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號小白臉 第五十三章：一盤棋局兩杯茶，死屍二十

    一件洗的發白的汗衫。

    一條沾染了些許土色的黑色條絨褲。

    一雙有些破舊的回力鞋。

    二十七小時零十四分鐘的旅程。

    二百三十六塊錢的火車票價格。

    火車並未晚點，晚上十點零八分準時到達京城西站。

    洶湧的人流中，穿著打扮氣質談吐都沒有半點出奇之處的中年男人拎著一盒桂花糕下了火車，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就是這位站了將近三十個鐘頭不吃不喝只是抽了兩包煙的的大叔為什麼還會如此的神采奕奕。

    不過涌動的人潮中顯然沒有人願意在意這些，就算注意到了，也懶得理會。

    這個世界上，高人很少，能發現高人就在身旁不足三尺的人物，就更少了。

    拎著一盒桂花糕不遠千里來到京城的中年大叔臉色依然安靜，跟著人群走向出站口，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發現兩包七塊錢的白塔已經抽完，搖頭嘆息一聲，一個人默默前行。

    周圍人來人往。

    但他似乎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落後現代社會起碼二十年的穿著，渾身上下似乎也有些髒兮兮的意味，中等身材，略微駝背，鬢角斑白，他這個樣子，不要說如今不到五十歲，就算有人說他六十歲都沒人懷疑。

    京城是一座快節奏的城市，每個人都目不斜視的帶著麻木的神情跟周圍的人擦肩而過，也沒人願意去多注意這位寒酸大叔一眼，出了出站口，儘管已經是晚上十點鐘，出站口排隊打車的依然密密麻麻排成了一條長龍，大叔看了看眼前的人流，似乎有些為難，撓了撓頭。

    他的經濟確實不富裕，最多能支持到他打車回到目的地，至於那些雖然掛著出租車牌子但車輛卻是別克商務甚至奧迪的那種天價出租，他同樣坐不起。

    大叔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人潮中，孤零零的拎著那盒桂花糕，似乎有些茫然，猶豫了好久，才走向地鐵入口，掏出兩元錢的硬幣買了張票，他似乎還想買煙，但卻沒捨得，持票入地鐵後，無座，只能站在走廊中央，隨著地鐵，靜靜的駛向東城區。

    距離大叔較近的幾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立即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坐遠了一些，似乎這些細皮嫩肉的尤物們受不了大叔身上那種在火車上呆了二十七個小時的味道，但卻又不好明目張胆的說出口，只是捂住鼻子，一臉厭惡。

    大叔也是實在人，默然無語，自覺的站遠了一點，神色憨厚，沒有半點惱怒，這種表情，反倒是讓幾個有些做作的年輕女子過意不去，紛紛掏出手機玩著如今的釣凱子神器，不再說話。

    半個鐘頭後。

    又站了一路的大叔在東城區某個站點下車，走出地鐵出口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上空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建築物，捧著那盒著實裝不了多少似乎也不見得有多美味的桂花糕，露出一個笑臉，輕聲道：「要不是每年來一次，都快要迷路啦，京城變的真快。」——

    夜。

    十一點。

    京城東城區，秦家老宅門口。

    平曰里門口只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的大門前破天荒的站了兩個看上去孔武有力的保鏢，兩人身高相近，清一色的黑色西裝，相同的站立姿勢，生生給人一種彪炳氣勢。

    「隊長，今天是什麼曰子？老爺子有些不對勁啊，竟然會讓我們兩個來守門，這事有些蹊蹺了。」

    大門左側，一個魁梧保鏢眼神目視前方，表面嚴肅而冰冷，可話語中的牢搔卻清晰的傳達給了右邊不動聲色的隊長。

    「副隊，閉上你的嘴，沒人會將你當啞巴，守門又如何？秦家老宅內還有十八名精銳嚴陣以待，如果沒猜錯的話，家族今天怕是要來大人物了。」

    隊長面無表情道，眼神凌厲，警惕的掃射著四周。

    「能有個啥大人物？我還真不相信，隊長，前幾天守在老爺子身邊的幾名暗影可都撤走了，如今卻換上了二十名學校總部的甲級學員，我怎麼看都有種秦家把我們當成是替死鬼的意味。」

    副隊嚴陣以待的站在門前，聽到隊長的話後，他沉默了一會，才苦澀道。

    「胡扯！暗影的高手平曰出任務在正常不過，你少給我在這裡疑神疑鬼，哼，要我們做替死鬼？家族得多大的手筆才能將二十名甲級的學校成員一起丟出來，你腦子裡是不是進水了？！」

    隊長冷哼一聲，毫無顧忌的笑道，只不過他的笑容卻有些誇張，呵斥的語氣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秦家學校！

    這樣一個神秘基地，王復興自從崛起到現在，也只是接受了華亭學校成員的實力而已，而那點實力，對於秦家來說，基本上可以算是忽略不計，跟華亭的學校相同，總校同樣會分出甲乙丙丁四個層次，只不過相對於分校，這四個層次的含金量卻要高出許多，畢竟華亭學校只是就地取材，而總校則是容納整個天朝的甲級和乙級的學員，這些高手在進行內部考核，最終在分成四個級別，地方上的甲級學員在總校淪落到最沒有地位可言的丁級，一點都不奇怪。

    而能晉升甲級的學員，每一個都是當之無愧的高手，也是秦家暗影基地的候選人，暗影每戰死一人，都會由學校後方補充進去，進行訓練，始終維持著暗影部隊的絕對強大！

    毫不誇張的說，暗影部隊在秦家手裡是寶貝，但總校的甲級學員，地位同樣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次姓犧牲二十名甲級成員，就算是秦家的老家主秦政，也會心疼。

    畢竟那將來很有可能意味著是二十名暗影部隊的絕對精銳！

    隊長眯起眼睛，再次冷笑一聲，眼神盯著杜飛，淡然道：「退一萬步說，我們的命都是秦家給的，就算為秦家去死，又能如何？！副隊，貌似你很是有些不情願。」

    副隊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怎麼可能，秦家對我恩重如山，為秦家而亡，也是應該，只是如果真的被我猜中的話，那我們沒有出一點力氣就被滅族的話，這件事是奇恥大辱，不值得！」

    隊長眼神閃爍，盯著神色平淡的副隊好一會，才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隊長和副隊長都陷入沉默。

    「值得的，等你們死了就知道了。」

    而黑暗中一道慢悠悠的聲音卻輕輕響起。

    兩位甲級隊員臉色猛然一變，頓時察覺到有些不妙，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將身體掉正到了最佳的進攻狀態，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黑暗，表情凝重。

    一道看上去很平凡的普通的中年大叔拎著一盒桂花糕走出黑暗角落，一臉憨厚的笑意，腳步不停，來到了洪家大門口前。

    「你是誰？！」

    隊長皺起眉頭，語氣變得異常冰冷警惕。

    無數次的生死經驗告訴他，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大叔，絕對是個高手，而且是個真正的大高手！

    「我叫玄武。」

    中年人笑呵呵道：「我來找秦政。」

    「玄武？！可笑了，你要是玄武，老子就是青龍！」

    副隊長眼神緊緊盯著玄武，神色間滿是不加掩飾的嘲弄。

    玄武淡淡的笑了笑，也不介意，抬腳就要往裡面走。

    「想進去？我們兄弟今天守在這裡，還是先留下你身上的東西在放你進去吧！」

    副隊長冷笑道，話音剛落，他的整個身體已經直接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隊長也動了。

    雙雙出手！

    「嘭！」

    一陣巨大的沉悶響聲直接傳來。

    通向秦家老宅的三層台階頃刻間全部爆碎！

    玄武猛然發力，整個人速度瞬間越過極限。

    兩位秦家總校的甲級學員意識還來不及反應，瞳孔中一道一閃而逝的微弱光芒已經瞬間亮起！

    光芒亮起，驟然回收！

    玄武已經如入無人之境，直接踏進了秦家老宅的大門。

    「噗！」

    站在門口的隊長和副隊長猛然睜大了眼睛，兩人視線中，對方的喉管同時裂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向著對方噴射！

    「我死了嗎？」

    兩人腦海中的念頭一閃而逝，身體沒有任何阻礙，嘭的一聲砸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玄武的臉色靈境，提著一小盒桂花糕，繞過迎賓牆，頓時出現在了院落中。

    院落內殺氣沖天！

    玄武眼神中凌厲到了極點的光芒急速閃爍了下，瞬間歸於平靜。

    九個人。

    還是不夠看的啊。

    他嘴角扯了扯，再次露出一個讓人內心發寒的憨厚笑臉，大步走向前殿。

    「嗖！」

    一道黑色的影子猛然從黑暗的角落中竄出來，整個人高高躍起，一刀直接劈向了玄武頭顱！

    刀勢凜冽。

    玄武神色不變，前進的腳步一頓，輕輕向後退了一小步，瞬間伸出空著的一隻手。

    五指成抓。

    合攏！

    最先竄出來的黑影瞪大了眼睛，眼神驚恐。

    他全力下劈的一刀，竟然被對方五指死死攥住！

    沒有傷其分毫。

    「刷！」

    左右兩側，兩把雪亮寒光再次突襲而至。

    玄武面無表情，猛然一腳直接踹向最前面一人的胸口。

    沉悶的撞擊聲響徹整個前殿！

    最先竄出來的黑影身體猶如被卡車狠狠撞擊了一下，整個人高高躍起，口吐鮮血，向後倒飛出去將近二十米，落在地上，再無聲息。

    死！

    左右兩刀距離玄武已經不足兩米。

    玄武身體再退一步，拎著桂花糕的手掌沒動，整個人身體向右側橫移，快如閃電，幾乎眨眼間貼近了右側的刺客，單手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擰！

    咔嚓！

    手腕斷裂的聲音瞬間響起。

    對方手中的刀也下意識的鬆手，向著地面墜落。

    玄武猛然一甩手掌，力量無窮無盡，對方整個人的身體頓時被甩飛出去，砸向右方。

    快！快！快！

    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左側刺客手中的刀都來不及回收，被玄武甩出去的身影已經狠狠撞在了左側刺客的刀尖上面！

    前後通透！

    玄武單腳猛然一挑，還未落地的刀片一下被他抓在手中，冷哼一聲，隨意甩向左邊！

    左側的刺客一刀刺穿了同伴身體，極為短暫的愣了一下，反映過來後立即想要抽刀後退，可右側破空聲再次響起，一柄雪亮的長刀霸道而蠻橫的穿過了原本右側刺客的身體，沖勢不減，一刀狠狠捅在了左側刺客的心臟位置！

    眨眼之間，瞬殺三人！

    這些都是有望進入暗影的真正精銳！

    玄武衣不沾血，再次向前。

    六柄刀芒再次亮起！

    前方，左側，右側！

    前殿一共九人，這一次可謂全部出手！

    玄武眼神中一股兇猛的殺氣猛然爆發，整個人似乎瞬間變成了一頭猛虎，聲勢無敵！

    他猛然狂吼了一聲，整個人瞬間高速移動起來，與此同時，他身上那一點暗銀色再次亮起。

    一把銀色的軟劍被他從腰間抽出，劍勢如龍！

    最前方的兩名刺客第一時間被他一劍劃破喉嚨！

    身體一閃，他再次來到右側兩人身邊。

    兩劍幾乎沒有時間間隔，同時爆發！

    這一劍，在幾天前的黑衣人葬禮上才出現過。

    叫無雙！

    玄武身形再次閃爍，身體一閃，幾乎是一步跨到了右側兩名刺客身邊。

    傾國！

    天下無敵！

    再次兩劍，毫不猶豫的捅穿了對方心臟！

    他答應過妻子，來京城，不殺人。

    但殺秦家的人，不算。

    九名總校的甲等精銳，瞬殺三人，隨後再次一劍殺兩人，兩刀無雙，一招傾國，兩劍天下無敵！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九人全滅！

    殺氣驚天！

    什麼是無敵？什麼是巔峰？

    這才是真正的無敵和巔峰！

    玄武臉色默然，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發現並沒有沾染上血跡，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憨傻的笑臉，提著劍，走入後殿。

    一分鐘後。

    穿過後殿。

    這位千里迢迢而來直接夜襲秦家老宅的蒼老大叔終於出現在了秦家最深處的院落中。

    正廳內，燈光通明。

    一個老人擺了一張低矮的桌子，拿著一個小馬扎坐在上面，如同老僧入定。

    秦家的老家主，秦政！

    頃刻間幹掉了二十名真正精銳身上卻絲毫不帶血腥味的中年大叔提著桂花糕走進正廳，臉色平淡，也拿了一張小馬扎，坐在了秦政對面。

    低矮桌子上。

    一盤象棋。

    兩杯茶！

    紅黑二字，擺放整齊，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殺伐氣幾乎要透出棋盤！

    秦家的老家主秦政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看蒼老的如同五六十歲的玄武，沙啞道：「一百零三秒，二十人。去年的十九人，你用了一百零一秒，小烏龜，你的功夫看來還是沒放下。」

    玄武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桂花糕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憨憨一笑，仿佛剛才殺的是雞，而不是秦家真正的精銳。

    「都死了？」

    秦政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語氣像是嘆息，竟然有些後悔的情緒。

    「是啊，都死了。」

    玄武憨憨笑道，這副姿態，跟當初在始安市灕江畔孩童們搶他手中瓜果的時候的笑容沒有半點區別。

    秦政低眉順目，盯著眼前的棋盤，沉默不語。

    「秦政，你什麼時候死？」

    玄武依然保持著笑容，但問出來的問題，卻石破天驚！

    「桂花糕給我吃一塊，我馬上就死。」

    秦政挑了挑眉毛，語氣很是平淡。

    玄武的笑容近乎憨傻，微微搖頭，輕微，但卻固執。

    「下棋吧，贏了我，我自裁。」

    秦政似乎並不意外，又說了一個條件。

    兩人的對話，可謂詭異到了極點。

    玄武卻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平靜道：「好。」

    秦政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對面的玄武如老龜。

    第一步，棄馬出車！

    秦政放下茶杯，輕輕說了一句：「茶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