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沒有再問。
從孫青的神情來看,這件事絕非空穴來風,但內情如何,恐怕也不是孫青能說得清的。孫魯班神經大條,孫青也沒什麼心機,橫行霸道慣了,不習慣揣摩人心這種操作。
「我理解。」曹苗笑笑。「家醜不可外揚嘛。」
孫青跟著笑了兩聲,隨即又覺得不妥。「曹君,我可沒把你當外人。」她看了一眼睡得正香,口水流了曹苗一肩膀的孫魯班。「我們和公主一樣,早就把曹君當自己人了。剛才曹君斥責胡督,我們可解氣了。」
曹苗苦笑。「我也沒想到,同屬解煩營,都是為吳王效勞,胡督的敵意會這麼明顯。」
「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女子呢。」孫青嘆了一口氣,情緒有些低落。
曹苗深有同感。雖然孫夫人和孫魯班都是女子中的異類,但世人對她們的偏見一點不少,甚至更多。孫夫人為此又付出了多少代價,那一身傷病就是證據。
不過她們應該慶幸生活在這個時代,還有發聲的機會。女子地位下降的悲劇還沒到谷底,將三綱五常當天條的人還不多,以禮教吃人的時代還沒有真正來臨。直到二十一世紀,男女平等仍然無法完全實現。
忽然之間,曹苗發現自己有好久沒有想起二十一世紀了,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
「你也休息一會吧。」曹苗說道。
「唉。」孫青應了一聲,坐在一旁,抱著手臂,打起了盹。
——
天亮之後,陸續有更多的人馬進駐樊山,警戒線被推到樊山以南十里,解煩營脫離了前線,駐紮在樊山南麓。孫魯班作為預備隊,在樊山東南角的江邊紮營,配備了十艘蒙沖和五十匹戰馬,隨時待命。
這是公主才有的特殊待遇。江東缺馬,戰馬的比例遠遠低於魏國,通常統領兩千人的校尉、將軍才有機會得到了五十匹戰馬。孫魯班名為都尉,實際只有一曲人,五十匹戰馬簡直是豪華配置。
孫魯班很興奮,立刻帶上孫秀等人去試馬。
曹苗也跟了去。看到那些戰馬時,如畫扯了扯他的袖子。「主君,這些都是遼東馬,應該剛送到不久。」
曹苗很驚訝。「你確定?」
如畫肯定地點點頭。這時,遠處的孫魯班叫了一聲,讓如畫過去。如畫向曹苗遞了個眼神,走了過去。曹苗站在原處未到,打量著那些遼東馬,大量的信息浮出腦海,交錯混雜。
詩彩影送來消息說,隱蕃可能跟著吳國使者去了遼東。如此這些戰馬是他們送回來的,說明與遼東的聯絡很順利,可能已經結盟,這才會有豐厚的回贈。
那隱蕃又在其中起什麼樣的作用?他究竟受誰指使,又身負什麼樣的使命?
信息太少,無從判斷,這是目前最大的問題。沒有劇本的戲不好演啊。
如畫牽來一匹戰馬,曹苗翻身上馬,向孫魯班追去。孫魯班精神狀態很不錯,一夜辛苦幾乎沒產生什麼影響。她坐在馬背上,策馬奔馳,身輕如燕,英姿颯爽,頗有幾分孫夫人的風采。只是箭術拉胯,連發數箭,也未能射中一隻驚飛的野雉,眼睜睜地看著野雉飛入樹叢中,消失了蹤影。
這讓她心情很不好,趕到孫夫人面前時,還拉著臉。
得知原委,孫夫人沒理她,叫過曹苗,問了些昨夜巡邏的情況。
曹苗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沒提胡綜的事。孫夫人身為解煩營都督,自然清楚胡綜等人的態度,不需要他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白天沒什麼任務,你們抓緊時間休息。」孫夫人說道:「熟悉一下環境即可,不要貪玩。」
孫魯班悶悶地應了一聲,撥馬準備回去。
孫夫人皺了皺眉,問曹苗道:「水性如何?」
曹苗搖搖頭。「很一般。」他會游泳,但穿著這麼重的甲冑肯定不行。況且孫夫人說的水性也不會是僅限於會不會游,而是以能不能在水中戰鬥為標準。
「那你要小心些,敵人未必從岸上來,也可能從水上來。」
曹苗疑惑地看著孫夫人,孫夫人卻沒回答,撥轉馬頭,向遠處去了。曹苗無奈,撥轉馬頭,趕上孫魯班。回到江邊,上了樓船,看著江面上逆水而上的一艘艘畫舫,他忽然明白了。
江東以水師稱雄。全琮作為統領重兵的大將,擁有大量的船隻,習慣以船為交通工具。如果全大娘來復仇,乘船的可能性比陸上大得多。得手之後,乘船逃脫也更容易。順水而下,很快就能脫離解煩營的警戒範圍。論操舟,孫魯班麾下的這些士卒肯定不如全大娘精選的遊俠、死士。
對他來說,在船上,他的武藝大打折扣,下了水,更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曹苗想了很久,趁著吃午飯的時候,將劉辰叫了過來。
「水性如何?」
「還行。」劉辰春風得意,笑容滿面。「陛下挑人時,特別要求通曉水性。」
「能在江里游多久?」
劉辰臉色一變。「在江里?」
「對,還要穿著甲冑。」
劉辰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連連搖頭。「必死無疑。」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估計下去就沉到底,根本游不起來。」
「憋氣能憋多久?」
劉辰仔細想了想。「二十息左右,最多不超過三十息。」
「如果有蘆管幫助呢?」
劉辰眼睛一亮。「那就容易多了,只要開始不慌,沒喝水,百十息都沒問題。」
曹苗點點頭,讓劉辰去準備幾根蘆管,隨身帶著,又對甲冑做些調整,務必落水後能在短時間內去除甲冑,輕裝上陣。為策萬全,最好能下午抽空練習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劉辰仔細聽了,轉身離去。
曹苗轉頭看著江面上的幾艘小船,輕輕笑了一聲。他起身出艙,來到神情沮喪的孫魯班面前。
「怎麼了,還為那隻野雉的事不高興?」
孫魯班原本已經將這事忘了大半,聽曹苗這麼一提,臉頓時又垮了。曹苗揮揮手,示意孫青等人下去,飛廬上只剩下他和孫魯班倆人。他從背後抱住孫魯班的腰,貼著孫魯班的耳朵,輕聲說道:
「你說,上巳節究竟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