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府的大牢裡自從住進來葉無坷一家,好像一下子就變得和以往大不相同。
一年到頭都很少親自到大牢裡看看的典獄大人,這五天已經來過三次。
倒也沒有和葉無坷他們見面,只是遠遠的看上兩眼就走,跟獄卒交代的格外清楚,不許慢待了他們。
獄卒們都在議論紛紛,這一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典獄大人向來剛直不阿,對於被抓進大牢裡的人也始終嚴苛。
偏偏是這一家進來後,連獄卒們都看到了典獄大人極其罕見溫柔的一面。
若說是想照顧照顧那一家,典獄也沒什麼過分的交代,一句不要慢待,最多也就是在食物分配上不會剋扣。
要知道在大牢裡的人也是會區別對待,說是一日兩餐誰都一樣,可實際上,天差地別。
小偷小摸進來的,尤其是那些偷了老人錢的,或是偷了救命錢的,三天餓六頓不說,還得被故意關進重刑犯的牢裡先接受接受教育。
若是犯了奸-污之罪進來的,莫說什麼三天餓六頓,就沒一天不挨打的,這種人在大牢裡是重點關照對象。
若是那種對幼-女下手的,出去之前多半也都廢了,扔進個滿是刺頭兒的牢裡,拳拳腳腳都往命根子上招呼。
至於葉無坷一家,典獄大人不說多優待,他五天來三次悄悄看看,就足以說明問題,哪有幾個不開眼的還敢故意針對。
第六天的下午,就有消息傳到長安府,這一下,長安府的府堂大人都覺得臉上無光。
「剛有消息說,我這個長安府的府治,在人家兵部衙門裡被點名了。」
府治連平山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典獄劉俊達,還有總捕雷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情感複雜。
不滿,生氣,懊惱,以及無奈。
「兵部的人這次要是把手伸出來,那以後說不定還會伸多少次。」
雷雷聽到這話後微微俯身道:「也是因為陸吾他們的事,兵部的人護短,雖然從來都沒有人主動接觸過葉無坷,可早就把他當自家人看待,屬下也聽聞,侍郎大人說了一句自家孩子......」
他看了看連平山的臉色,然後也跟著嘆息一聲。
「可他們實在是過分了些,他們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可我們府衙不行,只要是案子,就得按照辦案的規矩來,一步一步,不能有了什麼差錯。」
長安府第三號人物典獄劉俊達抿了一口茶後說道:「總捕的話說的沒錯,不過若真的被兵部的人提前下手,甚至提前破案,府堂大人的臉面上,著實不好看。」
雷雷道:「兵部的人也就是做做樣子,崔侍郎說什麼要調動兵部的督軍隊,這事也就是過過嘴癮,真調動了,御史台的人能放過他?」
劉俊達道:「御史台的人放過他不放過他是一回事,府衙的臉面在不在是另外一回事,若真的由著兵部的人下手,以後府堂大人見了兵部的人還怎麼抬得起頭?」
雷雷道:「劉大人這話似乎是在點我?我是總捕,是長安府的執法,別人能做些出格的事,我難道也要去做?」
劉俊達聳了聳肩膀:「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為府堂大人考慮。」
連平山哼了一聲:「你們兩個少在我面前演戲,雷總捕說劉典獄是點你,我看你們兩個是早就串通好了,就等著今日這局面好點我。」
劉俊達抱拳:「府堂誤會了,下官沒有這個意思。」
雷雷抱拳:「屬下也沒有這個意思。」
連平山道:「你們有沒有的,還重要嗎?話都已經點到這份兒上了,不就是想讓我來開這個口?」
劉俊達是軍伍出身,雷雷也是,這兩個傢伙存了什麼心思,連平山能不知道?
兩個武夫在他這個書生面前玩心眼,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連平山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原告那邊態度也變了。」
連平山道:「幾個證人失蹤,說是等不及升堂出遠門了,原告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他看向雷雷:「去找找人吧。」
雷雷起身:「屬下這就去辦。」
然後試探著問了一句:「屬下用些非常手段,應該會快些,若是按照正常辦案程序......」
連平山一擺手:「走走走,少和我說這些,怎麼找人怎麼查案是你的事,你愛怎麼辦怎麼辦。」
雷總捕一笑,轉身大步出去了。
連平山看了笑呵呵的劉俊達一眼:「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你也走。」
「哈哈哈哈哈。」
劉俊達起身:「府堂消消氣,雷總捕幹活兒府堂放心就是了。」
一個時辰後,長安城廟街附近的一條巷子口,有兩個壯漢正在閒聊著什麼,時不時的往兩邊戒備的看看。
這巷子裡有一家暗道上的賭場,生意極好。
這兩個壯漢就是賭場放風的,用他們的專業術語叫做門釘,有什麼風吹草動,門釘看到了就會立刻讓賭場裡的人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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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倆壯漢嗑著瓜子閒聊的時候,從拐角那邊過來幾輛馬車,一出現,就引起了這兩個門釘的注意。
前後五輛馬車單獨看都沒什麼稀奇的,但五輛馬車在一起就有一種讓人看了就心慌的氣勢。
車一模一樣,都用東西蓋住了車上的標徽,五輛馬車速度一樣,前後距離也一樣,一連串過來,仿若一體。
到了胡同口,五輛馬車同時停下來,從馬車上下來數十名黑衣人,一樣的裝束,還幾乎是一樣的身材,清一色二十幾歲的強壯漢子。
每個人手裡拎著一條木棒,連木棒都是制式的。
他們一下車,這倆門釘就知道壞事了,遇到這樣的過來,別說反抗,跑都來不及。
這在暗道上出了名的戒備森嚴的賭場很快就被攻破,那一群黑衣蒙面的漢子雖然都沒說話,按理說不好看出他們什麼身份,可暗道上哪有這般動手的。
五人一隊,前後掩護,進退有度,配合默契,靜如山嶽,動如雷霆。
別說身材相似,一水的虎背猿腰,連動手都一模一樣,又快又准又穩又狠。
從攻進巷子到把賭場的人全都放倒,不過半刻。
賭場的大檔想走密道跑都沒跑了,被兩個黑衣漢子拎著衣領如拎小雞仔一樣抓回來。
為首的黑衣人看起來就帶著一股彪悍氣息,走路都帶風。
到近前,黑衣人首領問道:「王橫在哪兒。」
王橫就是那日在東市上藉助同伴掩護刺死了疤臉的絡腮鬍,案發的第一天到了府衙,以證人面目出現,之後就不見了。
賭場大檔劉有福被按跪在哪,低著頭的時候就發現了,面前這群黑衣人,連褲子和靴子都一模一樣。
「回軍爺,王橫昨日確實來過,玩了一宿,今早剛走。」
「軍爺?」
黑衣人首領嗓音一寒。
劉有福立刻說道:「不是不是不是,回大爺的話,王橫在小街胡同有個相好的,他若不在家,十有七八是在那邊。」
黑衣人首領問:「他犯了什麼事你知道不知道?說謊是什麼下場你自己清楚。」
劉有福立刻道:「他犯了什麼事我確實不知道,但他最近一段日子東躲西藏我是知道的,因為是熟客,所以我確實沒多問,是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
黑衣人首領道:「砸了你的鋪子,你冤枉不冤枉?」
劉有福連忙搖頭:「不冤枉不冤枉,是我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黑衣人首領道:「帶我們去小街胡同。」
劉有福掙紮起身:「我不認識王橫住在什麼地方,我手下有人認識,我馬上讓他給您帶路。」
他哪裡敢耽擱,立刻把人喊來給這些黑衣人帶路,這些人來如風去如風,還是龍捲風,把賭場卷了個稀巴爛。
劉有福心說沒事沒事,只要人還在就好,也不能怪別人,要不是貪王橫那幾個銀子,至於的?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在江湖上混跡多年,可今天,腿都軟了。
手下人把他扶起來,其中一個愣頭青表忠心道:「大檔,這些傢伙不管什麼來路,給咱一點時間就能查出來,到時候咱帶著兄弟們打回去!」
「打你媽-了-X。」
劉有福一個耳光扇過去:「滾!」
他往四周看了看:「今天這事誰也不准說出去,誰說出去我就廢了誰!」
說完一擺手:「趕緊收拾起來,把打爛的東西都清出去,桌椅換上,到了晚上還有客人來,不能讓人看到了。」
還別說,這賭場就是夠專業,連桌椅之類的東西都有備貨,一群人把打爛的清出去,新桌椅很快就布置好。
就在這時候,那倆鼻青臉腫的門釘低著頭又回來了,剛才那群黑衣人來的時候,就是這倆貨鼻青臉腫的低頭進來的,連個屁都沒敢放。
一見這倆又是這模樣進來,劉有福氣不打一處來。
剛要開罵,就看見一群黑衣人進來了,和剛才那群人不同的是,這群人連臉都懶得蒙。
為首的,是長安城驚雷堂的一位堂主,驚雷堂可不是什麼雜七雜八的暗道小勢力,那是正經的江湖勢力。
這位堂主也是賭場常客,一見劉有福迎過來,他二話不說:「給我砸了。」
他手下人一擁而上,沒片刻就把剛布置好的賭場又給砸了個稀巴爛。
「王橫在哪兒?」
堂主砸完了之後問。
劉有福哭了。
「堂主,你不砸我也說。」
「別廢話,砸是過場,不能省了,說王橫在哪兒?」
劉有福哪敢說謊,把剛才發生的事如實說了一遍。
堂主一聽就知道來晚了,於是問:「東市上有個賣菜的叫王樹林,你可知道他在哪兒?」
劉有福道:「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我幫您打聽著,一有消息,我馬上就派人去告訴您。」
堂主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劉有福看著破爛不堪的賭場,還想哭都沒眼淚了,他無奈的擺了擺手:「沒有新的,就修修吧,修完了擺好......」
一群賭場大哥乒桌球乓的修起了桌椅,足足用了近一個時辰才算讓賭場恢復了幾分模樣。
可就在這時候,那倆門釘蔫頭耷拉腦的又回來了,倆人一進門,什麼話都沒說,委屈巴巴的看著劉有福。
劉有福心道一聲草了個蛋的。
再砸,別管來的是誰老子也要拼命了,這他媽一而再再而三的,誰還沒有點脾氣了?
他剛挺直腰板,就看到個一襲青衫的漢子邁步進門,只一個人來的,劉有福卻撲通一聲跪下去了。
如果說驚雷堂的人對於他們賭場這些暗道雜魚是降維打擊,那這個單獨出現的青衫客,能讓驚雷堂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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