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皇后入宮以來,葉清歌第二次進宮。
棲鳳宮是歷來皇后的寢宮,而今她再次踏進,卻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緊張。
「臣女葉清歌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葉姑娘免禮。」
「謝皇后娘娘。」直起身之後,又面向珍妃,福身道:「臣女給珍妃娘娘請安。」
「葉姑娘免禮。」珍妃掩唇笑道:「娘娘,葉姑娘過幾日就要嫁進端王府,倒也是一段天賜良緣。」
「再好的天賜良緣,都是要兩個人守望相助才能達成的,清歌和本宮相識於閨中,性子又甚是相投,若是那端王世子真的是個好的,定是會明白清歌的好。」
葉清歌垂眸,臉頰羞澀的很。
珍妃聞言,看向葉清歌的表情都有些不同了。
「娘娘過譽了,臣女愧不敢受。」
「過幾日,你就要嫁人了,本宮如今在深宮,沒有特殊的原因,本宮是不能隨意外出的,不過給你一些好物件,還是可以的。」
「臣女不求皇后娘娘的賞賜,只要嫁人之前能見娘娘一面,臣女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見面是一回事,賞賜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說也算不得賞賜,畢竟曾經你也喊我一聲姐姐,這妹妹成親,如何能不送添箱禮,也算不得貴重,更不是宮中御賜,都是本宮自己的物件,你也可以收的心安理得。」
「既然是娘娘賞賜,清歌就受下了。」
「這才對。」她抬手,喚來沒有離開的劍心,對她道:「今兒,我難得讓你在宮裡沒離開,你就去打開庫房,把我給清歌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是,小姐。」
珍妃此時還真的不能不表示一下,畢竟投誠了。
「既然娘娘賞賜了,臣妾自然也不能單看著,不過臣妾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皇上賞賜的,自己的東西定然是及不上皇后娘娘精緻,葉姑娘也不許嫌棄本宮。」
葉清歌起身趕忙道謝,卻被珍妃讓侍女攙扶起來。
「好了,這是娘娘的宮裡,別跪來跪去的,本宮也不好越俎代庖。」
劍心沒多久就回來了,還抱著兩個疊起來的紫金匣子,進來之後就按照秦璇的示意,放在葉清歌的面前。
秦璇看著葉清歌,柔聲笑道:「打開看看。」
葉清歌打開上面的那道匣子,頓時一片金光耀花了她的眼,裡面的東西每一樣精緻的很,也每一樣都貴重的很,單單是上面的一層就那般的奢華,下面的就不用言說了。
「娘娘,這太貴重了。」葉清歌很是為難,她自認為和皇后的感情真的沒有如此之重,曾經不過是只有數面之緣,而今居然送她如此重的厚禮。
「不重,本宮喜歡你,就一點都不重,錢財是身外之物,女子的嫁妝多了,在夫家的地位相對也高,你的身份自是不凡,配端王世子倒也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臣女多謝皇后娘娘。」
待到葉清歌離開,珍妃才嘆口氣道:「娘娘倒是對喜歡的人還真的是很好。」
「珍妃不也是一樣?」
珍妃微楞之後,才噗呲笑出聲,「娘娘說的是,還真的是這樣,若是喜歡的都不對她好,倒才真的是不對。」
說完,站起身,甩袖福身道:「今兒在這裡也叨擾娘娘許多,臣妾這就告退了,改日再來打擾娘娘。」
「去吧,本宮這裡你何時來的少了,就是那張嘴,油滑的很。」秦璇和珍妃接觸的多了,知道她性子只是有些驕縱,說到底還只是個孩子,心性在懷,都壞不到哪裡去。
珍妃從最開始的討厭,到現在的心情的轉變,不得不說真的是個很快的過程,前後不過就是幾個月而已。
「娘娘,您看著心情似乎很好。」佩蓉看著她說道。
「初進宮的時候,本宮看皇后娘娘也覺得很不順眼,對於後位,這後宮的女子有誰不是紅著眼盯著,如今看來,她這個皇后倒是做的很好。」對於後宮女子暗地裡的么蛾子,只要沒有鬧出人命,都是不管不問,曾經她暗中做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心裡如同明鏡一般,而接近之後才發現,她是個很好的女子。
足夠聰慧,足夠大氣,足夠有手段,卻也足夠讓人放心。
若是她喜歡的,她會用心的對待,若是不喜歡的,她會連看一眼都不會。
「娘娘,您好,奴婢就覺得好。」
「在這宮裡,有幾個人是好的?又有幾個人是覺得好的。若說起來,真正活的自在的反而是皇后娘娘,她不在乎那些規矩禮數,活的恣意灑脫,本宮倒是羨慕的很。」
纖細而帶著些許落寞的身影穿過御花園,消失在叢花深處。
景千曜從假山另一側的竹林中繞出來,看著遠遠消失的珍妃,好一會才返身,往棲鳳宮去了。
就是這一眼,讓永福心裡頓時就拎起來了,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從皇后娘娘進宮之後,皇上就從來沒有翻過牌子,現在皇上看著珍妃娘娘,是不是有意思了?
若是真的如此,他是不是要和皇后娘娘透透口風?但他的主子可是皇上,這真的是讓他這個大內總管,可是難為的要死。
「永福,朕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的表情如此精彩,可是要背著朕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永福可是被這一句話嚇得差點連魂兒都沒有了,趕忙躬身賠笑道:「哎喲,皇上,您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敢吶,奴才只是在想,這些日子珍妃娘娘倒是和皇后娘娘走的很近。」
景千曜輕笑:「珍妃雖說性子驕縱,但卻也是個聰明的,至少不像有些人,她知道在這宮裡,誰才是她靠得住的人。」
若說先前永福還在擔心著皇上是否對珍妃娘娘動了心思,現在這句話才是讓他放了心。
但這心一放下,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再次嚇得不輕。
皇上是天子,理應充盈後宮,綿延子嗣,雖說皇后是名正言順的嫡妻,但是也沒有皇上看看其她的妃嬪,他這個御前大內總管就直接想到皇后娘娘會傷心,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景千曜偶爾會看一眼永福,他這一路的表情似乎是取悅了這位帝王。
繞過前面的薔薇花牆,就看到前面冬賦和秋詞拎著兩個食盒回來,兩人見到景千曜趕忙福身行禮。
「奴婢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皇后在宮裡?」
「回皇上,娘娘今兒突然孕吐,珍妃娘娘走後不久就歇下了,想必現在還沒有起身。」
孕吐?景千曜皺眉,然後掠過她們就大跨步的往殿內去了。
永福慢下兩步,問兩人道:「娘娘這時候怎麼還孕吐?」
秋詞噗呲一笑,嗔笑道:「福公公這可是難為咱們了,咱們也沒有伺候過有孕的主子,更沒有成親,哪裡知道?不過淳姑姑說,這也算是偶爾的現象,還說等娘娘醒來之後,就讓太醫來看看。」
「是要看看,太醫每日不是都來診脈?這可是咱們皇上的嫡長子,萬萬不能出事。」
「福公公說的是,這皇長子還沒有出生,壽公公和祿公公就已經開始爭起來,到底等大皇子稍大之後,誰近前伺候。」
永福哼哼兩聲,咬牙道:「不管誰近前伺候,只要盡心盡力都沒問題。」
「福公公說的是。」
寢宮裡,景千曜聽到淳姑姑的話時,心裡的緊張氣氛才落下來。
而現在她既然休息,他也就不在這裡打擾了,這才回身去了書房。
壽康宮內,太后聽到孫嬤嬤的話,好似太醫再次去了棲鳳宮,她的表情就有些微的陰暗。
「哀家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做了嗎?」
孫嬤嬤點頭道:「太后放心,奴婢都按照太后的吩咐交代下去了,他們都是宮裡的老人,也都受過太后娘娘的恩典,定然是不會出差錯的。」
「那就好,皇上現在是越來越不把哀家放在眼裡了,那個秦璇更是如此,許久都不曾來給哀家請安不說,即使身懷龍嗣,依舊是霸占著皇上,這在歷朝歷代都沒有過的事情。身為中宮之主,理應勸道皇上福澤後宮,為大周綿延子嗣,如今倒好,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妒婦,太過狂妄無知。」
「太后說的是。」就算不對也是對的。
「慧妃那邊情況如何?」那個侄女,真的是讓她很失望。
孫嬤嬤垂眸道:「慧妃娘娘整日待在宮裡,除了每日去向皇后娘娘請安,甚少外出。」
「這樣也好,少說少做少出錯。」
「太后,如今皇后娘娘的孩子也有五個月了。」
「是啊,五個月了,時間還過得真是快,她進宮還不到一年,如今就如此的風光。」不知道何時,就壓過他們忠勇侯府一頭。
將軍府有威名遠播的秦老將軍,有一呼百應的秦少將軍,至於將軍府的當家秦乾章,雖說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但是卻也比忠勇侯府的任何人都要踏實。
這兩廂一比較,讓她這個太后都覺得陳家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秦家的。
但是她的身份卻壓住了秦璇一頭。
而這一點也隨著秦璇的日漸相處,似乎漸漸的失去了作用。
她心中其實也明白,皇上之所以敬著她,無非就是平衡前朝後宮,免得讓他的名聲敗壞,但是她卻無可奈何。
這餘下的一些皇子中,景霄辰是她的小叔子,他的嫡母是當今的太皇太后,而其他的幾位王爺似乎都不好控制,誰繼位都是一樣的,榮養是一回事,但是她要的可不僅僅是榮養,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陳慧在宮中為妃,奈何皇上根本就連碰都不碰一下。
他這是想要讓陳家在宮裡絕嗣。
其實想通了這一點,她是想要拉攏珍妃的,只是這其中似乎是出了什麼差錯,卻把珍妃推到了皇后身邊,太后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秦璇真的生下皇長子,那陳家就真的是徹底的沒救了。
所以她已經採取了主動,不論慧妃能不能得寵,秦璇是絕對不能生下孩子的。
最好是讓她終生都不得再次有孕。
秦天朗早在三月底就從京城出發了,一路快馬加鞭,用時近月余才到達邊關。
這次回京半年之久,邊關的諸事卻沒有任何的變動,畢竟這些將士都是從最開始就是跟著他們秦家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常年盤踞在西北大營,三五不時的就會和西北各部落的野蠻之人搏鬥,多年下來,早就已經成了一個個錚錚鐵骨的好漢,足以以一敵三。
西北四十萬大軍,占據了大半個西北的邊塞之地,每年會有數百萬兩的軍餉和糧草被運到這裡,雖說最後到達這裡的只有三分之二,卻也是那些官員冒死才敢如此的,這一點秦天朗心中明白,自有*以來,人類都不斷的中飽私囊,歷朝歷代皆是如此,就是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會這樣。
「末將參見國舅爺。」剛下馬,秦天朗面前就跪著八位鐵甲銀鎧的將士,他們都是秦天朗手下的大將。
秦天朗走上前,在其中一個將軍的肩膀上拍了拍,「本將軍剛回來,你們就敢打趣起來,看來是很久沒有操練你們了。」
眾人站起身,看著秦天朗的笑容,也都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你請我請的一起往元帥大營而去。
「將軍,您這一走就是大半年,而如今大周誰不知道,將軍的嫡親妹妹如今是大周的皇后,如此的話,誰還敢私自剋扣咱們的軍餉,這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坐下後,副將給秦天朗倒上茶水,然後推到旁邊坐下。
「你們也別想得太美了,但是皇上卻也是為仁君,相信咱們這邊的事,早晚會解決的。另外,來的路上我接到宮裡送來的消息,說是今年北方將會有大旱,派人將這個消息傳下去,早些囤積水源,免得到時候飲水困難,另外告知附近城中的百姓,也都做好抗旱的準備,沒有那自然是好事,若是真的遇到大旱,至少也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大旱?」王猛人如其名,是個身高體壯的虬髯大漢,但卻也是難得的智將,「若是真的如此,咱們似乎有些苗頭,如今都五月了,邊關還一滴雨都沒有下過,地里的莊家有的已經枯萎了。」
「不過將軍放心,末將等人已經在前兩個月就商量好了,臨近府城的百姓都已經在田間地頭囤積了水源,今年提供咱們的軍糧是有問題,不過溫飽還是可以解決的。」
秦天朗點點頭,沉吟片刻才道:「若是百姓不挨餓,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連年咱們都受到邊關百姓的關照,如今這個時候若是只夠自己的溫飽,想必他們會對咱們多少過意不去,不過這點不用擔心,今年的糧餉和軍餉會如數到達的,你們也下去告知軍中的將士,他們在邊關為大周的百姓流血犧牲,朝廷就不會讓他們家中的父母妻女餓肚子。」
「是,末將領命。」
這邊剛說完,外面一個傳令小將就跑進來,單膝跪地道:「啟稟大將軍,外面有一位自稱是玉恪的公子求見大將軍。」
「讓他進來。」秦天朗來之前已經從妹妹的口中聽到過這個男子了,天下第一首富,家中自然是富甲天下,雖說本家在北方最大的府城廬州府,但是在江南卻也有蔓延廣博的田產。
「是!」
傳令小將離開不就,外面妖艷絕倫的玉恪,就手持淡墨著色的骨扇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
「玉恪見過秦大將軍。」他抱拳行禮,那表情別提有多吊兒郎當了,讓這其中的幾個將軍看到他這一幅男生女相的模樣,都不由得或呆怔,或憤怒。
秦天朗抬了抬手,然後請他在旁邊的位置坐下,待讓人上了茶水,才笑道:「出京之前,皇后娘娘曾跟本將軍說起過玉公子,玉公子在邊關之事,可有難處?」
他話音方落,玉恪的一張臉才是徹底的垮下來,那妖艷的美眸幾乎都要沁出委屈的淚水,讓秦天朗都不由得看的閃神,心中暗嘆:果然如同九爺那般的相貌,卻比九爺更加的嫵媚。
「秦將軍真是有所不知,自從來到邊關,草民就整日的在家中的店鋪不斷遊走,看過七八波變裝前來的蠻夷之徒,雖說有的還是很容易對付的,但是也遇到兩三波身手高強之人,草民身邊雖說也有護衛,但是他們如何能與那種亡命之徒相搏,草民可真的是九死一生。」
「將軍,這位玉公子可是天下第一首富,玉家的當家?」一個相貌白淨的中年將軍看著玉恪,這個名字可是很少見的。
「路將軍說的正是。」秦天朗點點頭。
「據聞玉家是經商起家,沒想到居然和皇后娘娘是舊識,只是玉公子所說的變裝的蠻夷,到底是何意?」路明非猶自不解。
玉恪搖動著手中的骨扇,看著路明非笑道:「路將軍有所不知,距離邊關大營二百里外的石頭城,去年自十月份開始,就不斷有歹人行兇,燒殺搶奪,奸淫擄掠,給官府和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負擔和恐懼,而今年年初在京城偶遇皇后娘娘,娘娘就讓本公子這雙慧眼來到石頭城,暗中揪出那些為非作歹之人。」
「哼,邊關有四十萬勇武大軍駐紮,玉公子細胳膊細腿能做什麼?」
「啪——」骨傘很漂亮的合上。
之後又再次風騷的被他打開,輕搖著。
「這位將軍所言差矣,要知道人不可貌相,本公子可是有真才實學的。」
那位將軍被玉恪這句「人不可貌相」給噎得不輕。
他自第一眼看到這個娘娘腔就知道,他的確是不可貌相。
明明是個男人,還偏偏一副娘們的強調和模樣,真是枉為大丈夫,給他們男人丟臉。
「哎,這位將軍,有話就直說,別在心中罵本公子。本公子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只是這相貌是爹娘給的,本公子還是喜歡的緊。」
「你……」
「將軍是問本公子為何會知道將軍心中所想?」玉恪打斷他的話,笑意更深,眼神更加的瀲灩。
「話雖如此,只是我……」
「我知道,將軍適才定然是想,本公子如此的美艷,定然是讓身為男人的將軍汗顏自卑,覺得本公子丟了男人的臉面不是?」
「但是……」確實就是如此,他可是沒有說錯。
「好一個七巧玲瓏心的玉恪公子,王猛佩服。」這次換王猛打斷了同僚的話,然後起身抱拳道:「我叫王猛,是西北大營的軍師兼前鋒。」
玉恪衝著適才那位吃癟的將軍呶呶嘴,然後骨傘指著王猛笑道:「將軍,這才是真的人不可貌相,人家是軍師,還是前鋒,這多鮮明且差異的對比。王將軍客氣了。」
秦天朗在上面看的是興味盎然,來之前聽妹妹說起過這個玉恪。
在皇后的口中,這個玉恪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說起看人,他稱第二,天下絕對無人敢自稱第一,大部分的人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是忠是奸,是可交往還是要應該遠離,而想到玉家在他手中的輝煌,似乎是很可信的。
「好了,你們都別爭了。」秦天朗打斷他們,對玉恪道:「玉公子這次所來何事?」
「自然是奉皇上的旨意,來給邊關送糧餉的,今年到了這個時候,大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百姓遭殃,糧餉就無法充足,若是說這天下還有誰能供應這四十萬大軍,非我玉家莫屬。」說完,看到秦天朗張嘴似乎有話要說,玉恪抬手制止道:「秦將軍莫要言謝,這自然不是免費的,待回京之時,銀子自然是找皇上要,我玉恪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當然以後也是如此,這樣就避免了糧餉一路從京城到邊關的層層盤剝。」
「好主意,好辦法。」王猛一拍桌子,那張鬍鬚繞圈的大臉掛著燦爛的笑容,雙眼也是透著喜悅。
秦天朗笑道:「你倒是相信皇上。」
「本公子信的是皇后娘娘,否則秦將軍真的以為本公子會心甘情願的被皇后娘娘欺壓十年之久?」若是路遇搶劫的,他寧肯丟命,也絕對不會掏出一個銅板,他就是名聞天下的鐵公雞,他樂意,誰管得著嗎?
王猛等眾位將軍站起身,齊齊的朝著玉恪抱拳道謝。
「玉公子,不管是如何,王猛都要代邊關四十萬將士,多謝玉公子的慷慨相助。」
「好說好說,誰讓本公子也是大周的子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話雖如此,他年底定是要向那個丫頭多要銀子的,他們玉家的糧食,可都是頂尖的好糧,裡面絕對沒有麩皮和砂礫,比那些所謂的糧餉,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或者是回去求個皇商做做?那樣玉家的銀子想必會堆積的更多。
半月之後,玉家的第一批糧草送到,邊關將士們看到碗中那白花花的大米飯時,顆顆飽滿的樣子,差點沒有讓他們驚喜過頭,而大部分人也都是眼淚活著米飯吞咽下去的。
都別以為邊關的將士過的多好,事實上是真的悽苦的很,糧食因為需求量大,裡面總會有些麩皮和砂礫摻和在一起的,所以長此以往,他們的胃也近乎被磨練成了鐵打的,糧食有的時候供應不上,隨便在路邊挖到野菜都能囫圇吞咽下去。
真正能吃得到飽滿無雜質的大米飯,那真的是很少的事情,或者是過年都不一定能碰上。
「哎,不知道家中的老子娘吃的是啥。」
「是啊,俺被抓壯丁的時候,家裡還是佃的大戶家的幾十畝地,糧稅還好,就是那佃戶稅就高的很,這幾年存下的銀錢都托人送回去了,種自己的地比啥都好。」
王猛在旁邊聽到,看著那個小戰士,笑道:「水生,你家不是還有兄弟?若是你回去,指不定就沒你的田了,那咋辦?」
水生憨厚的笑容讓人覺得很踏實,「王將軍,俺再繼續存銀子,不怕,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俺不成。」
「好,有志氣,待到蠻夷不再犯邊,本將軍定會向皇上請命,犒賞三軍,不要銀錢就給你們換地。」
「真的啊王將軍?要是這樣按還真的就不要銀子了,給俺地吧?」好幾個小戰士都熙熙攘攘的湊上前。
王猛這個剛猛的大漢,看到這群比自己都要年輕不少的臉龐,心裡酸的難受。
誰願意打仗,誰願意離開父母妻女,這都是每辦法的事情。
他們不出來打仗保衛國家,他們的妻女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世事無常,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好在這幾年新帝繼位,兵丁的事情也有所緩解,否則再倒退七八年,軍營重地,五六十歲的有,十歲左右的孩童也有,殘次不齊,越是遇到大戰往往會傷亡慘重。
尤記得先帝在位的一次和東曷國的大戰,最多的一次死傷近六萬。
多少父母失去了兒子,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多少子女失去了父親,而就再那次的不久,原大將軍被皇上斬首,秦天朗以少年之姿,成了三軍統帥。
時間晃眼進入六月,秦璇的睡眠越來越多,身子也越發的沉重,小腹也凸起不小的弧度。
中午,午膳過後,淳姑姑伺候著秦璇歇下之後,走出大殿,對站在外面的永壽道:「你們兩個和宮裡的人一起去粘蟬吧,這鼓譟的真是吵人清夢。」
永壽點點頭,然後湊上前小聲道:「姑姑,娘娘又歇下了?」
淳姑姑擔憂的點點頭,「是啊,這一日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歇息,太醫說娘娘的身子很好,但是這也太過反常了,或者是天兒太熱的關係。」
而太熱,娘娘也覺得有些煩躁,只是讓她奇怪的是,每日裡伺候著娘娘沐浴,她的身子確實帶著淡淡的微涼。
娘娘和她說過,她是寒性體質,雖說她不是特別的明白,但是跟在娘娘身邊這許久,大概也能稍微的理解。
大概就是夏天的時候,體溫也是帶著淡淡的冰涼。
難怪皇上每次來,總會把娘娘抱在懷裡,這樣可不是比屋子裡放個炭盆都要管用,還不會生病。
原本還想著今年要和那些命婦多聚聚,如今也因為懷著身孕,而無法實現,看來也只能等到明年了。
宮門外,春詩和夏詞各自拎著一個食盒走進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娘娘已經歇下了。」淳姑姑語帶這埋怨。
「姑姑,這可怪不得我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慧妃娘娘宮裡的陳姑姑,她說這幾日因為身子疲乏,沒有前來給咱們娘娘請安,特地讓咱們去宮裡給娘娘帶了兩套小衣,咱們看過,那花樣可是精緻的很,樣式也很新,看著就喜歡。」說完,夏詞把手裡的包袱遞給淳姑姑,「咱們也是明白,不論什麼都要先給姑姑過目,這不,姑姑您仔細檢查一下吧。」
淳姑姑心中雖然疑惑,可是卻也沒有說她們的不是,畢竟這是慧妃娘娘給皇后娘娘的,她們作為奴才是沒有資格,更沒有權利拒絕,但是這樣也好,不管好不好,她都會在滾燙的熱水裡過幾遍,才會放到娘娘跟前,至於穿不穿就是娘娘的決定了。
「好了,你們先把湯放下,待會娘娘起來再用,注意別放的太涼,溫的就好。」說完,轉身往後殿去了,「這天兒熱的,娘娘可吃不得太熱的東西。」
「姑姑放心就是,咱們明白的。」
等淳姑姑走遠,兩個丫頭才相視一眼,吐吐香舌,拎著食盒往小廚房去了。
雖說宮裡也有小廚房,但是皇后娘娘體諒她們,天兒太熱的時候,小廚房一般都是不開火的。
這邊結束,那頭劍心七拐八繞的從演武場回來。
看到永壽和永祿正指揮著幾個小太監粘樹上的蟬,上前站著仰頭看著上面道:「真是吵死人了。」
兩人被劍心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身看著她,不斷的拍著胸口。
「哎喲,劍心姑娘,您這是要嚇死咱們不成?神出鬼沒的。」
這走路都不出聲的嗎?
劍心瞪了他們一眼,「別這麼膽小好不好?小姐呢?」
「娘娘午膳之後就歇下了,這才小憩了不到兩刻鐘,劍心姑娘沒大事別驚著娘娘。」
「進入六月之後,娘娘每日裡都要休息好長時間,這蟬聲確實擾人清夢,這不咱們在這裡粘嘛。」
劍心嗯了一聲,然後看著宮裡的那些樹,突然冒出一句話,「晚上咱們抓蟬蟲烤來吃,都別睡得太早了,否則我揍你們。」
「什麼?」兩個小黃門公公都不由得瞪大眼。
永壽退後一步,看著劍心如同看到一隻大蟲一般,「劍心姑娘,這蟬蟲能吃嗎?」
「就是,就那模樣,誰敢吃啊?」永祿也是一萬個不贊同。
劍心用力的翻了兩個白眼,「自然是能吃的,在邊關的時候,我和小姐每年夏天的晚上,都會抓很多,烤著吃,炸著吃,問道都很想的。」說到最後,被他們那不相信的嘴臉弄得有些沒面子,「我不管,晚上都一起出來,你們敢偷懶,小心本姑娘的拳頭。」
秦璇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的申時初,醒來的時候,看到景千曜正在寢殿內的書桌前看書。
「我只是睡了多久了?」她撐起身子,靠在床柱上,看著他。
景千曜抬頭見她坐起身,擱下書走上前,抬手試了試她的體溫,從額頭滲透到手心的微微沁涼,讓他格外的眷戀。
「剛到申時,睡的可還好?」
「就是有些熱。」
取來旁邊的美人扇,給她輕輕扇著風,「你現在懷著身孕,不能遇寒氣,殿內是不能放冰塊的,忍一忍吧。」
秦璇點點頭,現在也只能忍著了,沒有別的辦法。
殿門退卡,淳姑姑走進來,看到她已經醒過來,笑著上前把手中的小衣遞給她看。
「娘娘,這是慧妃娘娘給您送來的兩件小衣,奴婢都已經用熱水燙過幾遍了,您看看,若是不喜歡,奴婢就給您擱在衣櫃下面。」
抬手拿起一件,上面是一枝傲雪寒梅,不只是梅花,連雪花都被描繪的很是傳神,說實話,秦璇還是很喜歡的。
「擱著吧,本宮很喜歡,取了本宮的那套墨綠的玉頭面給她送過去。」
「是!」
之後,景千曜就照舊的和她一起到了偏殿的榻上坐下,這件偏殿夏天的時候很涼爽,穿堂風幾乎都是日夜都吹撩而過。
永福取來棋盤,擱在兩人面前,秦璇則是眼神看向外面,正上躥下跳的捕蟬的宮人,笑容淡淡,很是美艷。
「小姐,婢子和永壽永祿說好了,晚上的時候在宮裡抓蟬蟲烤來吃,這次小姐就沒有口福了。」
劍心竄進來,福身行禮之後,俏生生的說道。
「是了,你倒是很喜歡這個的,想必晚上能逮到很多,不過蟬蟲性寒,你身子就算是再好,也別吃得太多。」想到曾經在軒轅谷的時候,她和谷中的人每年夏天都能抓上百斤,雖說其貌不揚,但是經過谷中大廚的巧手,做出來的味道卻是極好的,就連師母都能忍著那蟬蟲的模樣吃上幾個。
「婢子知道,皇上也要嘗嘗嗎?」
「蟬蟲?在地下?」景千曜對這個是一點都不知道。
「是,蟬蟲的殼褪掉之後,才能變成蟬,在褪掉蟬殼之前就是蟬蟲,炸一炸特別的好吃。明兒皇上要不要嘗一嘗?」
景千曜看向秦璇,秦璇掩唇笑道:「味道很好,營養也很高,只是那樣子有些倒人胃口。」
他看著秦璇眼底閃過的狡黠笑容,對劍心點點頭道:「那你晚上就多努力一下,明兒朕就嘗嘗。」
「哎,婢子保證會抓到很多的。」劍心高興的就要往外跑。
「劍心,今兒怎麼沒有去演武場?」難得這個丫頭也能留下來,難不成就是為了回來抓蟬?
劍心被這麼一問,撓撓頭道:「今兒禁軍有事,婢子等到明天再去。」
等她一離開,秦璇就問景千曜,「禁軍能有何事?」
景千曜失笑,抬手落子道:「禁軍從來都不是無所事事,京中大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們在中間遊走效力,只是這次的事情比較特殊而已。」
「要出事?」否則的話,如今能把禁軍盡數調動起來。
「不是,西域大王七月即將到達京師,京城的守備都需要他們,劍心看來是要無聊一段日子了。」
秦璇點點頭,「這西域的大王是皇上的親舅舅,這次進宮想必不只是朝天闕那般的簡單吧?」
景千曜點點頭,然後揮手將殿內的人遣散,道:「舅舅的身子已經病入膏肓,前些年被人暗中奪位,雖說他打散了陰謀,卻也中毒已深,而今他的身邊只有一子一女,表兄第五燕,表妹第五琳,而燕表兄被王后養的難堪大任,琳表妹卻也自小嬌弱多病,西域諸王對於王位虎視眈眈,想必舅舅是另有想法。」
「難道是讓西域歸於大周?」若是如此的話,利弊相伴,倒是不得不慎重的考慮了。
「大概是有這個意思吧。」景千曜點點頭,似乎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不管是不是這樣,在這個時候來大周朝見,足以見得西域王是真的有些慌亂了,或許是西域的情勢真的很險峻,才讓他不得不做出那樣的犧牲。不論是哪一種,對咱們大周來說,好壞各半,若是大哥還在京師倒還好說,而這個時候西域王若是打著這個主意進京,咱們就算是調兵也有些鞭長莫及。」
「所以,若是舅舅果真是打著這個主意,朕派秦老將軍帶兵鎮壓,璇兒會不會怪朕?」秦老將軍如今已經六旬有餘,是朝中老臣,再次披掛上陣,豈不是讓外人覺得我大周無可用之將,委實危險。
「皇上是天子,您的決定臣妾都沒有反駁的道理,只是祖父的年紀終究是大了,莫說體力是否支撐,若是這次死在西域,臣妾可能真的會很難過。」
他點點頭,好一會才輕聲笑道:「所以,朕決定派遣成親王,帶兵前往西域。」
秦璇的表情,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怔楞。
她第一次覺得,景千曜的表情是如此的高深莫測,讓人無法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