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歲城西北處,儘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戈壁灘頭自古所謂「沙海無情」,縱然是跋扈極的胡楊樹,也難尋到幾株。這日天高雲淡,眾鳥高飛,戈壁灘頭緩緩走來一匹籠著黃金頭盔的戰馬,馬首高昂,一看就知絕非凡物。
坐在馬背上的中年男子,戰甲披身,拿眼遠眺城樓所在,眉宇間隱隱含著股煞氣。
馬蹄聲響起,一連煙驚起的風塵,一隊騎兵踏馬奔來,眼看著就要衝到這男子身旁,領頭的騎兵「駑」地高呼,手中韁繩猛地拉住,馬前蹄高高跳起,帶飛黃沙飄渺,隨即在那男子身後穩穩停住,顯然這人也是久經沙場訓練的,絕非尋常牧民,他朝著中年男子抱拳道:「大將軍,前方就是天歲城了,我們要不要通知城內的士兵,讓城主知道你的歸來?」
那大將軍微微擺手,緩緩道:「不必了,既然他能趁我不在,擇寒門子弟入觀去修道,也自然早就算到我會在近日回來,我何必再那麼大張旗鼓的,害得他不能安心養傷了。」
領頭的騎兵眼神閃爍,沉聲道:「大將軍,而今軍中將士八層以上都已是發誓效忠於您,您又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成王敗寇,此番若非您請來您的師門相助,哪裡還有他現在的好日子過?」
大將軍臉龐也被風霜吹著出現了裂痕,顯然是經過了太遙遠的路途,再好的盔甲也護不住全身,他搖頭道:「而今妖獸大劫剛過,百姓遭難,局勢不穩,我若就此政變,置百姓於何地?」微微一頓,眸中精光射出,「這天歲城遲早會改名易姓,只是如今不宜內亂。」
「大將軍您宅心仁厚,心繫百姓,若是城主他識時務,就該主動退位讓賢,免得百姓為他的無能而一起遭罪。」
大將軍忽而笑起來,猛地甩起手中韁繩,喝道:「且回軍營去看看朝兒庭兒,若是他們能夠得到觀中長老垂青,順利進入內觀,改名易姓的又豈止會是天歲城?」
駿馬奔馳,甩下一片黃沙,眾騎兵高喝著,紛紛追上去,眨眼消失在戈壁灘上。
天歲軍營里,自從出了澡溪大河那件詭異的事情外,外出訓練大大減少,多數時間是留眾人在軍營中切磋比武,而澡溪大河有惡鬼之事不脛而走,被眾人渲染地愈加奇譎莫測,石小毅與姚小船心底明白,這所謂的惡鬼還真有可能是存在的,如同那一回兩兄弟險些被惡鬼抓走,此事更是成了一個謎。
這一日,武技場中,一名身穿鎧甲的教官黑著臉,揚聲厲喝:「技能比武第三場,王朝對戰關智,較量切磋,點到為止!誰若是害人性命,嚴懲不貸!」
教官喝聲止,身形退,一名長發少年隨即跳上武技場,他眉目高高挑起,滿是桀驁神情,朝著周圍少年掃了眼,最終將目光盯住了一個身材短小的少年,冷笑道:「關智,雖然你的力氣在我們中間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可你現在的對手是我王朝,你覺得還有打的必要嗎?」
那身材短小的少年聞言怒起,提起腳步就要衝出去,誰料身旁一個尖嘴猴腮的少年低聲說了句「他父親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啊!」這話說出,關智下意識地縮回了腳步,眼神數轉,神情一時變得猶豫。
「關智!你現在兩種選擇,第一是認輸,回去做負重深蹲五百個,第二就是立刻站出來,比武較量,再婆婆媽媽,懲罰有的你受!」教官怒目圓睜,盯著他就是暴喊。
這名叫關智的少年腦袋一縮,哪裡還敢猶豫,趕緊跑出去,衝到王朝身前,咕噥著嘴,卻是硬氣地倔道:「在下關智,還請多多指教!」
王朝不屑地一笑道:「指教談不上,這就是你自找的。」
話音未落,王朝身形朝左前方猛地躥出兩步,腳底一蹬,跳到虛空,右腿猶如一條鐵棍朝著關智的肩膀重重砸下,這速度之快,顯然是苦練過的招式!
「啊」地一聲大驚,都來不及給關智反應時間,他雙腿紮成馬步,一個拳頭就搗了出去。
腿影狠狠砸到拳頭上,關智整個身體都朝下蹲了蹲,王朝卻是眉頭一皺,只覺巨力由自己的右腿湧上腰間,身形不穩,直接被他的拳頭砸得飛出去兩丈,竟然是被逼退了,險些身形不穩,還跌倒在地,這力量可真不是蓋的,但這在王朝看來,那就是恥辱啊!
搶攻不成,王朝眉頭緊皺,心中惱怒,隨即改變架勢,此時雙手成爪,嘴裡「呀呀呀」地呼喝著,猶如一陣風颳過,拳影在關智的面門前翻滾,腿腳並用,點他膝蓋,踢他胯下,踩他腳掌,蹬他肚腹,這連串兒的動作,驚得關智是冷汗直冒,哪裡還敢去進攻,只要能穩妥妥地守住自己拿已經是莫大的成功了!
姚小船驚得是身體一顫一顫的,眼睛看著王朝迅速轉換的招式,嘴裡不住地自言自語:「他砸了關智的百會穴,按到了神庭穴,中極穴危險!這回是膻中穴、曲骨穴——」
竟似乎他看著王朝每一招式的變化,都看得出這招式的殺點在哪兒,下一步又會攻到哪個地方,一旁的石小毅是聽得皺眉,不由得心中思量,「這王朝招式看似兇狠,也算不上是多麼高超厲害,我倒也能敗他,只是這麼快的招式變化,我都背不出這麼詳細的穴道位置,他怎地對這些如此熟悉?」心中想,嘴裡不禁問道:「小船,你都在迷迷糊糊地說些什麼,難道看得出他出招的攻擊點在哪?」
「是關智啊,是他危險了,他的穴道都被王朝封住了好多。」姚小船眼看著,低聲回答,「王朝的招式太兇了,好像是專門用來取人性命的,你看你看,他又打關智死穴了!」
「人身穴道如此之多,錯綜複雜,各家招式又有所不同——」石小毅亦是沉思不解。
姚小船卻忙拉住了他的手臂,低聲打斷他:「你反正是以後別和他作對啊,我從兵書上讀到過,他這都是戰場上用來殺人的招式!」
兩兄弟這麼嘀嘀咕咕著,卻看比武場上,關智已然是冷汗淋漓,身形笨拙,被逼到了一個角落,王朝依仗著靈巧地身形奔走,眼看關智已然不敵,臉上更是冷笑,手中腳上招式愈發兇猛,嘴裡喝道:「叫你和我比武,你以為你是誰啊,也配和我動手?」
「啊」關智被他這話語一驚,心神分亂,手中防守直接出現了個大漏洞,一團拳影呼嘯著招到他面門上,只聽得痛呼聲起,關智的鼻子裡噴出血來,嘴裡驚慌呼喊:「我認輸!我認輸!」
教官聞言亦是大喊:「比武結束!第三場比試,王朝勝!」
可誰知王朝眼看著關智臉上鮮血噴發,打的愈加起勁,腿腳飛起,猛地撞到關智的膝蓋,骨碎悶哼,關智慘呼,身形不穩直接跪倒在地,王朝手掌撲去,直接「啪啪」幾個耳光,他大笑起來:「就你這麼個下等賤民,也能把我打敗了?我父親可是大將軍,天底下就沒有我們王家打不過的人!」
也恰此時,教官慌忙大叫:「王朝住手!我叫你住手!不是早說過了嗎,絕不能害人性命!」
石小毅眼看著關智無助地倒下去,滿面瘀傷血跡,此時亦是忍不住,身形閃動,幾個跳起就到了王朝身前,手臂一橫,擋住王朝攻來的一拳頭,低身抱住關智,朝著一旁閃躲。
豈料王朝是亢奮至極,突然被人打斷自己的神威,心中更是痛恨,連著數腿猛踢石小毅的肩膀、胸膛、肚腹,這可是腿影閃動,風聲呼嘯,速度快的來,姚小船眼中看著,奔過去嘴裡大聲驚呼:「快閃開!小毅你快閃開!」
這不用姚小船說,石小毅自然是能沉著應對,此時他亦是心中惱怒,大家本是一同訓練習武的夥伴,豈能如此不講情義地傷人性命!石小毅到底是妖獸場上殺出來的狠傢伙,竟單憑藉著一隻手掌地阻擋,硬是讓王朝吃不到一分的好處,反而是處處受阻,氣得哇哇大叫。
猛然,石小毅一腿踢出,趁著王朝飛身撲來的空隙,攻他胯下。
王朝這連番打鬥,氣力畢竟有限,亦是想不到石小毅是如此兇惡,腿腳踢到時,耳畔聽到誰在朝自己喊「哥小心他的腿」,卻是已然是來不及了,王朝胯下受痛,「啊」地痛呼,身形飛出數丈,抱著自己的褲襠中央滿場地打滾。
眼看情形不妙,那教官這才奔來,手腳並用,將石小毅逼退數步,朝著他和關智暴怒:「混蛋!你竟然敢攪亂比武,傷害夥伴!」
卻見身後人影閃動,又一個長發少年奔出,抱住王朝,朝著那教官叫喝:「你還不趕快去叫大夫前來!若是我哥有事,明天你的腦袋保證掛上城樓!」
教官心中大驚,也不管石小毅兩人如何,臉色倉惶,幾個閃身,沖入營帳去了。
王朝心中痛恨,喘著粗氣朝石小毅大喝:「石小毅,你這個混蛋,竟然敢偷襲我!我父親可是大將軍,很快就要回來當大國師了!你要想想,我可以讓你死得有多悽慘!」
「哼!」石小毅冷哼,頓了頓,卻看見一旁姚小船提心弔膽的臉龐,心思轉動,像是死死吞下了一口氣,笑道:「是我出手太重了,在此向兩位抱歉,在下也是情急之下,亂了分寸。」
「就你這等賤民,也敢管我閒事,我定要叫父親大人把你們統統給殺了,餵狗吃!」王朝這麼怒罵,石小毅臉色亦是黑沉,真想衝過去,一拳頭讓他熄滅了,可是想到玄真觀,想到未來種種,石小毅強行忍住了衝動。
此時,其他少年卻紛紛是顯出驚懼恐慌情緒來,耳語紛紛。
那名抱著王朝的長髮少年聞言,眼神轉動,又看了看王朝的情形,亦是穩定了心神,眼神幾轉,忽而卻是乾乾笑道:「諸位這次就算了,大家以後在一起的時間還長著,只是希望日後絕不要再發生同樣的事,否則我們兄弟倆絕不會善罷甘休,後果你們懂得。」
石小毅看著姚小船和其他少年在,雖然心中不平,亦是只能勉強一笑,附和道:「是啊,這回是我太魯莽了,還望海涵。」
那抱著王朝的長髮少年轉臉去問:「哥,這回就算了,父親不是早說過了嗎,我們得有貴族該有的禮節和教養,將來還有大事要做,沒必要和他們浪費時間。」
「呸」王朝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眼神看著石小毅,總算是緩緩點頭,道:「好,這回算了,就當是被一頭狗給咬了,我總不可能再去追著咬他吧?」
說著,王朝邪邪地笑起來,他兄弟忙著點頭安慰,石小毅面色卻如蒙了層灰,說不出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