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石之後的林子有些幽深,此時太陽已經落下,最後那點餘暉也埋入海面之下,身後海浪聲越來越遠,阿阮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塑夜哥哥說過,她與師父是師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當時還擔心,因為那日師父處罰嘉寶的時候,崑崙蓬萊的仙長他們都知道了,塑夜哥哥問了在場的情況,說虛谷穆海二位仙長定不會到處與人說,而那岳溯和姜羅好歹是龍族出身,最是高傲,也不屑與人嚼舌根,至於嘉寶,她都那副樣子了,估計是什麼都不知道。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可是……方才那面生的小弟子卻一副瞭然的模樣,說她師父帝江在林中等她……他又是如何得知,帝江就是她師父的?難道大家私下裡已經察覺了?再說了,師父為何要讓她去林子裡,這林子也太深了……
嗡——
腳下一震,阿阮忽然回神,這才發現,腳下迅速燃起火光,光蔓延開來,似是個圖案,很快周身景色變得飄渺起來,草木山林如被融合在一起的顏色,混沌難分。
阿阮心道一聲糟糕,想必是不小心闖入什麼人布下的陣法里了。但未曾聽說崑崙和蓬萊還設了陣法啊,這六界盛事小輩聚集,各界前輩也都在場的時候,誰會布下這樣強大又神秘的陣法,是要對付誰?
「哈哈哈哈……」有人得逞了一般大笑起來。
阿阮警惕道「是誰在那裡?」她心中雖然有些疑惑,還是忍不住又喊道「師父!師父,你在這裡麼?」
「你果然……對你師父……哈哈哈……傻子,原本我還擔心引不來你,哈哈,說你師父在這你也信,一聽他在,就跟沒了腦子似的趕來,怎麼會有你這種傻徒弟。」有人自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阿阮仔細辨別,那人站在陣法之外,她看不清晰,但依稀瞧著,再加上那聲音,應該是嘉寶。
「嘉寶?」阿阮問道。
嘉寶厲聲道,「沒錯,是我。阿阮,這裡沒有你師父,只有我和『玲瓏陣』,你就好好的,死在這裡吧。」
阿阮也不著急,搜腸刮肚,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玲瓏陣是什麼陣,近幾日幸而和岳溯討論過各種破陣之法,可是不幸的是這個玲瓏陣並未聽說過啊,也不知道尋常破陣之法行不行的通。
「這陣是你布的?」連她和岳溯都不曾見過的陣法,她不相信嘉寶能夠布出來。
嘉寶恨聲道「不行麼?這可是我們鳳族的上古秘陣。就算我靈脈廢了,你真當我什麼都做不了了?」
說話的功夫,阿阮在陣中踱了一圈,驚訝地拿出岳溯給她那張圖紙,翻了翻,「這陣……」
嘉寶「如何,熟悉麼?是我故意讓人給大師兄的,他向來喜愛鑽研陣術,可就連他也破不了這玲瓏陣。」若非是確定了岳溯破不了,今日又偷聽到他們二人說話,知道阿阮也破不了,確定了這一點之後才開始了後面的計劃。那帝江毀她靈脈,她便毀了他這徒兒!
阿阮嘆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玲瓏陣困住了她,陣法已經啟動,只是還沒有什麼異動,但她也知道,既然嘉寶意欲用此陣殺了她,這陣自然不是如名字那般只是好聽而已。
嘉寶見她如此淡定,氣惱道「你作何不驚?你以為我是嚇唬你的?」
阿阮搖頭,「並沒有。但我相信,師父一定會來救我的。」她出來已經很久了,若是師父尋不著她,定然會發現異常,師父在阿阮眼裡無所不能,岳溯破不了的陣法,師父可以。
「救你?呵!我也很期待他來救你……」嘉寶道「這陣並非只有這一處才有,玲瓏陣七連環,七竅玲瓏,一共七處,不管是你破陣去見他,還是他來救你,必破七處陣法,能走出這七個陣的,六界裡只出過三人,其中二人還是上古仙者,你以為你和你那師父比得了上古仙者?簡直是痴人說夢。」
「原來如此,七處陣法……」阿阮也不管她說了什麼,兀自拿出那張陣法圖紙,喃喃道「七處……」念吧又抬頭問道「你給岳溯的圖紙,可有動過手腳?」
「自然是沒有……你詐我?!」嘉寶氣急,她是為了知道對方能不能找到破陣之法,這才故意畫了原圖過去,並未改動,此時對方毫無慌亂地與她確認,她氣惱答了,這才發現不對,那圖紙沒在岳溯手上,倒在她手上了,無疑不是一個隱患。千算萬算,未料到大師兄那般痴迷陣法的人會將這難得的陣法圖紙隨手給人。
嘉寶想著就生氣,但又想起那日昏迷將醒時聽到帝江對岳溯說的那句話,忽而笑了,她那大師兄簡直是可笑可憐,對人家再好有什麼用,人家喜歡的人是自己師父!
阿阮聽錯了她的意思,笑了笑,「只是問你而已,沒有炸你。」這陣法還沒搞清楚,她怎麼可能直接用法術來炸陣,強行破陣,恐怕會有反噬。她說罷,臉色有些冷淡,「原本還覺得我師父對你出手狠了一些,但現下卻覺得還是他手軟了。不過,可能也是我師父有先見之明,刻意手軟了,這才讓我有機會見識你們家的上古陣法。」
本著學習鍛煉的心態,阿阮運氣,做起了調息休養先。
嘉寶情緒不穩定,阿阮越是顯得無所謂,她便越是心情暴怒,她叱道「不知羞恥的東西!竟然喜歡上自己的師父!此等有違天倫之事,簡直是讓人噁心!」
阿阮神色一凜,低聲道,「你說什麼?」
嘉寶冷笑「我說你和你那妖邪一般的師父,師徒相戀,違背天倫,叫人噁心!」
「你閉嘴!我不准你說我師父!」阿阮劈手就是一道氣刃,可誰知這氣刃飛出陣外便消失了,在她納罕之時,忽背後一冷,竟是被突然破陣而入的氣刃砍在後背。
嘉寶「被自己的氣刃傷了,感覺如何?我就直接告訴你吧,這陣七竅玲瓏便是七竅相通之意,只要你打出任何攻陣之法,經過七處,都必將自傷,來,我來幫你想想,若你那師父也進了陣,你們師徒相殘的景象,應該會很好看。」
阿阮那道氣刃完全是怒氣之下打出,力道毫無控制,用了多少力道打出去,便就原封不動地自己受了,直被砍的單膝跪地,直到此時,她才真的緊張起來,嘉寶本就是有所計劃地引她來,也成功地將她困在了陣法之中,沒有必要騙她。這個陣法,的確玄妙,破陣之法,向來都是為了自保,可這個陣法,必須要靠自傷破陣,只有能夠撐到最後,自傷卻不死,才能破陣。自傷之法,若是不當,還沒出陣恐怕就已經將自己耗死在陣中了,無異於自殺,而即便破了陣,也是要元氣大耗。
她現在只希望師父不要來……
阿阮手中緊緊攥著那陣法圖紙,盯著陣法之外的嘉寶,一字一句道「若我師父因為你受半點傷,出了此陣,我定將你千刀萬剮!」
嘉寶大笑出聲,「那還是等你有命出來再說吧。而且……即便你那師父受了傷,怎會是因為我呢?是因為你才對啊!你要千刀萬剮,頭一個便應該是你自己!不過,你那師父雖然為了你遷怒與我,可瞧著卻未必如你對他這般……」她說著,又是大笑。
阿阮已被她擾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嘉寶止了笑,「我是可憐你,你不知羞恥愛上自己的師父,可你師父卻是對你無心,他可是少帝啊,那人無情無心,是六界裡最難以猜測之人……雖然不知道他留著你有什麼用,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將你當自己的一件物品,不願意被人覬覦罷了。你現在還擔心他,可他卻未必會為了你進這七竅玲瓏陣。你啊,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阿阮心中一痛,嘉寶雖不明白緣由,卻是說到了她的痛楚,她被師父撿來當做徒弟,不就是因為和塑夜哥哥的一個賭約麼,師父是神,他高高在上,他睥睨眾生,他眼睛裡從來沒有看重過什麼,她是他的徒弟,和他的罡寧劍一樣,只是屬於他的一件不可被人覬覦的物件兒罷了……師父說喜歡,她很高興。可是她太喜歡師父了,所以在最初的情動喜悅之後,她輕而易舉地便能發現,師父的眼中,只有看不透徹的笑意,沒有情。
「你閉嘴!你憑什麼這麼說!」阿阮失了淡定,猛地站了起來。
嘉寶得意道「就憑我聽到了他與大師兄的耳語。你不知道為何我會知曉你與你那師父的姦情吧。是你師父自己說的,以一種占有之姿,與我大師兄說你喜歡的人是他!」
「什麼……意思?」阿阮有些怔楞,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因為在她看來,師父說的就是實話。
嘉寶譏諷地勾起唇角,「這都不懂?若是他對你也有真心,定然會說是他心悅你,叫我大師兄莫要肖想,可他偏偏說是你喜歡他,這是什麼,你做徒弟的不知羞恥,他這個做師父的也不要臉面麼?他對你的心思沒有半點維護,你知不知道,若是傳了出去,你這個徒弟就該斷去靈脈,逐出師門,被六界唾棄。」
其實嘉寶並不知帝江為人,她說這話也是將他想的實在太要臉面了,帝江確實無法對任何人生情,但那不代表他就只是將阿阮當成一件可有可無的物件兒,即便是個物件兒,也會有不可取代的時候。
阿阮腦中嗡的一聲,身子搖晃,便又想起那句天人無緣,有違天規。
嘉寶繼續說道「他是誰?他可是神啊,你又是什麼東西,即便是魔界的人,那又如何,即便他不是你師父,他也是你一輩子都仰望不起的人,他又怎麼會對你這樣的人有什麼真心,無非是給自己尋些樂子罷了。」嘉寶並不了解帝江,但帝江六界裡無所事事性情無常到處找樂子的事情,沒有人不知道的。
阿阮已經不想再聽了,嘉寶雖然可惡,可是她說的沒錯,每一句話都戳中了她的心窩,讓她無法逃避。原本以為,自己喜歡師父,只要能夠待在師父身邊便能夠滿足。但是嘉寶的話,讓她發覺,她並不滿足,不夠,不夠!她想要的是師父的真心……
「說完了麼?」阿阮在沉默中抬頭,「說完了就滾吧。」
「哼,我看你等一會兒還能不能把話說得這樣硬氣!」嘉寶帶上兜帽,將身子掩在黑色的斗篷里,趁著暮色隱入山林。
嘉寶雖然很想留下來看她的慘烈,但她顧慮若是出來時間太長,會讓人起疑,她可不想在他們師徒二人受創之前就被人抓住,之所以用這個上古秘陣,是因為這個秘陣雖然也出於鳳族,但是並沒有太多人知道,是族中秘寶,因母親寵愛,私下傳授與她的。
另一邊,岳溯以為是師尊找他商量兩派最後的結界問題,便直接去了師尊那裡,將自己的安排說了一番,崑崙蓬萊兩派合仙力連接山海,布了守護結界,這清平競技結束了,送走四方來客,定然是要撤去結界,斷開連接各歸各位的。
岳溯說完,請示道「二位師尊,弟子如此安排可還妥當?」
虛谷點頭「你有心了。原本想著稍晚些再問你……安排的不錯,交給你我們自然是放心的。」
岳溯心中疑惑,為何說是稍晚些再問,難道叫他前來並非是要說這件事的?
虛谷和穆海二人聽罷連連點頭,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何岳溯提前來報,但也很是滿意,尤其是虛谷,到底是自家門派的首席大弟子,對岳溯很是看重。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溯兒,你一向行事穩重……最近,聽說你和那魔界的阿阮姑娘走的很近?」
岳溯聞言,心道原來師尊是想問這件事,臉頰微紅,卻是心中坦蕩,他們只是探討了一些法術陣術,並未有任何不雅之舉,斟酌一番,便道「回師尊的話,此次競技大會中,阿阮姑娘表現不俗,且對法術陣術頗有見解,弟子不過是與她一起做些討論罷了。」
虛谷點頭,卻又搖頭,拂塵掃了掃,道「她即是那個人的徒弟,你還是莫與她接觸過多。她雖瞧著是個爽利單純的性子,被那人教出來,恐是個正邪難分的性子。又是出身魔界,你可是仙界之人,我們仙魔兩界,雖看起來平靜,但千萬年來積下的仇怨可不是那麼容易泯滅的,自古仙魔不兩立,你可要記在心上。」
岳溯抿唇,不由得說出了心中所想,「師尊,這實在是對魔界有所偏見……」
一直聽著的穆海簇了眉,帝江用那種手段懲罰他們蓬萊看重的弟子嘉寶,手未免伸的太長了,他自認自己並非是對魔界有偏見,一定要說偏見的話,那他也只是對帝江這個人有偏見罷了,聽了岳溯的話更是生氣,「岳溯,你難道被那魔界的女人迷了心不成?我聽嘉寶說你對那女子不一般,今日看來竟是真的?為了她,你師尊的話,你也要頂撞了?」
他語氣嚴厲,岳溯立刻施禮,恭敬道「弟子不敢,謹遵師尊教誨。」他雖也知道仙魔不兩立,但心裡卻並未將阿阮歸為魔,甚至在他心裡,明軒,小白亦不是魔,他們性子爽朗,彼此真誠,並非師尊他們口中十惡不赦正邪不分之人……只是,這般想法,師尊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聽見的,他便自覺閉了嘴。
虛谷攔了攔穆海,聽他提起那可憐的嘉寶,嘆了口氣又對岳溯道「溯兒,你們家族與嘉寶族中一直都是姻親,你又是她崑崙的大師兄,嘉寶遭此大禍,這天生的靈脈算是毀了……你有空多去勸勸她,莫要讓她再做傻事了。」
岳溯埋著頭,忍不住就蹙起了眉頭,前晚還聽她要死要活的,今日便就安生了,她那性子,被毀了靈脈別人都覺得她會要死要活,可他卻覺得沒那麼容易,這個丫頭心思極深,就因為阿阮言語相衝說了她幾句不好聽的,她連在競技場上用誘魔香的事都做得出來,他心中隱隱覺得這靈脈被毀一事,恐怕嘉寶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嘉寶一向被兩派仙長寵愛,他不喜歡背後議論他人,亦沒有什麼證據,即便說出來了,恐怕仙長們也不願意相信。
穆海憂心嘉寶,知道岳溯對嘉寶無心,恐他嘴上答應了,之後也不會去,又因為他剛才維護那魔界妖女對他生了氣,便提議三人一起去探望嘉寶。岳溯無法推脫,只得答應。
可誰知,三人去了嘉寶休養的房間,房間裡竟是空的,被子隨意地翻在一旁,難免讓人有一種被拖拽出去的感覺。
穆海臉色一沉,急道「不好!我就說那帝江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善罷甘休,肯定是他事後不解氣,出爾反爾,又將嘉寶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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