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慶真人過來時,才將此地這怪異的氣氛給破壞掉。
滴酒未沾的白慶真人,帶著那副恭敬拘謹的模樣,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上洋溢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燦爛。
「落一道人,果真是讓在下不得不刮目相看的角色。其實在裂地離別時,我心中還是擔憂的,對道人並沒有完全的信任。所以,我先在這裡給道人賠罪,因為在下一直跟隨著你,目睹了一切。」白慶真人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對沈良做出賠罪的舉動來,然後向李語琦轉過身去,規規矩矩的致謝道,「至於這名少女,因為您關注才得救,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
對於這份感激,李語琦也不知是否聽見,如方才那般對周圍保持著不聞不問的姿態,專心盯著面前那一男一女兩個小紙人來。
「不過是卑微的螻蟻,就算你肆意妄為的跟蹤我,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沈良瞥了白慶真人一眼,臉上表露出不在乎的神情來,「你我間也不必多說這些廢話了,直接言明來意便是。」
白慶真人便在一旁坐下,安安穩穩的坐在沈良面前,帶著泛起的善意笑容來。
「自從打算與落一道人來往起,凌霄觀就沒有欺騙和推脫的心思。當日你與在下在江陽觀內所說的一切,自然是有效的。逍遙真人也告訴了在下,會將凌霄觀交給落一道人,讓你獲得應有的這一切。」白慶真人看著沈良,便是先將他的疑惑打消了。
面對這世俗間的螻蟻,沈良自然而然的露出那副從容淡定,卻帶著倨傲神色的面容來。對於白慶真人的話語,他未有任何的回應,只等著白慶真人繼續說下去。腦海中,卻開始盤算起將來的事來。
執掌螻蟻們慘白的凌霄觀這事,對沈良來說是麻煩的不行,甚至是不願意為此多付出半點的心思。若這凌霄觀遵守承諾,他到時自然會將此事交給白慶真人或者其他靠譜的傢伙來管理,而自己只需在危難時出手解決麻煩這就足以了。
對他而言,如今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不斷的修煉並且提升實力了。
自安石城回來後,雖然體內突然多出的靈氣使得他擁有了一般內宗道人應當擁有的實力。但這還不夠,遠遠的不夠。
帶著與內宗徹底決裂的心態,在沈良與火焰真人爭鬥時,他已經毫無顧忌的施展出內宗道術,這就破壞了當初與那內宗的約定了。做出這種違背約定的事,被內宗察覺是不可避免的結局,沈良也從未想過要避開這個避免。
他已經預見了將來,自己要面對的是內宗如何憤怒的行為了。
所以他如今在意的,就是凌霄觀那龐大的香火信念了。擁有那些香火信念後,借著自己體內道靈二脈氣息的轉化,他那修行的速度便會遠超一般內宗道人,甚至是有希望追趕上內宗那七名佼佼者。
「笨道長!」看到自家笨道長神色動容,清檸似乎察覺了他心中所想,連忙輕聲的對他鼓勵說道。
沒有多餘的話語,那一道聲音卻表達出清檸這個從一開始就不會更改的決心,那是要一直一直都陪在自己這個又笨又蠢又白痴的道長身旁的決心。
原來,這個就是所謂的天道!
一道念頭突然竄進了腦海里,沈良一下子明白了那日在江陽觀上,那一道突如其來的天道責罰究竟是何意義了。
並非暗示自己可能會遭遇到如何打的危難,他這一趟路途要如何的坎坷不定,不僅會遭遇到那陰間的吞噬,甚至會面臨內宗那名曾經死去的三渠道人。
而是只對自己言明了一件事情:只要沈良敢應承下此事,在這天道規則運行之下,從他同意那一刻起來,他便會成為內宗道人之敵。他要面對的,便是內宗那無人能敵的憤怒。
「凌霄觀雖然會奉上一切,但這些東西也要依照之前約定所說的,等到那個試煉完畢。那火焰真人今夜便會得到他的制裁,那是對於火焰真人這數年來的惡行,道佛儒三家頭領所做出的制裁。」看到沈良沉默不語考慮著事,白慶真人便耐心等著,等到沈良思索完,他才繼續開口說道,「距離今夜的制裁,還有一段時間,所以落一道人現在也不能掉以輕心的。」
白慶真人此言純屬多此一舉,沈良稍稍點了點頭回應著。幾日前與火焰真人一戰,自己稍落下風這事,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對於內宗道人來說,這種失敗的恥辱,總是要討回來的。
更不用提,那能將內宗道人死死克制住的李語琦,還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坐著。
「但縱然那火焰真人罪惡滔天,足以用極刑處死千百次了,但那最終的制裁卻可能並非你我所想的那樣,火焰真人不會受到任何與死亡有關的懲罰。但火焰真人只要不死,作為內宗道人,他便有機會再將我們這些螻蟻玩弄於鼓掌間。」白慶真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在下只希望一件事,落一道人不要忘記火焰真人。」
「哦?難道你們又想到了新的託詞,用這火焰真人未死來敷衍我?」沈良拖長了那一聲驚嘆的「哦」聲,直視著白慶真人說道。
對火焰真人如何制裁,那是道佛儒這三家的事,無論他生與死,沈良很明確自己應盡的義務已經完成。他已經踏進了天道運行的規則中,也不知何時面前會出現滿臉殺意的內宗道人,所以他決不允許凌霄觀出現任何推脫的藉口。
對於這些螻蟻,無論怎樣奸詐狡猾,沈良也不過是鄙夷輕蔑,從未有過殺戮的心思。但他們若是出爾反爾,要以此來冒犯自己,他不會有任何的心軟。
沈良抬頭直視著白慶真人,帶著凌厲的眼神直視著白慶真人,渾身上下的氣勢也因此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即便是對於這卑微的螻蟻,他再也無法擺出不屑一顧的神情,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憤怒來。
再多半點的憤怒,只需那白慶真人說出任何狡詐的言語,或者做出一些自認高超的欺騙動作,沈良的那股憤怒之意便會被點燃。猶如點燃的枯草叢一般,迅速的在此地燃燒起來。
那時,這些螻蟻們便會見到,那比火焰真人鑄就的地獄還要恐怖的場景。
「在下方才的話,或許讓落一道人誤解了,實在是抱歉。」沈良情緒的變化,白慶真人看的十分清楚,主動示弱道,「今夜過後,凌霄觀自當是歸納道人門下。那應當供奉給道人的香火信念,也不會少半點的。在下會如此說,只因為在下認定了火焰真人會安然無恙,然後會掀起什麼波浪來。見到道人與火焰真人一戰後,在下覺得道人必定會成為日後的關鍵人物。」
對於白慶真人的這番解釋,沈良依舊保持著那咄咄逼人的氣勢,臉上憤怒的姿態卻少了許多。
「你們這些螻蟻要自尋死路,那是你們的事,我將自己答應的事情完成便足矣。不過你們這些螻蟻也真夠愚蠢,面對身為內宗道人的火焰真人,知曉其作惡多端,還不敢動手誅殺。」沈良說道,做出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來,言語間儘可能的蔑視著這些人。
「做錯了事,並不一定要遭受懲罰。特別是對我們來說,一直都是在危難間謀取利益。」白慶真人依舊對沈良示弱,帶著善意的笑容說道,「在前來門奇鎮前,其實我已經見過火焰真人一次。那是道門追殺火焰真人失敗,門下道人傷亡慘重時,在下遵從逍遙真人的意思與他,而那地點便在那裂谷附近。」
沈良表情稍稍動容,最後那些話在他意料之外。正是因為這些話,像是要刻意揭示什麼,他開始覺得與白慶真人這對話有趣起來。
「或許道人覺得有些可笑吧,火焰真人屠殺道門之人,作為青州道門之首的凌霄觀反倒是湊上去與他見面一談。但這就是狡黠難猜的人心,道人覺得卑微可笑的所在。」白慶真人繼續說道,見到沈良的神色恢復,這也變成了以往那正常的語氣。
「即便是沒有火焰真人,青州道門有許多強大的敵人,那是凌霄觀需要考慮如何應對的。最大的敵人,便是表面上與道門平和無比的儒家。最弱的敵人,可以說是四處流竄威脅道門信徒的賊寇。火焰真人自然也算是我們的敵人,十分特殊的一名敵人,殘忍,強大,冷酷,瘋狂,讓人束手無策。
「不過縱然他屠戮世俗尋常人,成為道門不得不除掉的公敵,但他終究也會死亡,會衰落。但儒家並不會如此,至少青州的儒家不會隨著時間衰落,反倒會越來越昌盛。」
「所以,只要火焰真人能放棄對世俗常人出手殺戮的心思,對道門而言他不僅不是必須要解決的敵人,反而會變成暗中的助力。有了火焰真人的助力,利用他那強大的實力,要撼動這青州的儒家並非不可能的事。」
「那一次,我與火焰真人相見,便是帶著火焰真人放棄殺戮與道門合作,這種渺茫的希望而來的。這結果你不想用也知道,一見面就失敗了。火焰真人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十分果決的嘲諷了我愚昧的念頭。」
「既然不能為道門所用,那麼決不能讓火焰真人與儒佛兩家中誰聯手,是必須除掉的對象。所以這個理由,才是道門才會出現在門奇鎮的真正的理由。至於其餘兩家,也曾派人與火焰真人接觸過,那結局想必你也很清楚,不會比我好太多。」
「但如今,籠絡火焰真人的這個念頭,在這道佛儒三家頭領的念頭又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