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建業時,曹苗收到了夏侯琰發來的書信。
書跡是夏侯琰的書跡,但語氣有點怪,不太像她的口吻。曹苗大膽猜測,有可能是夏侯徽擬稿,讓夏侯琰再謄寫一遍。
他這麼想,並非臆測。他在上封信中提到的問題不是小事,以德陽公主和夏侯琰的能力很難解決,她們最可能求助的只有兩個人:夏侯玄和夏侯徽。夏侯玄的文風,他略知一二,與這封書信明顯不符。
品味著字裡行間的憤怒,曹苗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夏侯徽越憤怒,說明司馬師越慘。哪怕別的事都沒幹,能弄死司馬師這壞慫,就算沒白來三國一趟。
對夏侯徽提出的建議,曹苗只能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不管曹叡究竟姓什麼,弄死了袁熙、袁尚的後人,曹叡只能認慫。
當然,要想達成這個目的也絕非易事,後果也很嚴重。夏侯徽建議他去做這件事,有讓他火中取栗的意思。且不說他能不能做到,就算最後完成了任務,曹叡也不會放過他。
曹苗看完書信,將其中幾頁抽出,在燈火上點燃,看著那些字跡化為灰燼,幽幽的嘆了一聲:「都是聰明人,機關算盡。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出海不香嗎?反正搶回來,也沒我什麼事。」
「篤篤。」隨著敲門聲,如畫拉開艙門,出現在門外。曹苗看了她一眼。通常來說,在他讀書信的時候,除非他叫人,否則誰都不能進來。如畫擠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容。「主君,妙琴姊姊來了。」
曹苗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請她進來。」
如畫關上艙門,轉身離開。不一會兒,門口再次想起腳步聲,很輕? 也很急。腳步聲在門口站定? 過了一會兒。詩彩影的聲音響起。
「妙琴見過主君。」
「進來。」曹苗淡淡地了說了一聲,倒了一杯茶。
詩彩影拉開艙門? 進了艙? 反身關上艙門,就在門口跪坐。曹苗指了指對面? 她才膝行幾步,移了過來? 雙手接過曹苗推過去的茶杯? 捧在手心裡,靜靜地看著曹苗。
「追得挺快啊。」曹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呷著。
「得知主君離開,我就向烏程侯太夫人請辭? 以最快的速度趕來。」詩彩影呷了一口茶? 將茶杯放在案上。「主君是決定去遼東了嗎?」
「我想不出非去遼東不可的理由。」曹苗擺擺手,示意詩彩影稍安勿躁。「如果與阿虎有關,我覺得大可不必。他如果願意跟著我,我不會將他當作奴僕看待。他如果有更好的前程,我也不會攔著他。」
他無聲地笑了笑。「以他的武藝? 再歷練幾年,在長生堂做個堂主也是足夠的。」
詩彩影眼神微閃。「主君說得對。少主得主君教導? 將來必是絕世高手,欠缺的只是歷練而已。只不過這件事絕非少主的前程這麼簡單? 更是大魏江山是否會易姓的關鍵。」
「易姓就易姓吧,反正就算不易姓? 也輪不到我。」
詩彩影愕然? 抬起頭? 盯著曹苗,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人還是大魏宗室,還是曹氏子孫嗎?
「你不知道?我那父王最中意的兒子不是我這個長子,是我弟弟曹志。所以就算帝位落到我們父子這一脈,也是我弟弟的,不是我的。況且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似乎關鍵也不在我們父子這一脈,而是在我伯父那一脈。那你說,我為什麼要拼命?」
曹苗微微一笑。「你不要告訴我,我那父王不僅喜歡我大伯的夫人,還喜歡和二伯的胡姬,甚至生了個兒子什麼的,流落遼東。」
詩彩影徹底無語。跟這種人講道理實在是一個很不明智的事,反正她是想不出什麼理由了。
重創了詩彩影的心理,曹苗慢條斯理的喝完杯中茶,又輕輕地放在案上。
「這件事,我那父王知道多少?」
詩彩影抬起頭,打量著曹苗。曹苗這句話問得很含糊,這件事究竟是指哪件事,還是指整件事?她很想問曹苗,可是看看曹苗眼中隱藏的不悅,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耍心機的比較好。
曹苗已經很惱火了,刺激他只會弄巧成拙。
「具體的事,我不太清楚,但令尊知道少主的來歷,所以才將他交給老韓撫養。老韓是任城王的舊部,一向忠於任城王,會盡心盡力。」
「嗯。」曹苗提起茶壺,為詩彩影續了一杯水,暗示她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詩彩影捧著杯子,淺淺呷了一口茶。「玉梟印也是令尊讓我給你的。你攻擊韓東時展現出的身手,讓他相信你是得到了武皇帝的託夢,或許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哪個任務?」
詩彩影愣了一下。「當然是去遼東接人的這個任務。」
「他知道袁熙有血脈在遼東?」
詩彩影眼皮顫了顫,露出剎那的遲疑。曹苗盯著她,眼神漸漸嚴厲。詩彩影承受不住壓力,臉色變了兩變。「其實,令尊關心的不是袁熙的血脈,而是任城王的血脈。」
「瓦……特?!」即使曹苗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想不到啊,自家那慫貨還有這心機?藏得真夠深的。
將曹彰的血脈送到遼東,冒充袁熙的血脈,再誘曹叡上當,千辛萬苦的將人接回來,以為得計,沒曾想卻是替人做嫁衣,將帝位還給了曹彰之子。
「阿虎的弟弟?」
「是的。」詩彩影又道:「不過,這件事進行得並不順利,時機也不好,最後能不能成功,誰也說不準。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隱蕃是什麼來頭?」
「不清楚,我們猜測,他應該是天子的東宮舊臣。」
「這麼說,我父王早就知道天子是袁氏血脈?」
詩彩影看看曹苗,嘴角輕挑。「他一開始就知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我去遼東?讓天子把人劫回洛陽,豈不是更好?」
「袁熙可不止一個兒子,袁嵩就是其中之一。令尊要你去遼東,確保不會救錯了人。」詩彩影頓了頓,又道:「本來令尊是準備親自處理這件事的,後來看到你的表現,他覺得你也許可以處理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