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里之外,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詞字閣 www.cizige.com
蒙舒爾仰躺在一個小山包上,閉著眼睛,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吸進鼻腔的空氣很新鮮,帶著青草和野花的清新幽香,另有一股微微的暖意。
蒙舒爾卻可以從那暖意的背後,聞出一絲極淡的,來自遙遠北方的寒冷。
已經是夏末秋初了。
草原上的一切,青草,野花,漿果,螞蚱,蝴蝶,黃雀。。。所有的一切,都在拼命地釋放著最後的生命力。
秋天,是草原上最燦爛濃郁的季節,也是最短暫易逝的季節。
就像那午後的太陽,剛剛看上去還懸掛在高高的天際;一不留神,便已經落入到了地平線之下。
蒙舒爾猛地坐了起來,鼻翼抽動了幾下,望著遠方,搖頭道
「秋天來了。。。為了躲開該死的帝,部落的牛羊們都沒怎麼放牧養膘,今年的冬天,該是很難熬吧?」
雖然如此說著,可蒙舒爾的眼中,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憂色。
因為,如果草原上嚴酷的冬天,對部落人來說是難熬的話,那麼,對不遠處的帝,那就會是個噩夢。
況且,只要在這裡解決了盤踞在草原上的帝隊,草原上的勇士們,就可以順勢南下,踏破鐵壁關,掠奪鐵壁關以南大片帝國的土地和財富;或許,到了那時候,草原部落里的人們,再也不用受到這草原寒冬的折磨了。
蒙舒爾將視線投向極遠處的北面。
那裡,地平線的地方,隱隱有一道黑線在緩緩朝這裡移動。
蒙舒爾知道,那是帝國的軍隊,仍然不死心,持續地往這裡逼近,尋找和他決戰的機會。
已經是暴風魔龍喀龍夜殿下離開後的第七天了。
第三天,帝就一改先前龜縮不出的姿態,全軍出營,往草原勇士們駐紮的地方逼近。
蒙舒爾沒有覺得這有什麼異常。
雖然偵騎哨探的比拼上,草原勇士們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雖然暴風鐵騎是天下最精銳的騎兵,但三千騎兵的大規模行動,不太可能瞞過敵軍的耳目。
帝或許是看到了什麼蛛絲馬跡,判斷出殿下已經離開這裡;又或許,帝只是絕望的垂死掙扎。
誰都知道,帝的糧食已將用盡;而且,短暫的秋季結束後,風雪和寒冷即將籠罩這片草原,如果不趁著秋季尋機撤退的話,這四十萬帝國的精銳大軍,將完全被大雪埋葬,甚至不用草原勇士們出手。
如果把自己放在帝的位置上,也只有毫不顧忌成敗和損失,全力出擊,爭取擊潰包圍在外的草原騎兵;至少,也要打開通往南面的撤退通道。
可惜,蒙舒爾是個極為謹慎小心的人,這也是喀龍夜選他暫統大軍的理由。
帝出動的一開始,蒙舒爾就指揮草原勇士們後退。
但他又退得不遠,只是保持個三十來里的距離,依舊不緊不松地糾纏在帝主力的外圍。
這樣,不但依舊牢牢堵住帝隊南撤的通道;帝真要不顧一切全速撤退的話,蒙舒爾也有足夠的時間襲擾阻撓,甚至趁勢銜尾追殺,徹底將帝葬送在大草原之上。
這一幕,就是像惡狼圍住了強壯卻笨拙的公牛,在草原上,每天都在上演。
「說不定,不需要等到殿下回來,我就能擊潰這帝國大軍,建立起不世的功業。。。不過,還是有著不小的風險,最好還是等殿下回來吧。」
蒙舒爾心下思忖著,視線轉向了山丘腳下。
那裡,有一騎哨探,正以極快的速度,朝小山丘的方向沖了過來。
片刻後,一騎快馬以嫻熟的騎術衝上小丘,快到蒙舒爾這裡的時候猛地勒停,馬上是一個精悍的蠻族漢子,就這麼從馬背上跳下來,落在蒙舒爾身前三米的地方,單膝跪地,大聲說道
「蒙將軍,有重大軍情!」
「說!」
「鐵鷹部的游騎奉令迂迴到敵軍左翼,探查到有一股不小規模的帝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
蒙舒爾楞了楞,呸地一口吐出了口中嚼著的青僳葉
「確定?」
「確定無誤,鐵鷹部的游騎順著發現的痕跡走了近半日,直到被千餘騎敵軍綴上,這才退回來稟報。」
「西南?那個方向,不遠處就是戈壁,是暴風沙漠和炎絕山脈,帝往那個方向去做什麼?找死嗎?」
蒙舒爾低低地自言自語了幾句,隨即想到了什麼似地,又開口問道
「多少人的規模?什麼時候的事情?探聽清楚了嗎?」
精悍的漢子並不猶豫,馬上回答道
「是,帝的人數難以精確判斷,但初步估計,至少有幾萬人,騎軍步軍都有;時間上,從留下的痕跡看,應該是兩天前的事情。」
「幾萬人?兩天前?」
蒙舒爾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帝見我不願決戰,用這種方式誘我出擊?這也太蠢了些吧?」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蒙舒爾心裡卻本能地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帝隊這出乎意料地自行往絕地里走,事出反常,必有妖異之處。
只不過,到底那個亞瑟是打什麼算盤呢?
蒙舒爾來回走了兩步,吩咐道
「讓鐵鷹部的游騎來見我,我要親口問清楚,到底情況如何。」
「是。」
精悍的蠻族漢子答應了一聲,跳上戰馬,往山坡下馳了下去。不久便消失在視線里。
坡頂,蒙舒爾又躺了回去。但只是過了一會兒,又騰地站立了起來,低聲自語道
「不行,不能就這麼浪費時間。」
接著,大聲朝身旁的幾個護衛吩咐到
「命令鐵鷹部和紅隼部,把游騎都散出去,五七人的小隊;不要怕傷亡,各往西南方向探查,務必要查到那支帝的蹤跡。」
「命令本部和其他部落提高戒備,狂狼部也加大一倍的哨探力度,身後的帝有任何不尋常的動向,及時匯報。」
護衛們紛紛出動傳令去了。蒙舒爾則是依舊站立在山丘頂上,直到天完全暗下來,將後方的帝盡數籠罩在黑暗裡時,這才策馬馳下了小丘。
蒙舒爾的大帳離這裡不過五里的距離,片刻後,便到了地頭。
吩咐著侍從解下坐騎的鞍韉,洗刷餵食,又解下背後的箭囊,交給護衛;蒙舒爾大步跨進了帳內。
帳內已點上了稀疏的火燭。
已經是可以安睡的時候了。
按慣例,到了夜間,帝國大軍便會停下腳步,紮營固守;夜戰是草原勇士的強項,帝最合理的做法,便是採取守勢。
即便帝要垂死掙扎,非要已己之短擊敵之長;那麼撒在方圓二三十里地範圍內的游騎,足可以第一時間發現帝的動向,草原勇士就可趁機給予敵方一個沉重到難以忘記的打擊。
今晚上,蒙舒爾卻覺得有些燥熱,怎麼都沒有睡意。
招呼侍女取來了藏於地底深處的冰涼酥珞酒,蒙舒爾灌了兩大銀杯下肚,但依然覺得煩躁不已。
令人取來地圖,鋪在帳心地面上;蒙舒爾手持蠟燭,低頭細看。
雖然作為在這片草原上從小生活到現在的蒙舒爾而言,這片大草原和周圍的地理環境,就像手心的掌紋一樣,閉上眼就能顯現在腦海中,根本無需依賴地圖。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地圖的西南角,像是要把整張羊皮卷看穿的樣子;口中也低低地重複著
「暴風沙漠?炎絕山脈?」
想像著自己如果是亞瑟的話,那個角落裡有什麼是可以利用的地理環境,會讓帝絕處逢生?
腦子裡念頭此起彼伏,紛至沓來。但每一個念頭剛冒起來不久,馬上就被蒙舒爾自己給否定掉。
就這樣,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蒙舒爾這才迷迷糊糊地和衣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