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侍女進來添水,高陽公主隨口問道:「郎君還在前廳陪客」
侍女答道:「是,二郎正在陪著幾位殿下賀駙馬飲宴,奴婢聽前頭的人說,喝得極為盡興咧。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高陽公主頓時一個激靈,坐直腰肢問道:「喝得極為盡興」
那侍女答道:「是啊,聽說分成了兩派,駙馬們和皇子們對陣,互不相讓針鋒相對,上等的佳釀已經喝了十幾壇,這會兒正僵持不下。」
高陽公主頭痛道:「這人素來與那幾位駙馬不睦,如今更是與稚奴對立,居然還能夠喝得這麼興奮,該不是憋著什麼壞吧」
武媚娘無語,安撫道:「不會的,今日乃是咱們家的喜事,即便有人觸了郎君的不滿,那也不會在自己家裡鬧起來,那不是給外人看笑話麼」
高陽公主依舊擔憂:「話說這麼說,可稚奴年輕氣盛,萬一言語之中無意觸怒了郎君,誰曉得他會不會借著由頭髮飆」
尋常情況下或許無事,可如今爭儲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郎君支持太子哥哥,萬一藉機想要打擊稚奴的威望,那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不行,本宮得過去看看。」
她心疼李治,深知自家郎君若是存心針對李治,必然會讓李治灰頭土臉下不來台,在外頭她管不了,可是在自己家中,如何人心讓李治受委屈
武媚娘勸道:「殿下不必擔憂,不是還有魏王在場嗎」
高陽公主頓足道:「青雀哥哥又能如何咱們那位郎君是個什麼樣的棒槌脾氣你又不是不知,當真渾勁兒發作,怕是連青雀哥哥也得給得罪了!」
言罷,帶了兩個侍女匆匆往前院去了。
武媚娘倒是不以為然,只是搖搖頭,便重新執筆,對金勝曼道:「咱們繼續。」
「哦……」金勝曼應了一聲,然後眨眨眼,小聲問道:「武姐姐,郎君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國公,可殿下為何擔憂他會找幾位皇子親王的麻煩」
新羅國等級森嚴,爵位代表著絕對的階層,上層對於下層動輒打殺實屬常態,操生殺予奪之大權,從未聽人說起一個大臣敢於公然挑釁皇室諸王。哪怕暗地裡想要謀反作亂,面上卻也得恭恭敬敬……
武媚娘笑道:「咱們這位郎君可不管那些個,陛下幾個兒子,挨郎君打的就有好幾個,更別說那幾位駙馬了,入他眼的沒幾個。他那個脾氣若是犯起倔勁來,誰也壓不住,誰也勸不服,便是陛下也沒奈何。若是打一頓這還是好的呢,在江南,在異域,誰若是惹了他的逆鱗,抄刀子殺人也是尋常。」
金勝曼猛地想起當初房俊前往新羅,反手之間將新羅六部與金氏王族挑撥得反目成仇,然後驅虎吞狼翻臉無情,將在新羅國都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自己嫁入房家,這些時日以來所見所聞皆是房俊寵愛妻妾、溫厚祥和的性情,卻早已忘了這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武媚娘瞅著她小臉煞白、噤若寒蟬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道:「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害怕那一日惹得郎君不滿,乾脆一刀也將你給殺了」
金勝曼連忙搖頭。
她哪裡敢惹房俊不滿一直以來這人便在她心裡留下陰影,就連他跟自家姐姐不清不楚時不時的鬼混都不敢幹涉……
武媚娘好笑,輕輕拍了她的臉蛋兒一下,柔聲道:「郎君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在外頭威武絕倫氣魄蓋世,可是在家中卻知情識趣溫柔小意,從不會苛責於任何一人。就比如這等商賈之事,殿下自然是不屑插手的,淑兒妹妹也不耐煩這些,所以幾乎家中所有的產業都交給我來管理,放在別人家簡直不可想像。你若是覺得平素閒極無聊,不妨過來幫幫我,咱們姊妹一心,總得讓郎君無後顧之憂,全力去為家國天下拼搏才是。」
「哦。」
金勝曼乖巧點頭。
她本是活潑好動的性子,若是如蕭淑兒那般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捧著一本書喝著一杯茶便能坐一天,那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只不過嫁入房家時間不長,卻也不敢暴露本性,不得不裝作一副溫婉賢惠的樣子,著實難受。
所以她才與武媚娘走得近,一方面佩服武媚娘統御龐大產業巾幗不讓鬚眉的豪傑之氣,另一方面也能夠趁機四處遊玩,不必被人說三道四……
高陽公主帶著侍女來到前院,賓客已經所剩無幾,新人的院落都已經熄燈就寢,府中僕人奴婢正在忙碌的收拾殘局,所到之處,紛紛失禮。
一路到了偏廳,離得遠遠的便見到偏廳之內燈火輝煌,一聲聲興奮的喊叫時不時的傳出來,顯然氣氛很是熱烈。
高陽公主站在門口駐足片刻,沒有進去,反而轉身走到一側的廂房,讓人掌燈,然後對侍女道:「去偏廳門口站著,若是情形不對,便立即過來通知本宮。」
「喏!」
兩個侍女趕緊去了偏廳,進門之後也不說話,就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注意著廳內的酒宴,謹防著有什麼不和諧的事情發生。
高陽公主坐在廂房裡,讓人沏了一壺茶,淺酌慢飲著,心裡很是擔憂。
她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氣,一旦李治稍微有言語之上的不妥,說不得就會發作,李治雖然深受父皇寵愛,更貴為皇子,可是在房俊面前還真就不夠看,若是當場被郎君給損了顏面,怕是要委屈一陣子,對於威信更是不小損害。
這陣子在兵部,李治便處處不順,再加上出了軍械丟失進而被御史彈劾這件事,使得威信大大降低,整日裡鬱悶低落,自己看著都心疼。
對於這個皇家最小的嫡子,一眾兄弟姊妹們都愛護有加,不忍見其遭受一絲半點的委屈……
可若是此刻自己進去偏廳,固然能夠阻止不和諧的事情發生,可對於郎君的顏面卻有損傷。
她才不願意自家郎君背負一個「懼內」的名聲……
那就只能坐在這裡,萬一廳內起了衝突,也能第一時間趕去加以轉圜。
所幸她的擔憂並未發生。
酒宴直至戌時末方才散去,一眾皇子、駙馬喝得酩酊大醉,能夠歪歪斜斜走出偏廳者寥寥可數,不得已只好派人將各自的隨從叫入府中,攙扶著自家主子各自回府。
待到眾人散去,唯有房俊與李泰站在門口,看上去還算清醒。
暗夜寒風瑟瑟,新月似蛾眉。
李泰看著包括李治在內的幾位兄弟被各自的隨從攙扶著走遠,長長吐出一口酒氣,瞥了房俊一眼,想了想,說道:「稚奴到底年幼,無論怎樣爭鬥,你身為姐夫也應當寬容有些,最起碼要看顧著一些他的顏面。母后殯天之時,稚奴尚不曉事,縱有一二不通情理的地方,也不要過於苛責。」
這話房俊卻不贊同。
「殿下直言,請恕微臣不能苟同。這世間從小失母、年幼失怙者不知凡幾,難道這就能夠成為不懂事的藉口文德皇后殯天之時,晉陽殿下可是比晉王更加年幼,為何時至今日,晉陽殿下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驕縱之氣」
房俊不以為然,繼續說道:「說白了,還是晉王的心性不夠敦厚,受到陛下以及諸位長兄、長姊的寵愛,便不知天高地厚,所有喜歡的東西都得要占為己有,卻不管這到底會牽累出什麼樣的後果。」
李泰面色有些難看,但這番話卻不容辯駁。
就算他自己有何嘗不是如房俊所言那般正因為一貫受到寵愛,覺得這天底下不論什麼東西都應該是自己的,即便是那儲君之位也可以爭一爭,卻從來都不考慮就算是爭到手,那慘烈至極的後果怎麼辦
一旦稚奴爭得儲位,不僅僅是太子將會不容於世間,就連他這個魏王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偏偏稚奴心裡還一腔情願的以為只要他肯善待一眾手足,便可太平無事、共享富貴,只不過太子換了一個人來坐,其餘一些不變。
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