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進行了大概一個時辰,漸漸平息。
黃牛崗上的山賊被困在山頂,見江面上的戰事敗局已定,謀求突圍,幾次衝擊未果,反倒被胡綜擊殺了數十人,送了幾個俘虜過來。
看著俘虜臉上的「魏虜」二字,曹苗和孫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墨跡很新,是近幾天才刺的。
曹苗搓了搓手,將孫夫人請到一邊。「你審?我審?」
「你審吧。」孫夫人笑道:「我也欣賞一下,魯弘她們說得神乎其乎,我一直不太相信。」
「可以,不過你得配合我。」
「行。」
曹苗回到俘虜面前,蹲下身子,拍拍俘虜的臉,用一口洛陽腔說道:「認識我嗎?」
俘虜打了個激零,瞪圓了眼睛,疑惑地打量著曹苗。
曹苗笑笑。「看來你不是首領。能告訴你的官職嗎?隊率,還是什長?」
「隊率。」俘虜咽了口唾沫,顫聲道:「魏郡安陽縣青山鄉長豐里,申彪,前將軍滿寵麾下第一營第七曲。你是……那個叛逃的王子?」
「嗯。」曹苗背對著孫夫人,從懷裡掏出校事署的腰牌,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認識這個嗎?」
申彪露出驚異之色,剛要說話,曹苗收起腰牌,豎起手指,擋在嘴邊。申彪會意,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眼中卻湧出了熱淚。
「你們有多少人,首領是誰?」
「具體有多少人,我不清楚,我只看到三十多。首領姓馬,青州刺史王凌的部下,以前沒見過。」
「被俘後,你們被分給了誰?幹些什麼?」
「我們被分給一個叫全大娘的女人,應該是全琮的部下,在江上走船,有時候運貨,有時候打劫。有幾天突然被召集起來,訓練一種新的戰法,說是執行完這個任務,就可以放了我們。」
「知道那個全大娘在哪兒嗎?」
申彪想了想。「應該就是附近。白天來回傳了三次消息,最快的一次只用了一個半時辰,應該不會太遠,最多不會超出十里。」申彪說著,又落了淚。「王子,那申大娘不是人,你一定要抓住她,要不然我們的鄉黨就慘了。」
「什麼鄉黨?」
「這全大娘挑人的時候,都是找有同鄉甚至兄弟的,一個出戰,一個為質。如果任務失敗,而我們又沒有回去,做人質的鄉黨兄弟就會被殺掉。」
「這事全琮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全琮,被俘後一直歸全大娘管,也不准問,猜測可能是全琮的部下。」
曹苗明白了,拍拍申彪的肩膀。「安生待著,我找機會救你。」
申彪連連點頭。曹苗起身,回到孫夫人面前,將申彪交待的情況說了一遍。孫夫人對結果並不在意,倒是很好奇曹苗是如何這麼順利的撬開申彪的嘴的。曹苗拿出腰牌,在孫夫人面前亮了亮。
孫夫人接過看了看,手指摩挲了一番,突然笑了。「偽造的?」
曹苗也笑了。「還在雍丘的時候,有一個校事吏去刺殺我,被我打了埋伏,從他身上摸到一塊腰牌,我就命人仿製了一塊,留在身上備用,沒想到今天真用上了。」他好奇的打量著孫夫人。「你怎麼知道這是偽造的?我覺得我這手藝還行啊。」
「我見過真的,還不止一塊。」她想了想。「這個韓東很可能現在就在武昌,你小心些。」
「當真?」曹苗「大驚失色」。
「有人見過他,跟丟了,還傷了一個,死了一個。這人很精明,身手也好,校事署的人不是他的對手,幾次合圍都被他跑了,呂壹很惱火。」
曹苗跺足道:「冤家路窄!他出現在武昌,可能是沖我來的。」
「我也這麼認為。」孫夫人忍著笑,拿起頭盔。「走吧,去抓全大娘。」
——
孫夫人撲了個空。
全大娘的船還在,人卻失蹤了。監視的解煩兵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開的,又是如何離開的。他們只知道這艘船一直停在附近,甚至沒和任何船只有過接觸,也沒有人上下船。
孫夫人勃然大怒,聲色俱厲,幾乎要拔刀砍人。
曹苗倒是很淡定。他登上全大娘的船,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最後盯上了桅杆上的燈籠。
燈籠已經滅了,但燈籠里的油還有不少。
孫夫人很快就明白了,問解煩兵這船上的燈籠是什麼時候熄滅的,當時附近有沒有船隻。解煩兵立刻說,這燈是小半個時辰之前熄的,他們本來以為是油沒有了,摘下來添油,沒想到一直沒有再亮起。當時附近是有一艘船,從黃牛崗方向過來的,但是沒停,從一旁駛過去了,最近的時候離了十丈左右。
孫夫人隨即命人去查。這段時間江面是封鎖的,經過的船都有登記,尤其是黃巾崗附近過來的。
曹苗對此不抱希望。如果那艘船隻是在遠處觀望,沒有進入交戰區,就不會有巡查記錄。全大娘安排得這麼周全,自然不會留下這個破綻。
不過,他也不著急。全大娘花了這麼多心血,投入幾十人甚至上百部曲,搞出這麼大陣仗,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次沒成功,必然還有下次,總有抓住她的時候,而且不會太久。
「這全大娘是什麼人?不像是管事的,倒像是山賊,手段夠狠的。」
孫夫人瞥了曹苗一眼,過了一會兒,才有些不情不願的說道:「你說對了,她原本是山越,是個真正的山賊,據說還是個大帥。山寨被全琮攻破後,她舉族歸降,全琮看她精明能幹,就讓她負責西施舫。」
「這麼說,她還有家人在全琮部下?」
孫夫人眉頭緊蹙。「怎麼,你還想找全琮要人,僅憑几個魏國俘虜的口供,再加上你這個魏國降人的判斷?想都別想。以目前的證據,再追查下去,只會節外生枝,反中了某些人的計。」
「你說的某些人是誰?」
「那些想將大吳變成江東人的大吳的人。」孫夫人嘆了一口氣,神情無奈。「他們恨不得將所有的外鄉人都趕走,所有的大權都由江東人,最好是吳郡人掌握,連會稽人都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