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眼就是,五峰嶺下,聚集了數百名少年人。
此時,城主李志宏從天歲城一眾文武官員中走出來,拾級而上,站到新搭建的竹台,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飛揚彩旗,看著群眾如此熱烈地呼應,作為城主的他,眼中自是顯出欣慰之色,朝著眾人招手後,提聲準備說話,誰料陡然肺腑纏痛,嘴一嘔,就猛地劇烈咳嗽,這一陣咳嗽立刻引來左右侍衛,一名中年將軍目露著急,關切問道:「城主,你傷勢未好,還是先回去休養吧,這裡的事就交給屬下。」
李志宏顯然在此番妖獸大戰中,受的傷不輕,聞言,他臉上升起了病態的笑,他搖搖頭,沉聲道:「顏闔將軍,你該知道這一次比試的重要性,如今玄真觀的外門弟子,對於我們的未來意味著什麼。」
顏闔看著李志宏,眼神中既是關切,又是擔憂,可回過頭望去,或站或坐的天歲城一眾文武,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更多的是複雜的神情,心思流轉,終於只能無奈道:「屬下知道,可城主你的傷勢——」
「傷勢不打緊,我南征北戰多少年了,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次動刀子割開了手。」李志宏重新站穩身子,揮手示意左右侍衛退下,城主的威勢豈能假借他人之力?
「屬下謹遵城主意思。」顏闔如此回答,想了想又繼續說:「眼下大將軍尚未回來,今日的比賽想來沒有誰敢耍奸.弄巧,一些瑣事城主就交給屬下來主持吧?」
李志宏微微地點頭,深深吸了口氣,渾身的力量在這時候展現了出來,登時他又容光煥發,成了那個精神抖擻、高高在上的大城主,他音量宏大,朝著眾人喊道:「我天歲城是天命眷顧,千秋萬載,與日月同輝,諸位少俠堂堂英姿,翩翩風度,老夫看在眼裡,亦認為是天歲城人傑地靈,洪福齊天。諸位今日如此風采,將來在仙山上修煉後,必當更是當世俊傑,保家衛國的重任,終將落到你們的肩上,老夫在此先行祝賀最終的勝利者!」
此話一落,山野里數千名將士齊刷刷地立正,揮動起手中的長戟,朝著雲空怒吼:
「天歲萬歲,與天同歲!天歲萬歲,與天同歲!」
這一番景象端的是整齊劃一,而怒吼如軍號,聲勢浩蕩。
三吼而過,聲音戛然而止,世界都變得安靜了,整片山野里忽而有鳥鳴婉轉,隨風而來。
顏闔將軍站出來,面容肅然,揚聲宣布:「今日選拔比試,在初步篩選的基礎上,符合條件的參賽者總計有八百六十二人。然而本次選拔名額總計十人,所以最終絕多數人勢必會是失敗者,而本次比試不分貴賤,不管門第,堅決遵照公平、公正、合理的原則,遴選出武功最為高強的弟子,武功是為第一的比試標準,將來保家衛國,唯武功者勝!
本次選擇,內容極為簡單,所有參賽者從此地出發,目標是這座五峰嶺的巔峰,最終先到達峰頂的十人,將被選為玄真仙觀的修煉弟子,途中如何,各看天命,最終成敗,各憑本領!」
天歲城,選拔比試,在鼓聲擂動中開始。
五峰嶺山腳下,被阻攔下的萬名看客,或是期待,或是緊張,紛紛遠眺山林。
滿城文武則在李志宏的率領下,乘坐轎輦,率先趕往峰頂,等候最終的勝利者到來。
選拔比試不過才開始一炷香的時間,已有少年人從山林里哭著走出來,那小胖子摸著摔出血的膝蓋,抹著眼淚,跌跌撞撞到了爹娘的懷裡,險些哭暈了過去。
陸陸續續又有少年人的哭聲傳出,天歲城的士兵從林中走出,肩頭背著那些已然都走不動路的孩子,失敗者一波接著一波被送回,更是增添了無數人的緊張與害怕,山峰底的氣氛,一時間都有些窒息的沉悶。
半山腰,姚小船已然也是喘氣了粗氣,眼看石小毅在他身前卻猶若無事人,從容不迫地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他咬咬牙,深深吸了口氣,又奮力跟上去,竟也沒有放棄的意思。
山路崎嶇,完全是原始的沒有經過任何改造的地帶,「啊」地一聲痛呼,石小毅回頭去看,竟是姚小船手掌不知被何種野草割出了血痕,問:「你還堅持的住?」
「堅持不住,難不成要你背我?」姚小船嫉妒地反問他一句,隨即,嘴裡「呀呀」地喊叫,猛地衝到了石小毅前頭,回過頭來朝石小毅喊:「你太弱了,要不要我背你啊!」
石小毅揚眉而笑,追上去,嘴裡說:「想不到你能靠自己堅持到這。」
「憑什麼你可以堅持,我就不行,你這是看不起我啊!」姚小船鄙視地回答,可突然眼睛一直,呆住了腳步,再不走了。
一堵七十多度的陡坡,攔截在身前,直接令姚小船乾瞪眼。
石小毅笑地更狠了,挑逗道:「怎麼,姚大爺想放棄了嗎?」
「你,你別欺負人,這山哪裡是這麼容易爬的啊,你看,我都已經甩開多少人了!」姚小船回頭看著身後林子裡出現的幾個比自己落後的少年,邊喘氣邊回答。
石小毅卻一指前頭那十數個身影,擠眉弄眼道:「可不能只向後看,不向前看啊,這樣子等我們跑到山頂時,烏龜都爬到太陽上了。」
姚小船「哇」地大叫聲,搖頭瘋癲,朝著這堵陡坡衝刺,手足並用,緊緊抓住了一塊凸出的小岩石,用力,才衝上幾步高,可那手臂好像是掛了幾塊鐵一樣,酸地又好像白豆腐,沒勁了,腳底左蹬右蹬,也硬是用不上力氣,人就這么半懸在了陡坡上。
反觀石小毅卻是腳底像生了彈簧,輕輕一蹬,手掌向凸出的岩石借力,身子就蝴蝶似地朝上飄去了,他回頭望時,一手抓著株水杉樹,一手朝著姚小船招招,喊道:「大爺,要不要小的給你搭把手啊?」
姚小船氣歸氣,卻都已經懶得去罵他,見他手伸來,想也不想,直接兩隻手掌都抱住了他一條手臂,一副要麼一起死、要麼抱著我升天的無賴模樣。
石小毅心中樂得嘚瑟,被人依賴總是個得意的事。
他陡然用力,腳底朝著那塊凸出的小岩石奮力一蹬,「砰」那塊小岩石竟就此碎裂,可石小毅的身子卻穩穩地直接躥上了好幾丈高,連帶著姚小船一起雞犬升天,姚小船亦是得意大笑:「石小毅,你到底還是不是人,總不會是禽獸轉世,這麼邪門!」
「以前,我和阿爹在深山裡,有什麼懸崖陡坡是沒有爬過的,這又算什麼?」
石小毅回答時,想起了和阿爹一起爬山的場景,而那時候的自己還小,阿爹就在一旁不住地教鼓勵和講解武功心法種種,往事湧起,心神激盪,不禁更是奮力攀爬。
石小毅身形矯健,抹了把額頭的汗水,一時間直接超過了五個尚在拼命的少年。
一金髮少年只覺得眼前兩個擦肩而過,登時汗了汗,待回過神來,只見自己前頭又多了兩個身影,而且還是裙帶關係的兩個人,當即就丟話咒罵:「他娘的,兩頭穿衣服的畜生,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啊,我他娘詛咒你們趕緊摔死,超出升天!」
石小毅卻是頭也不回,嘴角掛出一個冷笑,腳底猛地一踢碎石,登時碎石迸濺開去,一顆石子如同生了眼睛,子彈似射出去。
金髮少年「哇」張開嘴慘呼:「我的腿!」
卻是石小毅的石子直接命中這金髮少年的大腿,皮開肉綻,冒出血泡來。
金髮少年下意識地伸手去按傷口,身子陡然失了重心,隨即朝著林子裡滾滾摔落。
這一幕,卻把姚小船嚇住了,他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卻不料石小毅如同知道他就要鬆手一樣,手腕一個拉鉤,直接抓住姚小船的手臂,朝上猛地一提,姚小船隻覺耳畔風聲呼嘯而過,自己的身子就重重地落地了,倒在一株松樹底下。
石小毅的身形隨即跳到自己的身旁,見他雙眼時,姚小船有些怔怔,只汗道:「你,小毅,用不著這麼狠吧?他會摔死的。」
石小毅卻一拍他肩膀,回答:「你以為是你啊,摔下去,就得買棺材,他也是練過武的,這麼個摔法,只不過是傷筋動骨,小小皮肉傷,算不得大礙,他問候什麼不好,誰讓他問候我娘。」
「唉」姚小船喘著氣,從腰身取出水袋子,遞給石小毅道:「待我恢復神功,繼續跟你一起奮鬥,我可不想一個人在天歲城裡。」
石小毅眼神得意而笑,接過水袋子就也要喝水,陡然,卻眼神大變,吼:「小心!」
話才響,他身子就跟著朝前撲下,壓倒了姚小船,姚小船隻覺得耳畔「嗖」地冷風掠過,脖子下意識地一個緊縮,就被石小毅強行壓在了地上,都沒來得及問聲怎麼了。
這一幕是如此迅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石小毅順勢朝前頭的密林里望去,只見兩個長發少年正站在遠處的平坡,其中那錦衣的年長之人手裡正端著一架連弩,恨恨地說了句什麼,隨即兩人轉身就朝著山頂奔去,再也不理會他們。
「怎麼,怎麼了?」姚小船好會兒才問出聲,眼神里茫然一片。
石小毅起身指了指身後的一片竹子。
「竹子?有什麼不一樣?」姚小船站起來,端詳著那片竹子,突然目光凝滯了,張大了嘴巴,澀澀說不出話來。
尋常的深山竹林,卻帶著一支不尋常的人間短箭,箭頭漆黑,而箭尖深入竹子深處,整株竹子此時都已然裂開成兩半,在那箭頭附近,本該是碧綠色的竹子,此時都成了暗黑色,猶如墨筆渲染,明眼人顯然看出來了,這支短箭是塗染劇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