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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以唐天耀的修養,此時也難免有些惱怒,活了這麼大的年紀,還是第一次這般遭人挑釁,不僅是言語上面,就連行動上都不留絲毫情面,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唐家的四個管家,福壽安康,在唐天耀的心裡,絕不禁是幾條狗這麼簡單,那是跟著自己幾十年的老兄弟老夥計,從最危險的年輕時代到這一步,還能活著,每個人都本該頤享天年,唐康戰死,他表面上能做到不動聲色,但內心卻已經震怒,這次這個年輕人卻當著自己的面再次狠辣出手,如果不是唐安反應快的話,現在就已經成了一個殘疾人!
我有什麼不敢的?
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唐天耀眯著眼睛,臉色陰沉,氣勢不斷膨脹,縱橫天朝幾十年,身上那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威壓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入怒海磅礴,這個時候,他顯然已經忘了對面年輕人,或者說忘了自己的身份,怒極之下,沒有絲毫以老欺小的覺悟。
殺機四伏!
王復興站在原地,重新將握在左手的花斑收起來,看著唐天耀,扯動著自己的嘴角,笑容有點瘋狂和神經質,整個人在唐天耀的壓迫下鋒芒愈發刺眼,壓抑在他心裡的怨氣也第一次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
如一柄深藏劍鞘的寶劍,豁然出鞘後,寒光刺目,鋒銳而陰暗。
「罵我是小狗?你們算什麼?你們唐家算什麼?若是沒有我王家,你們唐家現在的處境能比一條狗好過多少?若是沒有我們王家,唐家現在還有多少人能知道精英俱樂部?若是沒有我們王家,你唐天耀可還能活著?哈哈,好一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說的好,很好!你們唐家勢力龐大,權柄滔天,富可敵國,那有如何?唐天耀,你少給我擺出一副長輩的嘴臉,你配嗎?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不管你們唐家有多顯赫,只要我活著,只要王家還存在一天,我,我弟弟,我兒子,我女兒,在我們王家每一個人眼裡,你只不過是一條披著光鮮外衣的老狗!」
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王復興劇烈喘息,因為憤怒,臉色顯得有些猙獰,讓他整個人也愈發陰暗。
夏沁薇坐在一邊,看著與往曰里的表現大不相同的王復興,緊緊抿著嘴唇,沒由來的有些心酸。
這個背負了太多但卻始終表現的很平靜的男人,為什麼從來不曾開口說過一個累字?他走在這條路上,是不是也曾孤獨茫然過?
夏沁薇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帶著平靜地表情,眼神和腳步始終如一的向前,奔跑,或者緩行,但卻從來沒有後退過一步!
一步都沒有。
她沒由來的想起自己昨天稱呼的那一句王少,下意識的笑了笑,卻笑的有些苦澀。
自尊和自卑,一字之差,卻同樣的不容侵犯,自己似乎做得也不對呢。
「你該死!」
唐天耀終於開口,臉色與眼神如出一轍,冰寒而刺骨,終於卸下了長輩的帽子。
「你敢現在動手,我就敢殺你!拉著唐家給王家陪葬,我雖然沒完成我的使命,但起碼也不虧。」
王復興冷笑道,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但內心的一團火卻越燒越旺,怎麼也止不住。
唐天耀眼神閃了閃,論城府,論修身養姓,終究比王復興高了不止一籌,迅速將內心的怒火熄滅,淡然一笑,輕聲道:「你在狂妄又如何?弱者的呼喊而已。我唐天耀如何做,暫時還輪不到你來評論,你罵我也好,咒我也好,唐家,你永遠都沒有機會超越。我敬你爺爺,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年輕人,你好自為之。」
王復興眼神森冷,拳頭緊緊握在一起,又鬆開,如此反覆,強忍著在這裡殺了唐天耀驚天動地一次的,沉默不語。
弱者?
站在這條老狗的立場上來說,他的確是。
唐天耀似乎也不想多說,淡淡看了王復興一眼,轉頭對唐安輕聲道:「我們走吧。」
隨意拿起圓桌上擦手的小毛巾包紮了下傷口的唐安嗯了一聲,冷冷掃了王復興一眼,走在最前方,給唐天耀帶路。
兩人來的快,走的也快。
多半壇上好的女兒紅尚溫,酒香四溢。
王復興眼神冷漠,看著兩人的背影,語氣淡漠道:「老而不死是為賊,你不死何為?!」
他語氣頓了下,又重複了剛才的一句話,冷笑道:「將你們唐家的產業守好,等我來拿!」
唐天耀剛剛走到門口的腳步頓時止住,沉默了良久,才哼了一聲,徑直離開。
今晚步步緊逼針鋒相對逼的唐天耀卸下偽裝的王復興長長鬆了口氣,緊緊攥起來的拳頭也一下子鬆開,看了眼神發亮的夏沁薇一眼,自嘲笑道:「我今晚很酷吧?」
「很酷。」
夏沁薇輕聲笑道,兩人都知道,他今晚這個所謂的酷表現的有多麼的勉強,只不過夏沁薇卻沒說,小手捏起面前盤子裡的一小塊鴨皮,放進王復興的嘴裡。
王復興張開嘴,嚼著鴨皮,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良久,才輕聲卻堅定的自語了一句:「王家當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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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耀跟唐安下樓後,跟秦淮管的服務生要了把傘,走到門外,沒超過一分鐘,馬路對面一輛低調的不像話的普通大眾就開了過來,唐家的老家主,普通出行,身上一般都帶著一個定位系統,製作成紐扣狀,方便手下隨時確定自己的方位,可以進行最好的保護,他雖然坐著王復興的車過來,但這輛放在金陵著實不起眼的大眾卻始終跟了過來,他一出門,車裡就立即收到了信號。
唐天耀神色平靜,看著面前這輛大眾停穩後,才不動聲色的坐進後排,也不說話,靠著背後的真皮座椅,閉目養神。
唐安坐在他身邊,示意司機開車,看著老爺這副高深莫測八風不動的姿態,猶豫了又猶豫,幾次張口,最終卻沒有出聲。
「在這裡不能動他,變數太大了。」
唐天耀似乎看出了自己的老夥計在想什麼,輕聲開口道,張開眼睛,眼神深邃,再沒有半點的憤怒和陰沉,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後的睿智。
「因為棲霞寺?」
唐安輕聲道,他脾氣火爆,真受不了的時候,連面對唐天耀都敢頂嘴兩句,只不過今晚他卻似乎看出了什麼,強忍著內心的怒意,耐著姓子詢問。
唐天耀默默點頭,平靜地臉上帶著一絲冷笑:「真是好手段啊。唐安,你的姓子太火爆了,藝高人膽大是沒錯,但人外有人,如果你單獨對上王復興,勝負都很難說。單論身手,你不是唐家最強的,但卻是我最為信任的,所以我希望你以後做事看問題,要謹慎一些。陰謀是最沒有時間限制的東西,下棋對弈,有些時候,對方看似無意的一次落子,在收官的時候卻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放在曾經四大家族的棋盤中,更是如此。王老頭出了名的心思縝密,到底留下了多少後手,我們這幾個活著的老傢伙都不清楚,但他選的每一顆棋子,都是經過細細考慮的。這是他的習慣,大家不是不知道,但往往有些時候會因為棋子本身的鋒芒而忽略掉她背後一些很隱蔽的事情,嘿,局中局,局外局,跟人斗,跟勢斗,跟命斗,這都是拿著自己的全部家產在玩,誰敢輕易的落子?棲霞寺,王老頭,嘿嘿,果然是好手段。」
唐安一臉疑惑,迷迷糊糊,似乎有些苦惱,下意識的撓了撓頭。
剛才老爺說的這些話,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但仔細想想,卻發現一句都沒聽懂。
「我總是有種預感。那個王家的孩子似乎在沿著一條被人提前就設計好的道路在前進,起碼到現在為止,沒有絲毫的偏差,一些事情看似是巧合,但細細想起來,卻詭異的讓人害怕,這不是什麼好預感。」
唐天耀輕聲道,嘆了口氣,再次閉上眼睛,感慨道:「王家未絕啊,我應該是忽略了什麼。」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把這一家人徹底抹除。那樣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事情!」
唐安冷哼道,眼神中寒光閃爍。
「抹除?怎麼抹除?且不說有沒有人是那個偏執到極點的王老頭對手,就算能強殺他,誰敢?王家當初的覆滅是因為軍政界的博弈,那一次他們正好處在暴風眼的中心,最後雖然是軍界勝利,但政界的幾位大佬又是吃素的?王家落魄已經是他們的底線,誰還敢落井下石將他們都抹除掉?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根本就不用唐家動手,那個時候的秦家和夏家,就回率先落井下石!」
唐天耀冷笑道:「這是一盤殘局。還沒完。」
「現在能殺。但在金陵,卻殺不得。」
唐安總結了一句,想起那句似乎被老爺可以遮掩的棲霞寺,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一群和尚,能有多大的能量?
「王家氣數已盡!一條小狗而已,老爺,我們還在,我就不信,還鬥不過兩個死人!」
唐安冷哼道,望著窗外減緩的雨勢,不善動腦的他都開始思索。
「王家氣數已盡。這話不錯。」
唐天耀點點頭,眼神複雜,輕聲嘆息道:「可王復興那個年輕人,卻有龍虎氣象啊。」
唐安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唐天耀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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