「田耽,你等似乎很畏懼他?」
趙弘潤詢問著留在軍中的新投誠將領南門懷。
記得在商議過後,南門遲火速前往北邊的龍脊山楚軍,即他親弟弟南門陽處,而南門覺則輕裝前往『蘄縣』,前去說服他們南門氏的族人投靠魏國,唯有南門懷留在了魏軍之中,大概是南門遲與南門覺二人考慮到趙弘潤對他們的信賴問題,因此主動留下南門懷作為人質。『註:上一章打錯了字了,應該是蘄(qi)縣。』
其實說實話,就算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族兄弟三人一起外出,趙弘潤亦無所謂,畢竟他新得了四萬餘楚國正軍,只要屈塍、伍忌二人能夠說服那些俘虜,激起這些俘虜對熊氏一族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就等同於魏軍增添了四萬援軍。
這才是重中之重。
相比較之下,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當然了,即便趙弘潤並未過分地看重這族兄弟三人,但是對於他們的投誠,趙弘潤仍表現出莫大的熱忱,畢竟是『千金買馬骨』嘛,若是厚待投誠的人,如何吸引全天下的人投奔魏國呢?
而在這件事中,有一個人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重要,使得南門兄弟三人那此前尚有猶豫的內心,立馬改變主意。
而這個人名,即是東路軍的主將田耽,齊國著名的善戰猛將。
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南門懷的臉上不覺得露出幾許驚恐,只見他舔了舔嘴唇,語氣莫名地說道:「那是一個屠夫。」
『屠夫啊,貌似我大魏也有位叫做司馬安的「屠夫」……』
趙弘潤不由地想到了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畢竟後者就被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罵做屠夫,原因就在於司馬安對待外族的態度永遠就只有殺,『非我族類盡屠之』這句話,在碭山軍中可不僅僅只是一句口號。
不過經過三川戰役,那位司馬安大將軍對三川之民的態度倒是稍微改善了許多,但仍舊停留在『警惕』的程度,仍不是很信任三川部落的臣服,但比起以往,倒著實是好了許多。
『莫非那田耽,亦是如司馬安那般?』
趙弘潤歪了歪腦袋,著實有些納悶,因為他六皇兄去年攜新婚妻子嫆姬返回魏國時,他曾與那田耽見過一面,雖說期間田耽的出現嚇得楚國使節黃砷與暘城君熊拓面如土色,敢怒不敢言,但趙弘潤卻未從田耽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什麼端倪。
在當時趙弘潤看來,田耽是一位很正統、挺尋常的將領,雖說此人所立下的輝煌功勳,即便是他趙弘潤也只能望其項背。
因此想到這裡,趙弘潤忍不住嘀咕道:「說起來,本王去年的時候見過那田耽,倒是也沒瞧出此人……唔,是一個屠夫。」
聽聞此言,南門懷鼓起勇氣詢問趙弘潤道:「肅王殿下,若您攻打相城時,我相城反抗激烈,任憑您幾次勸降仍不獻城投降,待頗城之日,您會處死守城的敵將麼?」
趙弘潤聞言愣了愣,他本想說些好聽的,不過在瞧了一眼南門懷後,他改變了主意,點點頭坦誠地說道:「會!……倘若本王麾下的將士在相城犧牲巨大,本王定然會殺守城的敵將祭奠戰死的將士,除非那敵將願意歸順。」
南門懷臉上露出幾許釋然的笑容,恭維道:「肅王殿下真是一位坦誠的君子,末將心服。」說罷,他語氣變了變,壓低聲音問道:「可肅王殿下您,會屠宰城內的貴族麼?」
「唔?」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問道:「那些貴族可曾參與守城?可曾因為他們的出現對我軍造成額外的傷亡?」
「這有關係麼?」南門懷曬笑道。
「這當然有關係。」趙弘潤皺皺眉,正色說道:「倘若是安分守己,並未參與戰事的人,本王自然不會加罪於他。」
聽聞此言,南門懷瞭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末將明白了,肅王殿下您先前所說的『處死』,那是罪罰,是為了替在攻城戰中犧牲的將士泄憤,祭奠其在天之靈。……但田耽不是,破城之日,他會命人吊死城內的貴族,無論老少、無論男女。」
「吊死?」趙弘潤皺了皺眉,故意拖長了聲音,以表達內心的吃驚。
「是的。」仿佛是猜到了眼前這位肅王的想法,南門懷憤慨地說道:「殿下您想得沒錯,就是吊死,吊死在城門樓上,讓經過城門的人抬頭便能看到,藉此舉示威。……無論男女老少皆不會放過。」
「……」趙弘潤眉頭略微皺了皺,他倒不是沒有聽說過這類示威的手段,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齊國仍在沿用這些殘忍的懲戒。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齊國是一個『仁』思想非常盛行的國家,不至於會發生這樣的事才對。
而此時,仿佛是再次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疑惑,南門懷苦澀地說道:「這是報復。……田耽對我楚人的報復。」
趙弘潤頓時明白了:想來必定是楚國曾經對齊國,或有可能是田耽的故鄉做過類似暴虐的事,因此齊將田耽對待楚人的手段極其殘酷。
要知道,想當年暘城君熊拓率軍進犯魏國時,他麾下的農民兵就在召陵等縣燒殺搶掠,作孽不小,只不過後來趙弘潤收編了那支如今已演變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軍隊,因此魏國放棄了追究此事而已。
但是在召陵,當地魏人對楚人依舊是極其排斥,包括如今已成為魏國軍隊的鄢陵軍與商水軍。
因此並不奇怪楚國的軍隊曾經也在齊國做出過類似的勾當。
只不過,似齊將田耽如此的報復,不是會讓楚國的軍隊更加激烈的反抗麼?
當趙弘潤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時,南門懷苦笑著說道:「這就是我等為何畏懼田耽的原因。……仿佛無論我楚人如何抵抗,都抵擋不住田耽的軍隊。」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肅王殿下有所不知,齊國的軍隊擁有著魯國的工匠們所打造的可怕戰爭兵器,以至於每次與齊國交鋒,楚國這邊明明兵力數倍甚至是十餘倍於齊軍,卻也討不到絲毫便宜……」
『魯國的工匠……麼?』
趙弘潤眼眸閃過幾絲精芒,思忖著此次是否有可能「擄」走一批魯國的工匠。
『……或許,會有這個機會?』
趙弘潤摸了摸下巴。
又與南門懷聊了一陣,南門懷便告辭了,畢竟他眼下已是鄢陵軍中的一員,應當履行自己的責任,協助鄢陵軍收編相城內的那近兩萬軍隊。
畢竟趙弘潤已告訴他,只要收編事宜完成,魏軍即刻揮軍南下,前往斳縣,因此,日夜擔憂齊將田耽會攻破斳縣,虐殺他南門氏一族的南門懷,對於鄢陵軍收編楚軍一事自然是更為上心。
而南門懷離開後不久,汾陘軍大將軍徐殷便前來拜會趙弘潤。
徐殷與他的汾陘軍,此前正協助商水軍的副將翟璜收編城外那兩萬餘楚國敗軍。
說是協助,其實就是警惕著這些被商水軍收編的楚兵反水而已。
不過事實證明,商水軍對那些楚兵的吸收以及洗腦,效果還是挺不錯的,眼下已基本上完成了收編事宜。
只要趙弘潤有辦法攻克這些士卒家人所在的故鄉,將其家人輸運到魏國,那麼這些楚兵,日後十有八九就會向商水軍一樣,成為魏國的士兵。
畢竟楚國這邊的國策,完全就是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貴族傾軋平民的工具,在有更好的選擇的前提下,那些楚兵自然會選擇待遇以及生活環境更好的魏國,這點毋庸置疑。
「恭喜肅王殿下兵不血刃拿下相城!」
徐殷見到趙弘潤的第一句話,便是恭賀攻克相城。
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畢竟說到底,他確實有算計相城,但兵不血刃拿下相城,卻是晏墨的功勞,趙弘潤自然不會將部下的功勞包攬到自己身上。
「聽說我軍暴增到九萬人了?」在談笑的期間,徐殷提到了此事,想來是在提醒趙弘潤,他們魏軍中的楚人比例有些居高了。
想想也是,若九萬魏軍,其中僅有汾陘軍這不到一萬五千人是魏人,其餘七萬五千人皆是楚人,這當然會讓徐殷感到不安。
尤其這場戰事,還是針對楚國的戰事,天曉得那些楚人會不會反水,臨陣倒戈?
「不至於的。」
仿佛是看穿了徐殷的顧慮,趙弘潤眨眨眼睛說道:「此番我軍是『遵從道義、解放受熊氏貴族傾軋的楚國平民』,是眾望所歸的義戰,尋常平民出身的楚國軍卒,不會是我等的敵人……」
聽聞此言,徐殷忍不住笑了起來。
的確,有時候一句占據道德至高點的口號,甚至要勝過千軍萬馬。
他搖搖頭,感慨地說道:「真沒想到,首戰居然會有四萬餘楚軍倒戈,投誠我軍……」
聽聞此言,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這就說明,這個國家已經糜爛,但願我大魏日後不會變得像眼前這個國家一樣……」
徐殷的麵皮微微顫了顫,小心翼翼地說道:「應該不會吧?」
「不會?哼!」
趙弘潤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他心中清楚,他魏國國內有些貴族,其實並不比楚國的貴族少上多少,只不過那些人利用手中的權利強行壓了惡行的影響,讓苦主無處鳴冤罷了。
可長此以往,勢必會釀成大禍。
「算了,先不提這個了,徐大將軍,本王希望汾陘軍能留下一個營駐守相城……」
徐殷久經沙場,自然明白趙弘潤的顧慮,聞言點頭說道:「徐某軍中東衛營的褚宣,文武兼備,足以擔當此大任。」
「好。」趙弘潤點點頭,旋即轉頭望向符離塞的方向。
「該是時候讓那位齊王也動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