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山脈,位於神州中部,自古以來,便被尊為華夏文明之龍脈。
從廣義上說,其西起崑崙,東至八嶺,綿延萬里,是黃河和長江流域的分水嶺,也是將神州分為南北的地理分界線。
位於盤龍山脈中段,有一處方圓八百里,終日被瘴氣覆蓋的無人區。
遠遠看去,似幻似真,倒像是人間仙境一般。
不過住在仙境附近的山民,卻稱其為雁回頭,就是大雁飛到這裡,也不敢深入其中,要麼繞道而行,要麼掉頭而返。
當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但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好奇進入,丟了性命。
一來瘴氣有毒,二來毒蟲野獸兇猛,三來……聽村裡的老人說,就連前朝一營將士入內後,都沒能走出來一人。
因此,這方圓八百里的無人區,便成了禁地。
久而久之,以訛傳訛之下,更是無人敢躍雷池半步。
然而,在這八百里無人區的正中,卻有座潛龍山,巍峨峻拔,高達千丈,方圓十里,瘴氣繞行。
每日清晨,天不見亮,潛龍山上便有行伍操練的呼喝。
每日旁晚,日落西山,潛龍山上又有齊整的誦讀之聲。
這哪裡是什麼人間仙境,也並非是什麼兇險之地,分明就是人為劃定的禁區嘛。
卻說敖百鱗帶著野人少年,從南嶺山脈駕雲向北,飛行了數千里地後,按下雲頭落在了無人區里。
野人少年腳踏實地,也停下了他的大呼小叫,不過吸入兩口瘴氣,倒是難受得捶胸頓足。
敖百鱗摘下一片草葉讓野人少年含住,野人少年在呼吸時,便不覺難受。
好奇之下他吐出草葉查看,但吸入瘴氣又覺胸悶氣短,便趕緊把草葉塞回口中。
敖百鱗帶著他徒步向前,雖未駕雲而行,但一步數丈,速度依舊不慢,很快就踏入了連瘴氣都要繞道而行的潛龍山領域。
野人少年四肢著地,好像野獸一般追在敖百鱗身後奔跑,離開瘴氣覆蓋的無人區後,他見視野開闊,又吐出草葉,呼吸間只覺神清氣爽,樂得仰天長嘯,發出陣陣狼嚎。
「嗷嗚~嗷嗚~」
在瘴氣覆蓋的無人區里,有條平常人根本就不知道的官道,每年默默無聞的迎送著潛龍閣的學子。
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前行,不論是拉車的馬,還是駕車的人,也都是口含草葉,以避瘴氣。
隨著陣陣狼嚎傳來,兩匹白馬受驚長嘶,讓原本平穩的馬車,變得有些顛簸。
「吁~」
車夫拉緊韁繩,揚鞭一抽。
咻~啪!
馬鞭不光在空中發出一聲炸響,還在濃厚的瘴氣中,抽出了個一條細小的空白地帶,並持續著不被四周的瘴氣侵蝕。
由此可見,車夫絕非常人,至少也是個罡氣外放初窺宗師境界的高手。
但這樣的高手卻給人駕車,可見車上這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兩匹白馬已經在馬鞭的炸響聲中平復下來,打了個響鼻乖乖站好。
布簾被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掀起一角,手的主人,是名看起來病懨懨的,但五官俊美的少年。
這少年劍眉星目,臉色白淨,但嘴唇也不見多少血色,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姓韓名毅,乃是梁州豪門公子,其父更是官拜梁州刺史,身份那是相當顯貴。
「無人區內白日多瘴,林中走獸皆是晝伏夜出,大白天哪來的狼嚎?」
「老奴也覺奇怪,聽聲就在前面不遠,大抵已經出了無人區,在潛龍山的領域之內。」
「那就加快兩步,看個究竟。」
「諾。」
車夫抖動韁繩,驅使白馬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從瘴氣中穿行出來。
殘留在馬車上的瘴氣,隨著馬車的前行而向後飄散,看起來似幻似真,可惜四周並無人欣賞。
「嗯?!」
待眼前殘留的瘴氣散盡,車夫看清遠方一步數丈的敖百鱗時,不由驚愕出聲,一時間連含在口中的草葉,都忘了取出。
韓毅聞聲掀開車簾,車內殘留的瘴氣,也隨著氣流散去,他看見遠方一步數丈的敖百鱗同樣一怔,取下口中的草葉道:「十步追魂?」
「是,是十步追魂,當年老奴有幸見過一次,絕不會認錯。」車夫感慨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段老寶刀未老,功力又有精進。」
段老?不。
韓毅看著越來越遠的敖百鱗微微搖頭,「今日潛龍閣山門大開,段老身為潛龍閣閣主,豈有不在潛龍閣坐鎮的道理?」
「那會是誰?」車夫功力深厚,目力也比韓毅要強上許多,能夠看清敖百鱗那一頭烏黑的頭髮,「聽聞段老絕技乃是仙人授藝,不可傳於他人,就連段老子嗣,也未得其法,莫非是仙人?」
車夫說著又搖了搖頭,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想,「仙人為何不騰雲駕霧呢?」
韓毅放下車簾坐回車內,彷如湖面般平靜的雙眸中,微微泛起漣漪,「待入了潛龍,自有分曉。」
……
十里路徑轉眼而過,敖百鱗行至山腳,負手站在山門的牌樓前面。
牌匾黑底金漆,以正楷寫著三個大字。
潛龍閣。
牌匾往下,兩根圓柱上也各寫著一句摘自周易的句子。
左邊圓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右邊圓柱: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一別數十載,格言換新詞。」敖百鱗有感而發,側首望向潛龍山,山體上本該有一塊宛如鏡面般平滑的地方。
但此時這個地方,有著明顯被刀劈斧剁的痕跡,而且長滿了苔蘚植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不過隱隱約約的,還能辨認出當年的格言,雖然只能認出半句,但也能從中看出,潛龍閣草創之時,大炎高祖的雄心壯志。
雛鳳學飛,萬里風雲從此起……
「喂!」
突然傳來一聲暴喝,將敖百鱗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他抬頭看去,只見牌樓下面,看守山門的守衛,正在制止野人少年往牌樓的柱子上撒尿。
野人少年本就不笨,再加上被敖百鱗點開了靈智,所以也聽得懂守衛在說些什麼。
只是他久居山林,常年與野獸為伍,生活習慣也同野獸無異。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自然需要熟悉環境,外加撒尿圈地的嘛。
而被守衛呼喝,他理所當然的,就認為這兒是守衛的領地範圍,要不然守衛幹嘛制止他留下氣味呢?
山林法則,一山不能容二虎,你守你的領地,我劃我的地盤,既然有了衝突,那就要分出個高低。
野人少年把支在柱子上的右腿放了下來,後背微微弓起,喉嚨里發出陣陣低吼。
守衛直接就懵了,這什麼情況?隨地大小便你還有理了?
「坐好!」敖百鱗上前安撫了野人少年,對守衛微微稽首道:「此子久居山林未受教化,有怪莫怪。」
守衛一怔,回禮道:「道長是?」
「貧道山野之人……」
「那就是賤民嘍?」
敖百鱗話音未落,一個張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回頭看去,只見一名華服少年,翻身下馬,隨他而來的僕人趕忙搶先伏於馬下,充當人肉的馬凳。
但華服少年下得太急,以至於自己沒能踩實僕人的後背,踉蹌著險些摔倒。
雖然僕人見機得快,扶穩了華服少年,但華服少年依然惱羞成怒,揚起馬鞭在僕人臉上狠狠地抽了一記。
啪~
馬鞭甩出一聲炸響,僕人臉上頓時多出一條血印。
「公子恕罪。」僕人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地面。
「不長眼的東西。」華服少年怒氣未消,抬腳把僕人踹了個跟斗,「還不走?」
僕人這還得謝了公子開恩,然後才牽上馬,也不敢去顧臉上的鞭痕,只是小心翼翼跟在華服少年身後。
華服少年走到敖百鱗跟前,眉頭一挑趾高氣昂的咋呼道:「還不讓開?」
囂張跋扈,性情乖張,難怪山門前的格言都換了新詞。
敖百鱗倒也沒和無知小輩一般見識,牽著野人少年往邊上站了一步。
華服少年見狀,不由把頭抬得更高了些,輕蔑道:「賤民,就該待在賤民該待的地方。潛龍閣,可不是你們這些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的。」
「陳公子好大的官威啊,自古英雄不問出處,昔日高祖建立潛龍閣,廣納賢才,可沒分什麼高低貴賤。」
不遠處,一輛馬車不急不緩的駛了過來,韓毅掀開車簾,淡淡說道:「聽聞尚書陳大人,早年也是布衣,陳公子忘本忘得好快呀。」
華服少年陳游德兩眼微眯,他並不認得韓毅,單從韓毅淡然的語氣,以及衣著打扮,還有馬車的規格來看,一時倒有些拿不準韓毅的身份。
韓毅下車後,不在讓車夫攙扶,彬彬有禮的沖敖百鱗拱手一拜,「小子韓毅,見過前輩。」
韓毅?
陳游德把這個名字在腦中飛快過了一遍,隨後嗤之以鼻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前朝降臣之子,你也敢教訓我?」
「教訓你那是陳大人的事,不過就算陳大人願意過繼,我還不想要你這個詆毀高祖的傻兒子呢。」
「你找死!」
陳游德大怒,揚起馬鞭想要收拾韓毅,但人還沒走近,只聽車夫冷哼一聲,就見車夫身前掀起一陣罡氣,颳得陳游德騰騰退了兩步。
「罡氣外放,宗師境!」
惹不起惹不起,有傳承的世家,果然不是我們這些新貴能夠比擬的,車夫居然都是宗師境高手。
就在陳游德進退兩難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彷如平地驚雷。
「呔!潛龍閣前仗勢欺人,好大的膽子!」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又來了兩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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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