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衙大街顧家的宅院內,顧燭正將一名因為茶水溫度沒掌握好的侍女一腳踹出堂屋,冷著臉吩咐身邊的僕役「拉出去杖斃」
兩個僕役不敢違逆,拖著哭天喊地哀哀求饒的侍女走向後院。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顧氏家規森嚴,有一處專門處置犯錯奴婢的房舍,但凡被拉進去的奴婢,幾乎都是斷氣了之後被抬出來,裹上一葦草蓆,丟到城外的亂葬崗
堂屋內,顧璁與顧煜相對跪坐,面無表情,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僕役奴婢便是家中的私產,家主可以隨意打殺,大不了時候賠償其家一些銀錢。
將一個花季少女杖斃,顧燭的怒氣仍舊未曾發泄,氣呼呼的跪坐地席之上,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恨聲說道「房俊欺人太甚今日所受之辱,來日定然十倍報之,若違此誓,有如此案」
一巴掌拍下,堅固的梨花木茶几頓時四分五裂,茶几上的杯盞滾落一地,摔成碎片。
顧璁無奈道「三郎,你這脾氣也該收斂一些才是。年青人氣性大可以理解,你在我面前掀桌子可以,但是居然當著房俊掀桌子,卻是大大不妥。」
房俊確實跋扈了一些,但是當時若顧煜軟下來,也未必沒有緩和的機會。可顧燭踹翻了桌子,那就是公然跟房俊翻臉,依著那位不將人命當回事兒的性格,若是顧燭再敢放肆,還真就能「殺無赦」
都說橫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房俊是又橫又楞,難道你顧燭還打算不要命了
顧燭原本就一肚子火氣,此刻聽了顧璁的奚落,頓時怒目而視「房俊又如何二叔你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遲早有一日,某要今日所受之恥辱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請你拭目以待」
顧璁也惱了,瞪眼道「怎地,你還想打我一頓不成來來來,讓某看看顧家三郎是何等威風,連長幼尊卑都不知道的混蛋玩意」
他早就受夠了這個暴躁魯莽的侄子
好歹我也是你叔叔啊,你對我那是什麼態度
簡直豈有此理
顧燭還待再說,卻被顧煜喝止。
「三郎,向二叔道歉。」
「為何」顧燭瞪眼。
「我讓你道歉」顧煜厲聲說道。
「你」顧燭眼珠子都氣紅了,不過還是遵從兄長的話語,氣呼呼的對著顧璁抱拳道「二叔,對不住了,是小侄無禮。」
顧璁哼了一聲,臉瞥向一邊。
你這是道歉的態度麼
顧煜皺皺眉,看著顧燭訓斥道「長幼有序,怎可二叔無禮你那道歉是什麼態度」
顧燭憋著一口氣,突然長身而起,徑自揚長而去。
出了堂屋,顧燭仰首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的鬱悶稍減。他縱橫江東多年,誰敢不給他三分面子偏偏今日房俊算是將顧家和他顧燭的面子狠狠的踩在腳下,他如何不恨
咬了咬牙,回頭看了一眼堂屋,顧燭打定主意,抬腳走到前院馬廄牽出自己的寶馬,對馬夫說了一句「某回武原鎮了」,便打馬而去。
屋內兩人自然不知顧燭一怒之下居然回了武原鎮
顧璁嘆氣道「這房俊著實難搞,某怎麼瞅著他好像專門針對我們顧家」
「哼」顧煜哼了一聲,面色陰沉道「那又如何這次我們與各大家族暗中聯絡,報價的時候隨意,等到房俊收錢的時候,就一致推脫沒錢。那房俊難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全體江南士族動手不成要麼,他賣出千萬貫的事情成為天下笑柄,要麼,他就得自己捏著鼻子認了,大家拿出多少錢,就用多少錢買下他的鹽場。無論怎樣,他這可虧丟吃定了」
若說憤怒,顧煜比之顧燭猶有過之
從小到大,顧煜都是長輩眼中天資聰穎、辦事得體的年青俊彥,在江南同輩之中聲勢最盛,一時無兩。那幾位所謂的「四大公子」不過是湊數而已,顧煜從未真正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他是面上和善,心中高傲
可是今日,他的高傲卻被房俊毫不留情的狠狠踐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他顧煜顏面掃地,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正因為從未經歷過這種難堪,所以顧煜心裡愈發的怒火中燒
顧璁點頭道「這次算是房俊的失誤,他怎麼也想不到我們能再次將江南士族聯合起來。可能這小子現在也想不到,這個機會卻正是他給我們的吧呵呵,真想看看那小子收不上錢來,不得不捏著鼻子有多少錢認多少錢的神情。」
顧煜亦是心中暗自得意。
正是因為房俊拋出的這個鹽場股份售賣之法,讓他抓到了機會。江南士族現在對房俊是又敬又怕,一方面希翼著這個鹽場當真能夠帶來巨額的利潤,另一方面也顧忌於房俊是不是耍弄大家,收了錢卻發現鹽場根本不是房俊所說的那回事兒
畢竟熬海煮鹽乃是千百年來的慣例,全天底下的海鹽都是這麼熬煮出來的,現在房俊突然就搞出一個不用熬煮亦能產出海鹽的法子,任誰都有幾分懷疑。
若是能夠花費少量的錢財將這鹽場購到名下,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顧煜只是在其章,便輕易的合縱連橫,使得各家達成默契。
心中正暗自得意,門外腳步聲響,顧家的一個管事快步走進來。
顧璁皺眉,訓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沒看到某與大郎正在議事有任何事,稍後再說。」
那管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鞠躬施禮,疾聲說道「小的正與周家的管事就一批貨物核算賬目,卻聽聞那華亭鎮的鎮公署給周家送去一個消息,是以便急急忙忙趕回來。」
顧煜心中一跳,問道「是何消息」
那管事連忙說道「那鎮公署派去的官吏,說是大總管已經向皇帝奏報,今後將鹽場列為國家管控的行業。允許私人經營,但是必須得到民部的核准,並且發放牌照方可經營,否則一律視為違法,將嚴格予以取締」
顧煜只是稍一琢磨,頓時臉色大變。
急忙問道「消息可屬實」
「千真萬確那華亭鎮的官吏也不怕人,只是說這是大總管剛剛得到朝廷的回覆,是以第一時間便通知了此前曾經出價購得鹽場股份的人家,給大家吃一個定心丸」
顧煜閉上眼睛,滿嘴苦澀。
還真是定心丸啊
這個消息一出,怕是鹽場的股價立刻飆升
原先認為付出的每股幾萬貫是冤大頭,現在看來,卻是能坐地分利
國家管控
怎麼管控
這分明就是針對江南鹽場頒布的政策以房俊在江南的強勢,以及陛下對於江南的厚望,整個江南的鹽場就是房俊說了算,他說誰行誰就行,說誰不行就不行
可以想見,自今以後,即便是再有鹽場出售,也必然經由房俊主導。想要在他手裡占便宜想都別想
這一手,立馬將鹽場變成了香餑餑,那些買到股份的家族非但不會在價格上做文章,擺出什麼沒錢之類的嘴臉,不僅會心甘情願的掏錢,而且是哭著喊著求著房俊收錢
因為鹽場的股價不一樣了啊,就算是現在轉手,也能立馬見利
合縱連橫
簡直就是笑話
最最嚴重的是,顧家被房俊驅逐出場,根本沒有購到一絲半點的股份。一旦房俊將來的鹽場當真有那麼的產量,而以海鹽為根本的顧家卻毫無插手之餘地
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顧煜狠狠的咬牙,這房俊太過奸詐
若是事先放出這樣的消息,必然應者雲集,能夠將鹽場的價值大大提升。可他寧可犧牲了這一部分利益,也要讓江南士族分出站隊,誰支持他,誰敷衍他,誰反對他,一目了然
從此之後,江南士族將被徹底分化,再也不能團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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