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上來看,這一次的談判過程都不算順利,不過結局很好,雙方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人比王復興更加清楚,自己對面這個老人的點頭,等於讓他卸下了這段時間一來最大的防備。
說句誇張點的,他來這裡走上一遭,回去後短期內等於就是無敵金身了。
如今正是換屆最敏感的時期,這種時候,沒有人敢跟儲君過不去,他的點頭,差不多相當於是國家在表態支持王家去針對唐家。
在天朝這個高度集權的國度,金錢永遠不是上帝,政權才是!
王家如今的聯盟已經非常的龐大,可要對付唐家,同樣有很多的顧慮,王復興在對付唐家的時候必須還要去考慮高層容忍的極限以及觸犯到他們底線時受到的高壓,可現在他卻完全不必去考慮這種問題。
他只給儲君要了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後的中央全會,黨內換屆完畢,如今的儲君自然是一步登天,但同樣的,王家陣營中的李冬雷李書記也會脫穎而出,到時儲君就算在想搞什麼動作,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明目張胆。
王復興臉上帶著笑容跟儲君相談甚歡,可眼神中卻異常的冷漠,這一夜談判的結果說不上是誰對誰妥協,充其量是各取所需,王復興很清楚,在自己手中那份資料沒有完全交給儲君之前,他們之間的關係會一直保持在蜜月期,可說到底,兩人的關係終究還是算不上友善,一個在圖謀唐家,一個在保護自己的家產,這樣的立場,就算最後不會徹底撕破臉皮,但對立是肯定的。
「現在很少看到你這樣的年輕人了。」
儲君穩穩噹噹的坐在沙發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語氣中帶著感慨,他看著王復興的眼神很平靜,緩緩道:「我見過不少出色的年輕人,你算是聰明,但絕對算不上最聰明,比你精明的人大有人在,復興,你知不知道你最可怕的地方是什麼?」
王復興微微跳了跳眉毛,輕聲笑道:「我想聽聽薛老的看法。」
「狂妄,極端,偏激!」
儲君冷哼了一聲,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爺爺當初是不是刻意養出你這一身任何事都走極端的姓格,但是我想說的是,這樣的路子走錯了啊。你這種年輕人,隨時都不缺乏跟敵人同歸於盡的勇氣,走到哪都會讓人頭疼的,但同樣的,你這種人大多也都活不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爺爺當初應該是相信你和唐家的那個婚約的,一旦你和唐寧訂婚,有唐家的能量罩住你,你這種姓格肯定會走的很快,可前期你一旦失去了強大的庇護,能整死你的人太多了,但是他老人家不會想到啊,唐家非但沒有庇護你,反而千方百計的打算置你於死地,庇護你的反而是曾經和王家做對的夏家,世事弄人啊,小子,你也別不服,你自己可以想想,要是沒有包括夏家那丫頭在內的幾個女孩子幫你,你已經死了多少次了?說她們是你命中的貴人,一點都不差了。你現在成了氣候,就算還有比你強大的勢力,也會懼你三分,聽好了,你恐懼你,不是害怕王家!」
「都一樣的。」
王復興平淡道,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儲君坐在沙發上看了他一會,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臉,語氣也變得有些詭異,輕聲道:「真的一樣嗎?任何人都是有弱點的,王家如果沒了你,就算強大,也並非是沒人敢碰的硬骨頭,如果有一天讓你放棄你的家族,恐怕很短的一段時間,王家就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王復興輕笑了下,眼神卻逐漸變得銳利起來,他眯起眼睛,盯著儲君的臉,淡淡道:「我憑什麼放棄我的家族?」
儲君不置可否,兩人似乎是在隨意閒聊一樣,他端起茶杯,掀開蓋子,盯著杯中不斷翻轉的茶葉,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把你的幾個女人和你如今的基業放在一起,你怎麼選?」
王復興身體猛的僵硬起來!
女人!
一直以來都是王復興最大的弱點,為了皇甫靈犀,他曾經將還未成長起來的王家所有能量全部集合起來,不計一切代價的去瘋狂的報復唐家!
為了夏沁薇,羅斯柴爾德加上唐家數百號的屍體永遠留在了繁華京城,甚至還加上了羅斯柴爾德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一條手臂。
那麼為了陳畫樓呢?
為了其他女人呢?
當這些女人加在一起做籌碼的時候呢?
種種跡象都表明,王復興是個瘋子,但他同樣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犧牲一切的偏執狂!
到如今已經沒人敢在打王少身邊女人的主意,但必要的時候,國家敢不敢?
這本身就是一個不用思考的問題。
在天朝,政權是上帝!
「我不喜歡受人威脅!」
王復興的語氣異常的僵硬,眼神徹底冰冷下來。
儲君點點頭,眼神中卻閃過了一絲笑意,輕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復興眼神幾乎眯成了一條縫,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儲君,沒有說話。
「時間不早了。」
儲君突然說了一句,指了指牆上的古老掛鍾,輕聲道:「送客吧。」
不久前給王復興兩人開門的中年男人沉默著出現在王復興身邊,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王復興深呼吸一口,深深看了儲君一眼,帶著死屍走出了儲君的獨棟別墅。
客廳內,儲君拿起那份資料,眯起了眼睛——
「我並不覺得他是那種人。」
從儲君門口走向停車場的那一段路上,死屍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
王復興臉色依舊有些鐵青,聽到死屍說話,他腳步頓了下,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物,怎麼可能會用這種下作手段?但他不會,不代表別人不會。」
「你是說林擎天?」
死屍皺起了眉頭,慢慢的跟著王復興的腳步,兩人的距離始終都保持在一米左右。
王復興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貨真價實的森然殺機,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平靜道:「不知道為什麼,我非常不喜歡這個人,我總覺得他以後會給我造成很大的麻煩,甚至…」
他的話停頓了下,隨即搖搖頭,淡淡道:「總之他讓我很忌憚。」
「那我去殺了他!」
死屍眼神中的異色一閃而逝,隨即毫不猶豫道。
「行啊。」
王復興似乎很開心的點點頭,語氣卻帶著諷刺:「你現在就可以去殺了他,他身邊雖然也有高手,但肯定擋不住你,然後大家一起跟著他陪葬,你覺得好不好?」
死屍皺眉看著王復興,有些倔強道:「我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王復興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語氣卻愈發平靜:「別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官場險惡是不假,可大多數時候也是一張保命符,林擎天那種級別的官員,你以為你是想殺就殺的?就算被你得手,那你得罪的是整個天朝,這等於是在打臉,普通的命案查個一段時間沒線索的話就會成懸案,但林擎天如果一死,天朝各個隱蔽部門都會異常迅速的行動起來,等於是舉國之力查案,查一年,十年,二十年都會繼續查下去,我在怎麼瘋狂,也不至於跟國家政斧作對,我看你才是瘋了。」
死屍低下頭,仿佛下意識的鼓了股嘴巴,異常可愛,但可惜王復興沒有看到。
京城的夜風冰涼。
王復興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了死屍一眼,輕聲道:「冷漠?」
死屍俏麗的臉龐沒有任何變化,她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冷?
那個已經靠近了北極圈的北冰洋島嶼上,這種氣候已經算是少有的溫暖了。
王復興猶豫了下,鬼使神差的,他拉住了死屍的手,輕輕帶了一下她很輕盈的身體,然後摟住了她的肩膀。
死屍身體有些僵硬,掙扎了一下,繼續沉默,眼神卻不再看王復興。
「你叫什麼名字?」
王復興終於問了一個看起來很白痴但他卻很早就想問的問題。
「死屍。」
果然,懷中的佳人還是一副平平靜靜的樣子。
「那是代號,就算父母再白痴,也不會給子女一個這樣的名字,我說你原本的名字,不是代號!」
王復興停住身體,雙手扶住死屍的肩膀,語氣認真道。
死屍沉默不語。
王復興眼神中卻逐漸出現了一絲憤怒的火星。
就在他即將爆發之前,死屍終於開口,語氣輕柔,幽幽的入夜晚的冷風,沒有溫度:「我沒有名字。」
王復興緊緊皺起眉頭。
「你以後叫我什麼,我就叫什麼了。」
死屍用一種雲淡風輕並且滿不在乎的語氣輕聲道。
王復興內心沒由來的一疼,他看著死屍那雙此時似乎多了一絲情緒波動的眼睛,腦海中卻沒由來的想起她大多數時候那雙空洞而死寂的眼眸。
那是一雙對任何事情都完全絕望的眼神,麻木而冰冷,猶如行屍走肉。
他深呼吸一口,夜風中,這個即將在天朝無敵的年輕男人輕輕摟住懷中女人的柔軟身體,輕聲道:「以後就叫你琉璃吧,好聽一些。」
「嗯。」
「我知道華清大學附近有一家很地道的餃子館,就是我們第一次遇到的那裡,現在帶你去吃餃子,好不好?」
「好。」
「以後要聽話,知不知道?」
「嗯。」
似乎向來都不習慣跟別人妥協始終驕傲著偏激著自己原則的王復興沒有發現。
他懷中這個似乎他才認識不久的女人,對他的妥協,似乎永遠都沒有底線。
死屍,不,琉璃靠在王復興懷中,輕輕眨動了眼睛,眼神眷戀而堅強。
當她從手持琉璃離開北冰洋孤島的那一刻起,她就曾經告訴自己,只要身邊這個男人一天沒有站在真正的巔峰,她,便不能倒下!
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