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愚兄我……」
看著坐在對面的桓王趙弘宣,長皇子趙弘禮感動地有些無以復加,他總算是體會到了何為兄弟間的情誼。
幾日前,當桓王趙弘宣高調返回大梁,一邊拜訪其親兄長肅王趙弘潤,一邊派周昪異常招搖地將拜帖投到他府上,趙弘禮豈會看不出其中的用意?——小九,是專程回來力挺他的!
平心而論,這讓趙弘禮非常感動。
「長皇兄說得什麼話,小弟只是離大梁久了,所以回來瞧瞧……」桓王趙弘宣笑嘻嘻地說道。
趙弘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是小九的這份情誼,他卻牢牢記住了。
在沉吟了片刻後,他試探著問道:「你來我府上,弘潤他……說了什麼麼?」
聽聞此言,桓王趙弘宣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笑容。
不可否認,他在前來拜會這位長皇兄時,曾先一步到肅王府拜會了親兄長肅王趙弘潤,以及幾位未來的嫂子,送了一些安邑的土特產作為禮物。
趙弘宣知道,以他兄長趙弘潤的眼線,當時不可能不知道他已派心腹幕僚周昪向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投遞了拜帖,但是他兄長並沒有提及此事,就跟不知道似的,這讓趙弘宣心中很是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幾番的求情終於起到了效果,他兄長趙弘潤對長皇子趙弘禮總算是減輕了一些厭惡與敵意。
想到這裡,趙弘宣笑著說道:「我哥他正為其『王妃』的事頭疼呢,我去了之後,他問都沒問這事。」
聽聞此言,趙弘禮微微一愣。
要知道,老八趙弘潤手底下有一些擅長打探消息的隱賊,這事趙弘禮多少也是聽說過的,似今日小九趙弘宣這般高調地向他投遞拜帖,老八會不知道?怎麼可能!頂多就是故作不知罷了。
而這意味著什麼呢?
趙弘禮雖然是中人資質,可也不傻,怎麼會看不出這件事背後的深意。
而此時,趙弘宣抿了一口茶水,隨即嚴肅表情,正色問道:「長皇兄,你當真要與雍王聯手麼?」
趙弘禮聞言沉默了片刻,沒有隱瞞的意思,沉聲說道:「愚兄並不曾與老二聯手,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弘宣你不知,在愚兄自閉於府宅的期間,老五就趁機將手伸到了吏部,當然,老二也在這樣做,只是他在吏部內拉攏的官員,聲勢不如老五的人那麼大。……老二是個狠人,他見無法掌握吏部,索性就不要了,同時也要叫老五拿不到,是故,他支持我重掌吏部……」
「哼,倒是符合他的作風。」趙弘宣輕哼一聲,眼眸中浮現出幾分厭惡,他對雍王弘譽向來不對付。
隨即,他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長皇兄,小弟以為你還是要謹慎為好,雍王這人……陰險狠辣,什麼時候你被他給賣都不知。別忘了,你之所以落到今日這種田地,他可是罪魁禍首!」
聽聞此言,趙弘禮微微一笑。
誠然,他對雍王弘譽是懷有恨意的,畢竟曾經雍王弘譽事事針對他,甚至還讓周昪假裝投奔他,用了整整兩三年的工夫來設計他,坑地他東宮黨崩裂瓦解。
當年周昪提出了那幾條國策,給東宮黨描繪了一副何等絢麗的前景,以至於當時東宮黨傾盡家產來組建北一軍,希望從韓國手中收復曾今失去的國土、甚至是開疆闢土,將開闢的疆土作為家族的封邑。
可結果呢?東宮黨內似鄭城王氏等大家族耗資巨大打造出來的北一軍,最後卻將東宮黨推入了火坑,以至於到最後,東宮黨血本無歸,他趙弘禮作為東宮太子的公信力大跌。
不可否認,東宮黨之所以會坍塌,是因為東宮黨內部充斥著太多貪婪而無能的貴族,但若沒有周昪的提出那幾條國策作為誘因,東宮黨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麼?
因此,趙弘禮對雍王弘譽是抱持恨意的。
但反過來說,他也稍稍有些感激雍王弘譽,因為在面壁思過足足一年,且期間得到了駱璸的諄諄誘導後,他這才意識到,曾經的是他是多麼的自大、傲慢以及昏眛。
當初作為東宮太子的他,的確有資格傲慢,但不可否認,正是這份傲慢,讓他與老八趙弘潤結了怨,從而引發了後續許多事。
而昏眛這一點就更不用多說,他寧可相信「內奸」周昪,都不願聽從對他忠心耿耿的駱璸,這就是他落到今日這種地步的最主要原因。
若是他當初能聽取駱璸的良言,事情本不至於會到如今這種地步。
『不過,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趙弘禮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笑眯眯喝著茶的駱璸,主僕二人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我趙弘禮還未輸!我還能東山再起!』
趙弘禮堅信這一點。
別看如今大梁的格局,是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的對壘,仿佛沒有他這位原東宮太子什麼事,但是趙弘禮卻能看到自己的優勢。
首先,如今的東宮黨是團結一致的,曾經那些投機鑽營、趨炎附勢的貴族,一個個都倒向了雍王或者慶王,剩下的東宮黨,幾乎都是堅定不移站在他這邊的。
其次,他還得到了小九趙弘宣的友誼,雖然他起初並不指望趙弘宣會義助他,但如今小九的態度卻很鮮明:他支持他!
再次,曾經屢次讓他趙弘禮顏面大損的老八趙弘潤,也逐漸減輕了對他的敵意。
再加上他自己的改變,他趙弘禮為何不能東山再起?
當然,堅信歸堅信,如今東宮黨勢微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長皇兄,你下一步有何打算?」趙弘宣問道。
趙弘禮自然不會隱瞞這個諸兄弟中最信任的小九,聞言坦言說道:「愚兄並不打算介入老二與老五的爭執,但是吏部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至於在此之後……對了弘宣,王氏的人搬到上黨泫氏城去了,這事你知道吧?」
趙弘宣點了點頭,他知道,趙弘禮口中的『王氏』,指的即是『鄭城王氏』,東宮黨中最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上黨郡,是老八收復的國土,我看過老八給朝廷的奏章,老八說,那裡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稍加整頓就能成為我大魏的產糧大郡,且,那裡有一種叫做『黍』的作物,可以釀造酒水……」趙弘禮滔滔不絕地講述道。
聽著趙弘禮的述說,趙弘宣心中不禁有種莫名的感慨。
曾幾何時勢力龐大東宮黨,如今竟被雍王黨與慶王黨擠兌地只能搬到上黨郡去種糧食,這讓他唏噓不已。
不過仔細想想,他覺得東宮黨暫時遠離大梁紛爭也沒什麼不好,韜光養晦,徐徐積累財力嘛,畢竟『北一軍』這個攤子,著實是讓東宮黨血本無歸,有不少人因此傾家蕩產。
想到這裡,趙弘宣不禁有些尷尬,畢竟這個讓東宮黨血本無歸的北一軍,最終卻是落在了他手裡,可能正是考慮到這一點,他兄長趙弘潤才對他與長皇子趙弘禮走得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確實是他們兄弟占了天大的便宜。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麼?」趙弘宣問道。
趙弘禮微笑著搖了搖頭,可駱璸卻笑眯眯地插嘴道:「殿下若是想幫忙的話,不妨向肅王殿下問一問那種酒水的釀造工藝,在下聽說,肅王殿下捏著一手好似『蒸餾』的工藝,用以提純『黍酒』……殿下放心,只要肅王殿下願意傾授,由我方負責種黍、釀酒,釀造的酒水則交予『肅氏商會』販賣,其中利潤,可再做商議。」
趙弘宣聞言奇怪地瞧了一眼駱璸,因為據他所知,他兄長趙弘潤用『蒸餾』工藝提純的上黨酒,那是一種酒味相當沖的烈酒,他光是聞聞酒味就受不了,更別說去喝了。可看駱璸的模樣,似乎對這種酒水很看好?
想了想,他半開玩笑地說道:「若是要讓我幫忙,到時候可要分我一份喲。」
聽聞此言,趙弘禮與駱璸都笑了起來,他們都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桓王殿下,需要很大一筆錢去養活他麾下的北一軍。
在得到了趙弘禮的許諾之後,趙弘宣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弘禮感慨地對駱璸說道:「今日方知兄弟情誼之貴。」
駱璸點點頭,符合道:「桓王殿下,是一位重情義的人。」
不可否認,在趙弘禮勢微的如今,當初那些趨炎附勢的貴族權貴全然不見了蹤影,就唯獨桓王趙弘宣仍與趙弘禮走動,這讓趙弘禮首次體會到了兄弟情誼的貴重。
對此,他甚至隱約有些感激雍王弘譽,因為若不是前者設計陷害他,讓他趙弘禮淪落到今日這種地步,他趙弘禮未見得能自省,也未見得能有機會與小九趙弘宣結下深厚的友誼。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殿下,您會東山再起的。」
在旁,駱璸瞧著眼前這位與前幾年相比判若兩人的長皇子趙弘禮,語氣堅定地說道。
趙弘禮聞言重重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趙弘宣滿心歡喜地來到了肅王府,卻發現,他兄長趙弘潤正在書房裡,與衛驕等宗衛們擦拭著一些獵具。
「父皇要組織皇狩獵?」在聽完兄長趙弘潤簡單的解釋後,趙弘宣頗有些茫然。
要知道據他所見,長皇子弘禮、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襄王弘璟,正因為『吏部左侍郎郗絳』這個誘因斗得不可開交,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父皇居然還有心外出狩獵?
「眼不見為淨唄。」
趙弘潤吹了吹自己馬靴上的灰塵,一邊用布擦拭,一邊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