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我們不能拋開這一切恩怨是非,找個無人之處隱居避世。筆神閣 bishenge.com」徐靖賢猛地站起身,雙目迸發出神采。他隔著牢門木欄,握住了玲瓏的雙手。
「上次本宮拒絕了你,這次回答也是一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玉玲瓏眼神堅定,一點點抽出柔荑道:「自從南玉北秦大漠天厥,共同形成三分天下的局勢。十餘年了,天下亂象由來已久。你不去做,我不去做,那等著誰來做。本宮身為玉氏公主,受萬民供養,理應當仁不讓,扛起安定天下的重擔。難道你忘記了我們共同的理想嗎?」
「立場相反,同道不同路。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徐靖賢頹然倒地,眼中神采一點點消亡。
「你知道的,本宮並無野心,待本宮助太子哥哥一統天下,四海昇平之時,方能歸園田居。」玉玲瓏笑意盈盈。
「不必了。」徐靖賢冷然道,「我還想問一句,那三萬將士如何了?」
「對敵軍必須鏟草除根,不能養虎為患。」玉玲瓏抬手撫摸衣袖,聲音帶厲色。
「他們錯在跟隨於我,能不能放過他們?」徐靖賢伸手拉扯朱紅衣角。
「本宮放了他們,來日叛軍陣前誰來放過本宮呢?」玉玲瓏長嘆一聲轉身離去:「就是我想,宇文叔叔也不會同意的。」
「那可是三萬條人命,爾等太狠毒了,不怕遭天譴嗎?」徐靖賢聲嘶力竭吼道。
「若有天譴,歸於我一人。」玉玲瓏長嘆一聲。
徐靖賢蜷縮在一角,猶如一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公主借豫章州牧府邸暫住,府邸房舍雕欄畫柱,朱漆鳥紋,十分精巧華麗。院外紅牆環護,院中綠草茵茵。玉玲瓏翩然穿過抄手遊廊,越過垂花門樓,抵達正屋,上懸一塊「冰心勤廉」紅木雕花匾額。
屋內一男子正端坐紅木方桌前,手持紫毫毛筆低頭批閱文書。只見他頭上戴著束髮嵌紅寶紫金冠,外罩亮銀鑲金絲雷紋的太監朝服,腰懸金絲玉帶。他鬢若刀裁,眉眼清澈而溫和,七分書生秀氣,三分神仙骨氣。他便是緝事廠廠督,人送「百樣周全觀可親,千般笑面草根甜」之美譽,雅號妙手封魂的宇文昭毅。真不像是凡塵廠督,更似神仙中人。
「宇文叔叔」玉玲瓏行萬福禮,姿態萬千。
宇文昭毅放下紫毫毛筆,抬頭淺笑,臉頰顯出梨渦,剎是溫柔和藹,上前扶起,讚不絕口:「公主,你這次做的很好。不費吹灰之力,設計俘虜近三萬閔越士兵,重創反賊閔武帝一系。看來閔武帝短時間內很難再大舉興兵了。破解了豫章郡危機。」
「這是諸位將士齊心協力的功勞。宇文叔叔,你一直對我關愛有加,說過多次不要叫我公主了,喚我玲瓏可好。」玉玲瓏謙道。
「有功者必賞,我回宮會跟皇上稟報一切。」宇文昭毅讓玉玲瓏坐上首,自己避而坐右下席。他提起九龍紫砂壺,倒上兩杯香茗。他一飲而盡,玉玲瓏卻神情踟躕,手放在紫砂杯上半晌未動。
「怎麼了,玲瓏?戰事順利,你不開心嗎?」他關切問道。
「宇文叔叔,能不能放了他」玉玲瓏低聲哀求。
「玲瓏,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對你說,請你不要見怪。你還年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千萬不要因為兒女情長而放虎歸山。」宇文昭毅猶帶笑面:「閔王造反,徐靖賢身為他義弟,又與玉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殺他,來日他也會殺你。之前已經錯過幾次機會了。若這次不趁此良機誅殺他,待他繼續成長,日後後患無窮。」
「可我騙他多次,欠他良多。」玉玲瓏屈身半跪:「宇文叔叔,我一向都聽你的,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我就求你這一次,放了他。若有下次,我一定手刃之。」
宇文昭毅臉上變色,急忙跪下,伸手想扶起玲瓏,嘆息:「你這又是何苦呢?折煞奴才了。」
「宇文叔叔,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玉玲瓏語帶哽咽,苦苦哀求,盈盈下拜。
「自古恩義兩難全,我要為皇朝剿除亂黨。我不能看你一錯再錯,此事我實在不能應承。」宇文昭毅嘆息,甩袖離去。「明日午後問斬亂黨。」
玉玲瓏只好失魂落魄走回到風致園住處。她坐在九曲迴廊,斜依木欄,望著一池荷花出神。
左側突然躥出一個人,高聲叫喊:「公主,徐兄如何了?」正是豫章州牧孟睿德之子孟星河。他眉清目秀,身穿石青雲紋常服,手持象骨摺扇,好一個風流倜儻,濁世翩翩佳公子。
「我無能為力。」玉玲瓏頭也不回,淡淡道。
「唉,從龍巖山一路,有御林暗衛和東廠廠衛在,看守十分嚴密,我想找個機會放人都沒有找到。那徐兄這次在劫難逃咯。」孟星河大為扼腕,「可惜徐兄才弱冠之年,今後就要與塵土為伴。」
他哼唱著出自紅樓夢的好了歌:「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搖扇走遠了。玉玲瓏聽得入神,神情更加黯然。
夜寒人靜空靜廖,月掛林梢驚鳥飛。
玉玲瓏獨立在寒月宮台階下,屋檐上坐著一個俊俏年輕男子,劍眉虎目,神情冷酷,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冰冷氣勢。
海棠樹邊,她肩上凌亂散布幾片花瓣,對月吟唱著李商隱的名詩:「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她輕聲問:「為求長生不擇手段,狠心拋棄心愛之人,從此孤身一人。說到底,又有誰知道嫦娥可曾後悔呢?」
影殺回答:「屬下不知。」他雙手攥緊,不慎捏碎一片琉璃瓦。
「明月不知人心苦,銀盤高懸灑清輝。」玉玲瓏折下一支嬌艷海棠,隨手把玩:「若有一日本宮需要你跟宇文廠督敵對,你待如何?」
「此生唯獨忠誠於公主,再無二主。影殺一生銘記昔日在暗衛營地,公主向我伸出的那雙手。自那日選中,影殺一生只尊一主。」影殺神情冰冷卻透著堅定,一往無前。
「是啊,一晃都過了七八年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玉玲瓏嘆息道:「影殺,你可願為本宮做一件違背暗衛原則的難事。」
影殺落下跪地:「屬下聽命,萬死不辭。」
「好。」玉玲瓏轉身扶起影殺,附耳吩咐。
地牢外掠過一個蒙面黑衣人,以手為刃,瞬間砍昏了幾名守衛。他正在用鐵絲撬門,又一個黑衣女子從身後伸出一枚鑰匙。這正是孟星河與玉玲瓏兩人。
「你也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讓徐兄赴死。」孟星河扯下蒙面黑巾,興味盎然。
「我讓影殺引宇文叔叔出了南城門,拿到了鑰匙。快,等會被發現就走不了了。」玉玲瓏道。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