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鄭廙說曹苗是孫夫人面首的事,孫魯班心裡也有些不舒服,主動換了個話題。
「你想怎麼慶功?」
「嗯,如果可以的話,出去轉轉,吃頓好的。」曹苗咂咂嘴,一臉嫌棄。「解煩營的廚師手藝不行,做的東西只配餵豬。」
孫魯班心有同感的撇了撇嘴,卻沒曹苗這麼大的膽子。「小心姑姑聽到。」
「聽到我也這麼說。她啊,不懂生活。」曹苗掩好衣襟,瞅瞅孫魯班。「你願意像她那樣過一輩子?」
孫魯班被曹苗看得不好意思,轉頭看向廊外。她雙手環抱在胸前,輕輕搖晃著身子,出了一會神,幽幽說道:「這幾天跟著姑姑,我覺得……她其實挺可憐的。」
「真不容易,居然有同情心了。」曹苗嘿嘿笑了兩聲。他又打了個哈欠。「趕緊去吧,我還沒睡夠,就不陪你閒聊了。」
「好吧,你不去就算了,讓如畫跟我走一趟。」
「不行。」曹苗一口拒絕。「她昨天跟你跑了一天,也需要補覺。見費禕是談判,又不是開戰,她跟著去也沒用。」
孫魯班氣鼓鼓地嚷道:「我也跑了一天。」
「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再苦再累,你也得忍著。」他又打了個哈欠。「我們沒有選這條路,為什麼要跟著你受苦受累,就憑解煩營這豬食一樣的飯菜?真是莫名其妙。」
孫魯班無[ ]語,生了一會兒悶氣,見曹苗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跺跺腳,扭身走了。
「早去早回啊。」曹苗揚聲道:「等你喝慶功酒,我這幾天可饞壞了,一想起西施舫就流口水。」
「好吧。」孫魯班轉怒為喜,雀躍著去了。
曹苗輕笑一聲,返回內室,躺在床上,卻沒有再睡的心思。他已經睡足了,只是不想去見費禕,尤其是不想陪孫夫人去見費禕。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見面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以孫夫人的脾氣,大打出手都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安排的後手就用得上了。這時候不出面,就是為了有不在場的證據。
費禕的命運,也許要提前上演了。
——
費禕站在驛館的院子裡,仰頭看著天空,忽然打了個激零。
一團雲緩緩滑過天空,遮住了燦爛的陽光,落下一大片陰影。沒有了陽光的照射,溫度突然低了不少,讓他覺得有些涼。
他剛剛收到消息,鄭廙昨天被抓了。
事發突然,他甚至來不及反應。昨天鄭廙離開時還信心十足,打算提前返回成都。沒想到一夜醒來,他就被抓了。他想派人了解情況都不來及。
聽說是解煩營的孫夫人親自動手抓人,費禕意識到這件事的後果比他預想的要嚴重。
他知道鄭廙是個聰明人,不會不預留後路,在武昌市的住處之外,肯定還有藏身之處。事實證明,鄭廙的準備的確很充分,除了武昌市,他還準備了兩個,名符其實的狡兔三窟。
儘管如此,他還是被抓了。孫夫人動用了最精銳的力量,以雷霆之勢,以短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鄭廙。
丞相低估了孫夫人,我也低估了孫夫人。
我將為此付出代價。費禕輕嘆一聲,有些莫名的傷感。
十年辛苦,毀於一旦。好容易在丞相心目中積累的印象,都被這件事毀了。因為這次失敗,不知道要多少努力才能重新證明自己,也不知道到了那時候,還有沒有機會。
或許會像馬謖一樣,再也沒有機會。
「校尉,孫都督來了。」
一個侍從急沖沖地走了進來,向費禕匯報。沒等費禕反應,孫夫人已經在孫魯班和幾個女衛的陪同下,快步進了門。孫魯班揮揮手,更多的解煩營士卒魚貫而入,將費禕等人圍住,繳了械。有兩個侍從想反抗,還沒等拔出刀,就被砍倒在地,鮮血噴濺。
費禕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兩下,緩緩走下台階,來到孫夫人面前,拱手致謝。
「都督,這是何意?吳國要對我大漢開戰了嗎?」
孫夫人抬起手,孫青遞上一份文書。孫夫人接過,在手心拍了拍,扔到費禕身上。「想開戰的恐怕不是我大吳,而是你們吧?費文偉,你一向能言善辯,我倒想看看,你怎麼解釋這件事。如果解釋不清楚,我只好將你們全部帶回去,然後請諸葛丞相解釋了。」
費禕皺著眉,拿起文書,緩緩打開。趁此期間,他調整呼吸,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又偷偷打量了孫夫人幾眼。他與孫夫人接觸極少,大多是聽人說起,知道這位孫夫人雖是女流,卻才捷剛猛,頗有孫氏家風。這些年主掌解煩營,兢兢業業,也是頗讓人頭疼的人物。
唯一不忌憚她的人,只有諸葛丞相。
諸葛丞相很少評價別人,只是偶爾有一次和身邊人說起這位孫夫人時,他淡淡的說了八個字:天人之勇,中人之謀。也正因為諸葛丞相的這個評價,他才敢實施這個計劃。他相信自己雖不及諸葛丞相的驚人才智,對付一個中人還是有把握的。
現在看來,他的判斷不太準。諸葛丞相眼中的中人,和他眼中的中人未必是一回事。孫夫人不僅在短短的時間內抓住了鄭廙,還拿到了口供,這手段過於驚人,絕非中人可比。
費禕故意不緊不慢地看著文書。其實他一向以才捷著稱,記憶力更是驚人,這樣的文書,他幾乎可以一目十行。可是現在他需要時間,不得不拖延。
孫夫人看出了費禕的心思,也不說破,只是冷冷的看著費禕。費禕越是強作鎮靜,越說明他心裡慌。她不差這一點時間,可以慢慢等,看他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她心裡清楚,在一天時間內抓獲鄭廙,並審出結果,這樣的事落到誰的頭上,都無法保持鎮定。
費禕已經慌了,現在只是在硬撐而已。這樣的事她看得多了。
費禕看完文書,緩緩合上,原本抽搐的眼角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三分笑意。「都督,這鄭廙現在何處,我能見見他嗎?」
「當然可以。」孫夫人淡淡地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將你們關押在一起。」
「都督,我是大漢派來祝賀吳王稱帝的使者,你就憑著這份荒誕不經的供詞,憑著一個商人的攀扯,就認定我蠱惑麋芳造反,是不是太輕率了?」費禕冷笑道:「還是說,吳王決定放棄稱帝,甘願為逆魏藩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希望都督能將我關在黃鶴樓上,我要看著丞相親率大軍,攻破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