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啊,你怎麼能這麼想。」
席老搶在顧若熙前頭,回答了席初雲。
「小童畢竟年紀還小,考慮問題不夠全面。」
「父親……」席初雲正要說什麼,被席老揚手打斷,「初雲,你先出去,父親有幾句話要對小童說。」
席初雲剛出去,席老的臉色就黑沉了下來。
「小童,父親的話,從來不是兒戲。」
顧若熙不說話,默默聽著,一雙手緊緊抓在一起。
「你要是覺得父親的警告,可有可無的話,你大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席老的聲音,絕對還像一位慈祥和藹的父親,就好像現在只是和自己的子女普通聊天一樣。
顧若熙的手,抓得更緊,指甲扎得掌心一陣刺痛。
「你還會給我選擇的機會嗎?」顧若熙忽然抬頭,目光冰冷地瞪著席老。
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嗎?那個在兒時記憶中,總是將自己放在肩膀上,陪著她快樂奔跑的那個父親嗎?
兒時的記憶,本來也早就模糊了,但現在告訴她,這個父親,霸道地逼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那麼這個父親連陌生人都不如!
「你已經不會給我選擇的機會了,我的路你已經為我選好了,就不要說的那麼好聽。」
她怒極了,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席老瞬間惱火,「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和陸羿辰之間根本就沒有將來!你們根本就不可能幸福!我要為你的將來考慮,為你將來的路鋪好,你可明白父親的苦心!」
顧若熙好笑起來,「你的苦心?當年你拋棄我,拋棄媽媽,成就了你現在的地位!現在你又來干涉我的選擇,你到底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利用我,穩固你現在在席家的地位?」
席老吃痛地瞪著顧若熙,沒想到自己在女兒的眼裡,已是這樣的人。
「媽媽說的沒錯,你真的就是一個霸權的人,你想做的,從來不用顧及別人的感受,你總覺得你的做法就是正確的,就是真理!你根本不用照顧到別人的感受,所有人只要聽從你的安排就好!」
顧若熙強自喘口氣,繼續喊道,「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方式,選擇自己的人生,你是不是很喜歡操控人的快感?」
說出這種話,顧若熙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
席老被震撼得半晌沒有反應,一雙手緊緊抓著手裡的拐杖,隱隱顫抖著。
「當年……小童……」
席老的聲音,竟然顫抖了。
「當年拋下你們母女,父親也很痛苦,父親不是為了爬上高位,而是為了……」為了道上的道義,為了結拜兄弟之情。
「父親當年,真的沒想到,你母親會死,父親也很愧疚,搭上你母親的命,還差點害死你。父親這些年,一直都很愧疚……真的很愧疚……所以也在努力想要彌補你。」
「彌補?」
顧若熙嘲笑起來,「你的彌補是什麼?我在你身上,只看到你的自私!」
「養了我二十多年的母親也去世了,我忽然發現,這個世上,能讓我眷戀的東西實在太少了!我想要保護的,想要守護的,都在離開我,我都不知道,我還在堅持什麼!」
顧若熙雙眼朦朧,忽然對著席老大聲喊起來。
「調查這麼久,殺害媽媽的人,你還沒有調查清楚,我現在真的有些懷疑,媽媽的死,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小童!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我怎麼會害死你媽媽!她可是你母親的親生妹妹,我對她……愧疚還來不及……」
席老哀嘆一聲。
楊舒容的死,幾乎讓他無力承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我當然清楚我在說什麼!像你這種人,太可怕了!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在你看著我慈祥又好像慈父一般的目光下,我真的不知道,藏著的是什麼!」
席老的心,切實的痛了,沒有一位父親受得了,被自己的親生女兒這麼懷疑。
「小童,你還在因為葉薇薇的事情記恨父親!父親那麼做,也是為了你。父親要為你剷除一切可能傷及到你的危險……」
席老的聲音,忽地就哽住了。
「父親難道就願意手染人命?背負那些血債?身處在這個環境,父親已沒有辦法回頭。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些話,他真心不想跟顧若熙說,但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總是不肯原諒自己。
「你說這些是為了讓我感激你嗎?你錯了,我不會!我現在只想問你,你是不是打算利用我,成為初雲的妻子,成為幫你掌控席家的傀儡!」
「小童!父親在席家的地位,已不需要利用任何人!更不會利用你!父親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你的將來考慮。」
顧若熙冷笑。
「父親這一生,背負太多的血債,父親很擔心,在父親嘶吼,那些血債恩怨會落在你的身上,讓你一生難以安寧度日。」
席老嘆息一聲,繼續道。
「在父親老了之前,必須為你鋪好一生的路,幫你找個能給你一生平安的港灣。」
席老的聲音柔軟下來,抬起手想要撫摸一下顧若熙,卻被她抗拒地躲開。
「初雲,會保護你一輩子。席家就是你最好的避風港!」
在黑道上,沒有聽見席家不聞風喪膽的。
只要顧若熙成為席初雲的妻子,席家的女主人,就沒人再敢碰顧若熙。
這是他的考慮。
否則他真的很害怕,他欠下的那些血債,都向顧若熙討。
顧若熙卻完全聽不進去席老的話,捂住耳朵,不住搖頭。
「別再為你的強權找那些冠冕當紅的藉口了,在我沒有和你相認的時候,我的生活至少很平靜,也很開心!可自從和你相認,我就從來沒有開心過!我每一天都過得不快樂!」
「我已經開始忘記,什麼叫開心了!」
顧若熙閉上眼睛,眼角澀痛的難受。
席老也很痛心,他的真心想為顧若熙好,「你只是暫時不能接受,慢慢就懂得了。」
席老深吸一口氣,聲音嚴肅下來。
「從今往後,你和陸羿辰,必須斷得徹徹底底,乾乾淨淨。你要是想孩子,父親會接小王子來席家。」
「不要!」
顧若熙趕緊拒絕,她已經離開陸羿辰了,再將孩子從陸羿辰的身邊奪走,對他太殘忍了。
更何況,她不想再有更多的籌碼落在席老的手裡。
至少小王子在陸羿辰身邊,才是真正的安安全全。
席老看出來顧若熙眼底的戒備,「那也是我的外孫!」
想了想,席老也不多說了,不想父女倆繼續爭執下去,就又嚴肅著口氣,用著命令的口吻說下去。
「在你和初雲結婚之前,你必須將你的心收好,別逼父親做一些,讓你為難的事。」
裸的威脅,猶如荊棘纏繞住顧若熙的咽喉。
她的雙手,更緊地攥在一起。
抬著眼睛,她看到了席老眼底浮現的狠歷。
那絕對不是只是嚇唬嚇唬她的威脅。
一個站在高處叱吒風雲幾十年的人物,他的決定向來是不允許任何人質疑反駁的。
即便她是他口口聲聲要彌補的女兒。
「只要……」
顧若熙的聲音哽塞了。
「只要我安安心心嫁給席初雲,你就不會傷害他,對嗎?」
席老有短暫的無言,「……對。」
「好,如果你食言了,我也不怕魚死網破。」
顧若熙眼底的涼冽寒意,清晰而透骨。
遊輪行駛了一個晚上,清晨的時候,到達了殷凱家的旅遊海島。
晨霧繚繞在島上,美若仙境。
蘇家為蘇老的九十大壽,花巨資,大慶三天。
也就是剩下兩天,都要在海島上度過。
蘇家在半年前,就開始準備請帖了,能來參加壽宴的人,基本上都將這三天的行程空了出來,可以好好地放鬆,玩上三天。
顧若熙一直都沒有出門,她怕碰見陸羿辰,怕大家更加尷尬。
何況她的身體,現在真的很不舒服。
她不敢讓醫生靠近自己,席老總是時不時地進來看她,她怕船上的醫生泄漏她懷孕的事。
席初雲拿了氧氣機過來,「我有問過醫生,你現在不舒服,大多是吸入濃煙缺氧。」
顧若熙對著口罩一口一口吸氧,似乎頭腦清晰了很多,不再昏昏沉沉,噁心的感覺也壓了下去。
她本來想說聲謝謝的,可席初雲已起身。
「你的好朋友要過來看看你,我先出去了。」
席初雲是在刻意疏遠。
顧若熙抓緊手,忽然就喊住了他。
「初雲!」
他回頭,看著她的眼睛,她掙扎許久,幾乎是咬著牙,將這句話說出來。
「對不起,我當時被嗆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過幾天我們的婚禮,如期舉行。」
席初雲濃眉輕擰,「你不用勉強,我打算再給你一些時間考慮。」
看到她這麼勉強,他又何嘗不會心裡難受,可有些選擇……他也身處在掙扎中,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麼多年,一直根深蒂固地,將小童當成他這輩子唯一的女人。
想要改變,真的很難。
「我想好了!」顧若熙趕緊喊道。她仰著頭,做著最後的決定。
「我再也不會和陸羿辰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