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沉伸著脖子看外頭。
人皇一戒尺敲在他頭上:「東張西望的幹什麼?」
他委屈極了:「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放放風了?」
從頭開始修煉,到現在回到化物,他可是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啊!怎麼算,這都有幾年了吧?
「什麼時候洞虛了,什麼時候放你出去。」人皇毫不留情。
謝星沉:「……」
回到化物不難,他已經有了基礎,只消修煉回來就是了。到洞虛哪有那麼容易?難道要他在這裡關個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嗎?
「不活了不活了,連見都不能見,洞什麼虛啊!」他嚷嚷。
人皇恨鐵不成鋼:「不過叫你熬一段時間,就受不了了?莫非你活著就為了她?」
「是啊!」謝星沉居然答得理直氣壯,「沒媳婦兒我活什麼?」
「……」這次換成人皇無語了。
剛開始還以為,謝星沉就是跟自己頂嘴。回頭再一想,不對啊!他好像真是這麼想的。
人皇的表情就變得很複雜了:「假設,孤是說假設,你們進來的時候,你沒擋過那一掌,她被打死了,你會怎麼樣?」
「一起死嘍!」謝星沉答得飛快。
人皇再度無語。
「你這是什麼表情?」
人皇張嘴想說什麼,最後放棄了,道:「你先修煉吧!別偷懶,不然出不去是你自己的事。」
謝星沉絕望地看著他:「你又不是我爹,管這麼多幹嘛!」
人皇冷笑:「你當傳人兩個字,那麼容易呢?」
說完不理他了,回身出了正殿。
想了想,人皇叫來九龍,問了些事,越問他的表情越是凝重。
九龍小心翼翼:「陛下,他就是鑽了牛角尖,倒沒別的……」
人皇橫了他一眼:「要是有別的,你當我真會認同他的傳人身份?」
他沉思良久:「若是如此,重心就要有所轉移了。」
這日起,人皇改了課程。
每日修煉的時間變少,談天的時間變多。
他陸陸續續地告訴謝星沉,自己的經歷。從當初的夏國,到後來的古夏,一直講到歸葬皇陵。
他不多說,可謝星沉怎麼會不清楚他的意圖?心裡暗暗嘲笑,這個人皇,真是土裡埋久了,以為這麼著,真能把他潛移默化了?他自己願意為天下犧牲,關他什麼事?
於是,表面上裝得老老實實,內里依然故我。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謝星沉的修為增長得比他以為的快得多。
受傷前,他本來就快洞虛了,在補天石的身影下,他的身體與玄力的親和超乎想像。
某一天,誰也沒準備的情況下,正殿突然爆開波動,引得陸明舒體內玄力共鳴。
宇文卓三人反應更強烈,他們險些被吸過去,直接撞在殿門上。
陸明舒突破的玄力來自補天石,宇文卓這些年吸收的玄力同樣來自補天石,與謝星沉本是同源。
「洞虛了!」她喃喃說著,往正殿走去。
宇文卓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簡直絕望。
之前他還想著,等自己到了洞虛,收拾這兩個人輕而易舉。現在可好,他沒到洞虛,這兩個人先到了。這仇還能不能報了?
殿門突然打開,一個身影撲出來,直接就將陸明舒抱了個滿懷。
謝星沉喜氣洋洋的聲音傳出來:「媳婦兒!我突破了!」
「嗯。」陸明舒淡定地回一句。
「你怎麼不開心?」謝星沉疑惑。
「開心啊!」陸明舒木著臉說,把他的手扯下來。
「那你都不笑!」
「……」因為你這樣子太蠢了,笑不出來。
「可是我好開心……」
話剛說到一半,卻見陸明舒忽然變色。
「怎麼了?」謝星沉一直看著她,馬上發現了。
陸明舒什麼也沒說,只是指著殿內。
謝星沉一回身,也愣住了。
「陛下!」九龍伏跪於地,哀哀地看著眼前的人皇。
人皇原本就已經很虛幻的身影,變得更虛幻了,身上散逸出道道玄力。
謝星沉不由自主往裡走:「你、你怎麼了……」
人皇笑了下:「餘力耗盡,自然是要消失了。」
謝星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沉默了片刻,默默低下身,跪到他面前。
「唉……」人皇嘆了口氣,伸出已經觸摸不到實物的手,放到他頭頂,狀似摩挲。
「孤很欣慰,你沒有說趕緊滾蛋。」
「……」謝星沉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每每被管得急了,他就在心裡暗罵,你這老不死早晚要滾蛋。可真的看到人皇要消失,他卻說不出來了。
「該教你的,孤都教你了。日後如何,看你自己的造化。你雖不是孤的血緣後輩,但卻是夏國真正的傳人。男子漢,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
謝星沉梗著聲低應一聲。
人皇又笑:「能讓你傷心一回,真是不冤啊!」
看到他的腳已經消失,謝星沉急忙抬起頭:「等等,你是不是可以在老混蛋身上復生?他的魂魄原是你的!」
人皇低嘆一聲:「他的魂魄是我的不錯,可已經轉世了。我們倆,本是一體兩面。當日夏國滅亡,孤心中悲憤無比,又久居陰界,這才生出魔性來。光明與黑暗,原是一體,人皇與魔皇,本是一人。」
「那他還活著,是不是可以讓你融合到他的身上去?」
「太遲了。」人皇冷靜地說,「孤在死亡之時,意識就已經散去大半,留在九龍鼎里的,不過一抹殘餘。」
他看著謝星沉,目光溫和:「但你是不一樣的。你雖然生來帶有魔性,卻從未失去光明。不要拒絕它,而放縱心中的黑暗。」
謝星沉低下頭,並不應聲。
人皇沒得到回應,只是笑笑:「好了。孤這就走了,日後你,好自為之。」
看到不停散逸的玄光,謝星沉不由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沒有用。玄光像沙粒一樣從他指縫漏出來,人皇終究化為虛無。
九龍伏地,哀聲痛哭:「陛下!」
謝星沉愣了很久,突然笑了一下:「這老不死,這回是真死了吧?」
說著,他抹了把臉,一手的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