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晁天王被當做垃圾一般給掃出環球文學報社的時候,一位女記者追了出來:「晁先生,等一下,請等一下!」
晁天王聽到吆喝,停了下來。只見女記者抱著一箱文件小跑過來:「晁先生,你的東西!」晁天王有些愕然,本能地接過那一箱東西,那是自己在報社工作時整理的文件,晁天王正要道謝,忽看到剛才被胡總編打散一地的關於218兇案的資料被收拾妥當夾在那堆文件中間。晁天王眼中掠過一絲閃光,他望向這個女孩,20出頭的樣子,青澀的面龐上架著副不成比例的大圓圈眼鏡,透過眼鏡一雙水靈眼睛一溜溜的轉著,清純得仿佛從未受任何污染。
晁天王一時間看愣了,呆呆地站著,而女記者也被晁天王看得面紅,轉過頭迴避對方的眼神,晁天王這才注意到自己失態了,接過自己的東西,他留意到別在女記者胸前的名片,一邊離開一邊鄭重地說:「謝謝你,梁靜怡。」
「晁先生。」看著晁天王離去,梁靜怡急忙叫停了他,羞答答地問道:「那個,那個,晁先生,我也聽說過218兇案,剛才偷偷看了一下你的手稿,王祥他真的那麼愛他的妻子嗎,怎麼下得了手。到底他們經歷了什麼,竟然發展到非要殺人的地步呀?」
晁天王回頭看了一下樑靜怡,那清澈的雙眼還是那麼純粹,晁天王苦笑一下回答:「我接觸過王祥,我深信他們夫妻是真的彼此相愛,愛到死心塌地的地步。他們的人生充滿了荊棘,布滿了針刺,走了一路,我看他們是真的絕望了,但是他們不甘心,更不願意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沉默一輩子。我雖然不認同他們的手法,但是我是肯定他們的勇氣和決心的。」
「啊!」梁靜怡聽完,吃了一驚,她把手伸進晁天王的文件箱裡尋找著晁天王記錄的王祥那份手稿,這時,晁天王一手捉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他說:「靜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要碰了吧。呵呵,算了,這東西是出不了街的了,即使面世恐怕也沒幾個人看,即便是看了,也沒人能讀懂個中的黑暗,大夥只會把這事情當做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再多的故事,過兩天也會被其他八卦淹沒,從此忘卻。哈哈哈,不寫也罷!」說著,晁天王率先抽出那份手稿,撕成了碎片。
看著漫天飛舞的紙碎,晁天王黯然落淚,頭也不回地離開。
女孩看著對方唏噓的背影出神,直到他淹沒在這個城市裡頭才回過神來,梁靜怡看著那些隨風紛飛的紙屑,小腳一跺,摘下別在胸前的記者證,轉而穿梭在大街的角落,尋找部手稿的碎片。
把晁天王掃走以後,胡順之也無心工作了,他交代了一下準備工作之後,便把自己困在辦公室里,美滋滋地看著手中的《准許函》,有了此函,他和他的報社就可以參加明天的盛大煙花匯演,多麼的激動啊,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展拳腳的時候!想著想著,胡總樂呵呵地在辦公室里打起盹了。
次日,天元118年2月19日大年初一,傍晚,流經天都西牆外的大江——天河泛起了陣陣漣漪,河岸兩側自天明前便集結好一支裝備精良的三千人隊伍,砰砰砰砰砰?,一輪連珠炮響,上百枚炮彈從該部隊的高射炮炮咀里迸發而出直溜溜溜到天際。一陣閃光過後,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廓然開朗,淹沒在霧海後的夕陽也向大家露了個全相,通紅圓潤,清楚地慢慢沒入水平線,留下繁華的星海和一輪彎月蘸落在流動的江面,化作一隻只跳動的小精靈。
「嗚——」一陣祥和的汽笛聲由遠而近,乘著夕陽餘光來了一艘豪華巨輪,乍看下和其他遊輪無異,然巨輪身上卻不是什麼塔樓或者露台,而是頂著一層幾乎覆蓋了整個夾板的反光玻璃,隆起一片,從外面看上去只能看到黑漆漆,而從船內則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所有美景。由於它的獨特的外形和體積,被尊稱為「玄武」,是世界知名的,天國國家元首首席海上遊輪。玄武號周圍配備了7艘神盾導彈護衛艦分別取名「斗、牛、女、虛、危、室、壁」,另外還有35艘大中型的各式戰鬥艦艇,都是按照古代星宿的規格命名,十分氣派!
在「玄武星群」的後面,追隨著近百條大小不一的遊船、遊艇,露天平台上儘是富豪貴族們的身影以及授邀的媒體記者的閃閃燈光,環球文學報社的快艇也十分地氣派,緊緊地跟在「壁宿號」的身後,而胡順之總編和吳副的長鏡頭則網羅了整個艦群。船兒游魚一般歡快地在江面上競逐。一時間,江中燈火璀璨。
江河沸騰,岸上也有一處十分熱鬧。一段只有十來米距離的地方,也就三兩百平方米大小的空間內居然擠上一千口人。他們當中有老有嫩,有工人有學生,有白領有藍領,有一雙一對的情侶也有三五成群的家庭,形形**各種各樣。一大群人你擠我擁比肩接踵的滴水不通。淋漓的汗水甚至趟過了護欄匯聚到天河當中。
即使,連綿近百公里的河堤岸上只有他們這麼一千來人;即使,他們已經互相擠得不可開交;老者已經氣喘不息;孩子幾近窒息給憋得哭啼不斷;縱使如此,卻也沒有半個人願意離開這範圍半步,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生怕自己的面孔脫離了那台架在不遠處的攝像機。所有人都爭相把自己的熱烈的面孔和豐富的表情聚焦在那台冷淡淡的機器的瞳孔之內。
「當!」一下清脆嘹亮的鐘鳴,天都時間19時30分。此時,停立在玄武艦群正前方的一艘小炮艦的肚子裡忽然噴出一束火光,嗖的一下直上九霄雲上。信號彈劃開了夜色同時把隱藏在遠處的一隻龐然大物的身影給映射出來。
「啊,那是什麼啊,江面上怎麼有個那麼大的黑影?」、「那是船?不對啊,哪有那麼大的船,是小島吧?」、「那那麼是什麼島?天河中何時多了個島?」、「是誰秘密製造的人造島嗎?我昨天來過怎麼看不到啊?」,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輪作一團。
玄武艦群的指揮艦,「斗宿號」上,一名整齊軍服肩頂松葉單星的將軍滿面自豪的笑容來到了特約記者跟前:「記者同志,你好,我是國家科學院院士受將軍軍銜,座立在大家面前的是一艘大船而不是小島,她叫『日不落』,如果全船燈火全亮,可以堪比太陽一般。她全長388米,寬168米,是我國最新的科研成果也是世界最大的艦船。而她正正是由我負責設計和、、、、、、」
「噔噔噔」就在『日不落』將軍在述說『日不落號』詳情的時候,『日不落』甲板上的照明燈和彩燈相繼點著。巨人的輪廓隨即呈現。在一片喧譁讚嘆歌頌的呼叫聲中,將軍依舊有聲有色地描述著『日不落』的各種姿態。
只見,『日不落』邊上出現了幾個身影,他們每人扛著一根長槍,三通禮炮過後,『日不落』拉起了船笛。「嗡」的一下長鳴,一團火花帶著螺旋狀的曲線扭到天上,「砰」的一下巨響化作漫天煙火。煙花匯演正式開始。而將軍依舊津津有味地對著攝影機的鏡頭說著:「我們的日不落還配備了全世界最精密先進且密集的船體循環系統,可以迅速地把倉庫底層的煙花拉升到甲板,哪怕上一秒把整個甲板上的煙花點完,但下一秒就又是一批全新的煙火了、、、、、、」
每秒幾百口大型煙花騰飛到清澈的天空後化做一副接一副的連環長條畫,把天空映照得比午時還要光亮,直接掩蓋了一旁不夜城的燈火。那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音驚天動地。一個個頂著墨鏡的富豪貴人們即使帶著耳塞也還要用手遮擋著耳朵,他們口中不曾停息,儘是偉大、富強、幸福、光輝、感動等等唯美的頌歌,動情處還能泛出閃閃淚花,有的婦女們更是早已染濕了半邊手帕。這一切,盡數被周遭的記者朋友們清晰地錄入dv當中。
天河岸上,那支千人隊伍也毫不遜色,大人小孩,笑的笑,叫的叫,哭的哭,喊的喊,儘是華麗的表情。記者們擂的擂,吼的吼,拍的拍,儘是激動的神態。適時地,有人當眾脫衣,露出塗滿愛國色彩的身體;適時地,有人咆哮歡呼,笑得沙啞無聲;適時地,有人激動不已,透支倒地。就這麼千人的嘴舌,居然一度度蓋過江面上傳來的煙火爆破聲,何其壯觀。
倘若攝影機的鏡頭拉遠,馬上就可以發現,整條大江周圍就『日不落』、『玄武群』、『岸上一點』這三團亮光和喧鬧。江的兩頭漆黑一片冷冷清清。唯有遠處天宮和不夜城那不曾熄滅的流動色彩讓人覺得時間尚在流動。
很快,過去了半小時了。168888響巨型煙花綻放完畢。在一陣陣響徹天際的掌聲中,日不落褪盡身上的繁華,剎那消失在濃厚的硝煙里。
天上的繁星彎月在煙火熄滅前已經隱沒在濃郁的煙霧裡去,如天空星辰一般,江上的船艦也開始四散而去。淹沒在濃煙的各艘艦船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當中唯有雷達能清楚指示著它們的位置。一眾記者們目送巨輪離去後,不約而同地關掉已經發燙的攝像機,麻木地收拾著隨身的其他設備,面上再也看不到他們的任何表情,也感受不到他們的一切溫度,他們就那樣靜靜地隱隱散去。而富豪們收起了和藹和睦和親切,冷冰冰地指揮著一面疲憊的工人們駕船回港。
天河邊上,剛才還沸沸騰騰的一壺熱水也在剎那間變得冰冰涼涼。徐徐散去的記者各自鑽進了自己的採訪車,其後密密緊隨著數百名群眾,他們依舊互相擠著擁著攏著哄著,可面上已失去所有表情清一色一片灰灰白白,眼睛死魚一般。窸窸窣窣的一群人緊緊地挨在一輛輛採訪車周遭,一支支幹澀的手伸向那些六十座的大型巴士。巴士上這時燈光閃爍個不停,一個個黑眼圈死死地盯著忽明忽暗的屏幕,手中不時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中勾選著什麼。
不多時,開始有工作人員拿著一捆面值50元的鈔票下車,對著那些群眾派發,有的三兩張,有幾個給了十張,而其他的只有一張。
拿到了鈔票,這群群眾才肯邁開腳步,蹣跚地離去。一輛輛採訪車這才能夠突出重圍,各自散去。
盛典已過,可千米之外仍有一人餘溫不減,他站在昏黃的街燈之下,於瀰漫硝煙當中熱舞,確是一道不錯的風景。細看之下,這人不是什麼達觀貴人,也非什麼學者詩家,也不是哪裡來的戲子名角,分明就只是一個衣不裹體落魄不堪的糟老頭。流浪人揮舞著破碎的衣褲,在冷颼颼的河風吹拂在頗有節奏地扭動著身軀,口中碎碎念,哼著小曲,陶醉,真摯動情:「一條大河向東流,風慰京城瑩四海。我家就在岸邊上,聽慣了汽笛的呼鳴,看慣了船兒的競逐。這是偉大的祖國,是我出生的地方。在這塊遼闊的大地上, 各處都是明媚的陽光、、、、、」
流浪漢沉醉於自己的歌聲當中,全然不覺遠處有人走近,只見幾個身穿城市管理隊制服的人經過,看見流浪漢兒,一個個吃了一驚,扎馬提槍遠遠喊道:「別動!哪裡來的賊人!」
城管們的呼喊猶如晴天霹靂,流浪漢給嚇得跳起三丈高,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管理人員,頭也不回撒腿便跑,越過河堤,竄進下水道的出水口,消失在黑夜當中。
幾個巡夜人追到岸邊,聞著從下水道里傳出來的陣陣惡臭不禁有點噁心,商量兩句便撒手而去。
而漆黑無比的下水道內,流浪漢卻是敏捷地前行,他麻利快速地攀爬,直到聽到幾聲『吱吱』叫,流浪漢停了下來,張開雙手作狀要阻止跟前的動物向洞口出去似的,他沖那『吱吱』叫的動物喊道:「吱子,喳子,你們不要出去啊,外面來了幾個怪獸,可凶啦,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他們會吃人的,千萬不要出去。」,幾支老鼠仿佛真能聽得明白,『吱吱吱』的回頭去了。而流浪漢如釋重負一般,蹲在坑道里得意地繼續哼歌了。
至此,盛大的煙花匯演正式落幕,然而,官方那邊的忙碌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