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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踏風而行,然後當空栽落,一切不過瞬間,令人眼花繚亂。
阿三在大叫救命,很是驚慌失措,再無之前的裝模作樣,似乎他本人也是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無咎不及多想,手腕一抖。大袖之中,倏然閃出一道淡淡的銀光。
那是他的蛟筋,也就是重新煉製的雷鞭,卻並無雷火之勢,此時只為救人。只見銀光出手剎那,順勢回卷。懸崖下方,猛然飛起一個四肢亂舞的阿三,帶著劫後逢生的驚嚇,裹挾著狂亂的風雨,直奔洞穴撲來,並哇哇大叫聲不斷。
而所在的洞穴並不寬敞,豈能任由衝撞?
滾出去!
無咎拂袖一甩,狂撲而至的阿三凌空倒卷,瞬間飛出了洞穴,便要重蹈墜崖的下場。他伸手一拽,翻滾的人影又一次飛了過來。
「不敢啊……」
阿三早已是肝膽俱裂,撕破喉嚨大叫:「師兄,你放過我吧——」
哪怕是摔死,也好過這般折騰。
無咎只覺得來回扯拽,頗為有趣,還想再來幾回,忍不住叱道:「閉嘴,我奪……」不知是臨時起意,還是有感而悟,他猛然收起雷鞭,並順勢雙袖揮舞而抬手一點。
與之瞬間,數丈方圓內的風雨驟然一頓。尚在翻滾的阿三,也莫名其妙般地僵在半空。即使他的喊叫聲,亦隨之戛然而止。而不過閃念的工夫,一切恢復原狀。停滯的風雨飄灑如舊,一道人影墜地,喊叫聲繼續響起:「哎呦,師兄,你嚇死我了……」
便於此時,洞穴角落裡冒出兩道人影。
「出了何事?」
「阿三師弟,緣何大喊大叫?」
來的正是阿勝與馮田,皆不明究竟。
峰巔的洞穴,依舊為風雨所籠罩。而其中的兩位夥伴,卻情形迥異。只見一個趴在洞外,模樣狼狽;一人盤膝坐在洞內,兀自兩手比劃而臉上似笑非笑。
「我……」
阿三慌忙爬起,餘悸未消:「我差點墜崖,被師兄救起,而他卻故意捉弄……」
他稍稍尷尬,轉而憤怒:「不錯,師兄他捉弄我……」
「咦,你好端端在此,怎會墜崖呢?」
「是啊,莫非想不開……」
阿勝詫異不解,隨後追問。馮田更是疑惑,索性猜測起來。
「哎呀,即使想不開,我也不會尋死啊。」
阿三依然站在半截懸崖之上,漸漸恢復常態,他辯解一句,又自覺有趣:「倘若傳出去,說是仙門弟子跳崖尋死,豈非叫人笑掉大牙,哈……」
「又是為何,總不會是你師兄所為吧?」
「阿三師弟,有話實說!」
阿勝與馮田,從洞穴中緩緩穿過。
有人插話道:「嗯,講個清楚!」
無咎依然坐在原地,卻不再比劃雙手,而是衝著洞壁石刻凝神打量,淡淡又道:「如若不然,還當我給你踢落山崖呢!」
「哈,怎麼會……」
阿三連忙擺手,便想敷衍了事,卻見阿勝與馮田已走到了面前,竟是緊逼不放的架勢。他撓了撓頭,回想道:「師叔與師兄也該知曉,我在此靜坐良久,而今日再有頓悟,一時之間難以自己,便欲逐風踏空而去,殊料正當遨遊天宇之際,卻被師兄驚嚇而失足墜崖……」
「哦,依然是我害你?」
「不、不,幸虧師兄出手相救,卻將我來回扯拽,好不嚇人……」
「既然如此,你又怎樣脫險?」
「我……我恰好落在此處,化險為夷啊……」
「那你說說,你的頓悟何來?」
「這個……偶有所感,不值一提……」
阿三眨巴雙眼,話語謙虛。
無咎轉過身來,伸手一指:「是否與此有關?」
他所指的是洞壁上的石刻,顯然有所猜測。
阿三神色尷尬,遲疑不語。
阿勝以為他弄明白了此間的原委,放鬆笑道:「呵呵,無咎,正如所料。那不過是古人的隨意塗抹,卻被阿三枯坐獨守了數月,只道是感悟天地,卻無非痴人犯傻罷了!」
阿三急道:「師叔,你又污我清白!」
阿勝懶得理會,自顧又道:「耽擱日久,遠近亦未見玄武谷高手出沒。依我看來,不妨動身趕路……」
無咎卻站起身來,搖頭道:「待雨季過後,再趕路不遲!」
阿勝的提議被一口回絕,很是錯愕:「為何呢……」
無咎越過三位同伴,幾步到了洞穴的盡頭,也就是孤崖之上,施施然坐下。隨著護體靈力一收,整個人頓時融入風雨之中。他這才擺了擺手,淡淡笑道:「阿三靜坐九月,面壁成神。風雨天地,另有玄妙。若不就此參悟一番,豈不錯過了大好機緣!」
他似乎要效仿阿三,來個靜坐悟道。
阿勝還想催促,卻強求不得,衝著馮田嘆了口氣,然後往回便走:「又瘋一個,我可享受不了這淒風苦雨……」
馮田看了眼某人獨坐的背影,轉身跟了過去:「雨季即將過去,也無非晚上幾日……」
兩人無意久留,順著來時的洞口返回地下歇息。正如所說,還有一個月,雨季便將過去,再耽擱幾日料也無妨。誰讓有人瘋魔了呢,且不止一個。卻不知誰為真痴,誰為裝傻賣呆。
天光朦朧,風雨依然。
而隨著阿勝與馮田的離去,洞穴內漸趨安靜。而留下來的兩人,卻各有各的心事。
阿三沒有返回地下,獨自站在洞穴中。他很想與師兄攀談兩句,又怕遭到叱罵,徘徊片刻,乾脆就地而坐。他的面前,便是洞壁石刻。看著古人所刻畫的各種場景,又不禁大眼閃爍而心馳神往。少頃,他竟無聲笑了起來。卻笑得燦爛,一張黑臉煥發著異樣的光澤。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哦,面壁成神。
不愧為師兄,一言道破玄機。他的言下之意,本人面壁苦修,勵志參悟,終得超脫,一朝成就大道。而我阿三所修的,亦非仙道,而是神道,成就無所不能的神人。哈……
「緣何發笑?」
阿三得意難禁,哈哈笑出了聲。他忙伸手捂嘴,小心翼翼吐出兩字:「沒有……」
無咎坐在風雨孤崖之上,兩眼微閉,嘴角上翹,似乎心緒正佳。問話之際,他的兩手又不禁輕輕比劃。隨著法力催動,一縷風雨剛剛飄到面前,倏然一頓,仿如時光靜止的神奇。而不過剎那,風也如舊、雨也如舊,便好像幻覺,僅僅存留於一念之間。而他心裡卻是清楚,一切並非幻覺。
曾經耗去了數十壇苦艾酒,在風雨中枯坐了兩個多月,從八字真言中悟出一式神通,奪字訣。
所謂的奪字訣,乃奪天之命,逆轉光陰之意。
只要將奪字訣施展出來,雖不能逆轉光陰,而方圓之內的天地萬物,卻能停滯片刻。與蔽日符,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更為強大,也更為的神奇。
不過,那一切來自於靈光乍現的頓悟,之後再要細加體會,竟已無從施展。
為此,苦思冥想。怎奈機緣難求,遲遲沒有進展。
而今日忽有感悟,又一次觸摸到了神通的竅門,並順勢嘗試,救了墜崖的阿三。很是驚喜,也很是意外,唯恐錯失機緣,便凝神參悟其中的得失由來。
此番施展的奪字訣,威力大不如前,許是法訣有異而不夠嫻熟,尚待進一步的揣摩完善。
而突如其來的感悟,似乎與洞壁石刻有關。或者說,與阿三也有關。而玄機莫名,一時又難以說得清楚。索性獨坐孤崖,繼續參悟,只要能夠牢牢記住奪字訣,便是這段日子以來的最大收穫。
無咎舒展大袖,撲面而來的風雨倏然倒卷。他渾然不覺,含笑出聲:「阿三,你根骨不俗,悟性過人,假以時日,或許有番作為!只不過……」他咂巴著嘴,又道:「總是卑鄙齷齪,難免有損心境啊!」
相識相處至今,他對於阿三,非打即罵,從沒正眼瞧過。而今日此時,卻給了一段頗為公允的評價,並難得送上勸告。且不管他出自何意,至少他的話語中多了幾分真誠。
阿三兀自坐在洞內的石刻前,不以為然道:「師兄,你的話,還是留給自己,倒是更加的貼切呢!」
他早已看穿了某人的伎倆,從今往後絕不上當。
無咎哼了聲,不再囉嗦,只管默默獨坐於風雨中,默默回想著他的八字真言與奪字訣。
而阿三也哼了聲,昂起頭來,翻著雙眼,帶著矜持而又高傲的神情,自言自語道:「本人面壁成神,自創一道,天下獨有,豈容窺覷。不過,念他修為尚可,只要歸順門下,賜他祭司護法之職……」
不知不覺間,又是一月。
這一日,雲散雨霽,久違的朝陽,帶著霞光普照大地。但見山林蔥鬱,萬里煥然明媚。
漫長的雨季,終於過去。
孤崖之上,四位夥伴再次湊到一起。放眼遠望,皆神色飛揚。
「已是丙申正月,若再耽擱下去,不知何年何時……」
「金吒峰,尚在十萬里之外。如今時限不過半年,已耽擱不得。」
「師兄啊,有無感悟?不如我給你指點迷津,就地歸隱山林如何?」
「莫要聽他胡說八道,無咎……」
「嗯,即刻動身!」
「呵呵,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