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嘿了一聲,「你這小狐妖,倒是會說話。筆神閣 bishenge.com」
黎陽看著月老笑了笑。
雲阮問他「需要怎麼做你才能離開白旭的身體?」
黎陽聲音涼涼「我要你找到我的身體。」他忽然轉頭望向窗子,窗子被厚厚的窗簾遮著,一絲光也透不進來,沉悶的氣氛里,忽然令人覺得有些哀傷。
雲阮覺得奇怪,「你是保家仙,怎麼會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雖說保家仙是妖界的,但大部分正經的保家仙也是有修行的,也都是奔著修仙去的,怎麼可能連個肉身都修沒了?
黎陽道「很多年前,我的確是欠了白家人的恩情,但也並不想做保家仙,他們便把我捉了起來,找道人抽離了我的魂魄,藏起了我的肉身,逼迫我做白家的保家仙。」
他說的時候仿佛只是一件雲淡風輕的小事,可他說的事聽在耳中卻是讓人覺得心驚。
司命見過各種人生百態,便嘆了一聲,「你這小妖,好歹也是有道行的,怎麼就中了這種陰招兒。該不會就是傻傻的為了報恩吧。」
雲阮幾人都有極好的夜視能力,即便是這樣沒有光線的房間也能看到黎陽用白旭的身體所表現出來的動作和表情,他忽然笑出聲來,那笑聲尖銳刺耳,讓人心裡也跟著揪了起來。
房間裡的氛圍一時間壓抑的讓人呼吸沉重。
雲阮問月老,「有紅繩麼?借我用一下。」
月老怔怔地拿出一小捆來遞給她,就見雲阮接了紅繩,手指尖穿來挑去,很快就扎出一個紅線小人兒來,她又拿出一張紙符,念動咒語將紙符貼在紅線小人兒上,紙符將小人兒慢慢纏緊。
「黎陽,你可以離開白旭的身體麼?到這個紅線紮成的小人兒上。我帶著你找你的身體。」雲阮將紅線小人兒拖在掌心裡,遞到黎陽面前。
黎陽喃喃道「小傀儡術,你竟然會這個?」
小黑聽見了也有點吃驚,扯著雲阮的手不放,「阮阮,怎麼好用這種術?萬一他是騙你的怎麼辦?他可是妖界的,妖界能有什麼好東西。」
雲阮不認同,微微簇了眉,「小黑,不要這樣說,太失禮了。」
月老和司命是仙界的,做的事又十分單一,不搞這些術法,更別說是這些旁門的術法了,紛紛好奇,「什么小傀儡術啊?」
小黑解釋道「就是要有道行的人用身上的道具做小傀儡,可以是這樣的紅線紮成的小人兒,也可以是別的什麼東西,而阮阮那張符紙就是彼此靈魂的聯繫,通過這個媒介,她的力量會分給傀儡用,相當於用自己的骨血養著一個小傀儡。一般都是道人為了讓小傀儡為自己做事才用的。但他一個落魄的妖魂,阮阮能需要他做什麼,就是好心給他養著罷了。」
月老聽完一臉凝重,倒是司命想得開,一巴掌拍開小黑抓著雲阮的手,大大咧咧地說「阮阮,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橫豎你還有我們,有我們在,量他也不敢做什麼。」
雲阮被她豁達的樣子逗笑了,重新將手心攤在黎陽面前,「怎麼了?還有猶豫麼?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點恩情就像白家人那樣逼迫你做什麼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回雲清山,那裡有我師公還有師父,他們很厲害的,也許能夠幫你,還有我小師叔,他對妖界很熟的。雲清山有很多生靈,若你有意清修,那裡會是很好的地方。」
黎陽盯著雲阮手中的小傀儡沉默了片刻,才抬頭道,「他們說的對,我是妖。你為什麼信我?還讓我去那樣的好地方?」
雲阮眉目舒展,帶著淺淺的笑,「我師父說過的,人是好是壞不是按六界所屬來劃分的,不光要用眼睛看,還要用心感受,選擇自己認為對的,做自己有把握的。你沒有惡意,也沒有煞氣,這是我感覺到的,我選擇相信你,也有能力和實力面對你的背叛。所以我不怕。至於帶你去雲清山嘛,雲清山也不是什麼私人屬地,不過是一處靈地,你可以選擇去也可以選擇不去,這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事。」
黎陽點了點頭,釋然地笑了笑,如承諾一般對雲阮道「雖然你不要我報恩,但我承了你的恩情不能不回報。白百靈的事,我會幫你。」
雲阮忙問「她的事你知道?」她問出口又覺得這問題問的太傻,他是白家保家仙,自然是知曉白家人都做了什麼,於是又改口問「你要怎麼幫?我並不希望因為她的事傷害到別人,特別是邢叔叔和子軒。」
黎陽默默念著「邢戰,邢子軒,好了,我知道了。」他念吧,淡然一笑,「多謝你了。」
說罷,一道白光鑽進了紅線小人兒,白旭閉上了眼睛,軟踏踏地落回了床上。
雲阮將紅線小人兒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問道「好了,現在去找你的身體。你知道它在哪裡麼?」
黎陽的聲音從紅線小人兒身上傳了出來,卻是先說了一句「你身上的能力好強大,不像是一般人可以修為的程度……不管你到底是誰,都多謝你了。」
月老被他這話說樂了「你倒是個有靈性的。」他說著,手伸向袖子裡,拿出淨化重塑的三生鏡,遞給雲阮,「阮阮,三生鏡我已經處理好了,按照之前說好的借給你。」
雲阮開心地接過來,很是驚喜,「這麼快!」
月老摸摸鼻子,「嗨,小事。」他有些心虛,不知道給了這三生鏡給她,到底是好還是壞。
司命是個坐不住的,拉著雲阮就走,對那紅線小人兒很是有興趣,催著黎陽問「快快,說你身體在哪,咱們早些找到,還能早點離開白家。」
黎陽黯然,「我也不知道身體在哪,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已經感覺不到了。」
小黑支了招,「這事不難,當初是白家人束縛了你的身體,既然你被困在這裡出不去,那就肯定還在這裡,當初他們強迫你做保家仙,肯定也做了結契之類的事情,雖然當初結契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但是白家隨便找一個人就是與那人血脈相連的,找一個白家人放放血,不就找得到了。」
黎陽聽了,覺得未嘗不可,白家人逼迫他,如今他還盡恩情只想重得自由,用點白家人的血,並不過分。
雲阮拍拍小黑的肩膀,難得心中慶幸帶了他們來,「小黑,我還真是第一次覺得你靠譜。」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到白旭床前,就著他垂下的手,利落地取出包里的薄刀在他手指上劃了下去,收集了白旭的血留用。
而她身後,小黑嘴巴不停,明明聽著不大像誇人的話,他卻得意地不行,仰著下巴說「我可是冥界的黑右使啊,我們冥界的人,最懂得各種歪門邪道,有各種讓人生不如死,死不如灰飛煙滅的辦法了!」
月老和司命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離他遠了些,雲阮哭笑不得地撤了結界,帶著一行人出了這間房間。
白家人一直站在外面,從剛才雲阮加了一道結界之後他們就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看見白旭突然倒回了床上。白旭的父親白家二老爺焦急地問著「小天師,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若是真的保家仙暴走作祟倒是要費一番功夫,只是黎陽的情況實在特殊,反而讓這個任務簡化了不少。其實黎陽心裡也很明白,若來的人不是雲阮,換做別的人,一心認定他是邪祟,他也必定要以命相搏的,只是,因為他很幸運,他遇見了善良的雲阮,他心裡感激。
雲阮聳了聳肩,輕鬆道「白旭已經沒事了。不過他的身體要休養一段時間,只需要好好照顧就可以了。」她想了想,又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個折好的符紙遞給白家二老爺,「這個符可以安神,保他不再被任何邪祟所擾,他現在身體虛弱,怕是會有髒東西來找。把這個放在他的枕頭下面吧。」
白家二老爺還沒接過來,便被白百靈搶了去,幾下撕成了碎紙,她不滿道「我們出了600萬,就只給這麼一個破符?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做事?我們家的保家仙那麼厲害,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你收服?」
雲阮看著地上的碎紙片眼睛都沒眨一下,淡定地又掏出一個符來遞給白家二老爺,「這符您要麼?」
白家二老爺心疼兒子受苦,也不管可信不可信,只覺得有也比沒有好,600萬卻是很多,但那難道還能比自己兒子的命要緊麼?他只要自己的兒子能好好活著!白百靈一而再再而三的搗亂,他已經很煩了,也顧不上白百靈的阻撓,越過她去接過了雲阮的符,轉身就進了房間給兒子塞在了枕頭下面。
黎陽沒有說話,但是他冷笑了一聲,這一聲笑聲音很小,但是他所在的紅線小人兒就坐在雲阮的肩膀上,雲阮聽到了。
忽然,宅子裡響起一陣尖叫聲,女人驚慌的叫喊聲讓人忍不住身子一抖。黃昏之際,太陽正在不斷西沉,像是把人間最後一點暖意也要帶走了,所有人都被這冷不丁的變故嚇了一跳。
小黑是冥界的,最是敏感,迅速道「不好,有別的東西!」
雲阮也反應過來,神色也緊張了起來,只是這時,黎陽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別擔心,好戲就要來了。不要這麼緊張。」
他未將話說明,但云阮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白百靈一樣。
白家兩位老爺到底是上了年紀經歷的多了,帶頭去了傳出尖叫聲的房間。一個菲傭慌亂地指著地板,用蹩腳的中文結結巴巴地「老爺,這裡,血,水,有死人……」
緊緊關閉的一扇門,從地板和門邊的縫隙里不斷滲出血水來,像是參加了血的水,血色不深,可血腥氣很濃,讓人下意識地就認為那一定是血,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紅色的學會,淺色橡木地板,白色的門,刺激著人的視覺,嗅覺。
白家大老爺惱怒地將菲傭推開,「哪裡有什麼死人?不要說這種喪氣話!」
「百靈,這不是你的房間麼?」白家大老爺納悶兒地看向白百靈,白百靈已經被嚇到了,沒有回話,百家大老爺只好吩咐人道「開門!」
迅速有人拿來了備用鑰匙,房門被打開來,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這汩汩流出的血水。
白百靈像是終於回過神了一般,忽然叫道「浴室!水是從浴室冒出來的!是誰惡作劇?」這間房間是她出嫁前的閨房,就算是出嫁了也是一直留著的,回娘家也會住在這裡,一直都被人打理的很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事。
她迅速看向雲阮,「是不是你在這裝神弄鬼的?」
雲阮無辜地沉默了,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在白百靈聽來都是錯,不如閉口不言。
白家兩位老爺也都看向雲阮,白家人向來供著保家仙,也都多少相信鬼神之說,所以他們也不敢肯定這就是人為的惡作劇。
雲阮攤手,無奈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吧,大家都看著,也好讓我洗脫冤屈,別總說我做手腳。」她敢說這是她接過的最委屈的任務了。
白家人對此沒有異議,一行人擠進了還算寬敞的浴室。
浴缸里在放水,浴簾遮了個嚴實,小黑一馬當先地越過去,嘩啦一聲拉開了浴簾……
浴缸里滿滿的血水,顏色比溢出來的更濃一些。相對狹小的空間,浴簾拉開後血腥氣也更濃,白家人連連乾嘔,就連雲阮見慣了大場面也忍不住被這味道熏得轉過了身。
白百靈心道自己供著小佛像,就算沒有了保家仙也有別的神佛保佑,膽子大了許多,認定了這是雲阮故意藉機整她,上前一把關了水龍頭,伸手到浴缸里去拔塞子,可誰知她摸了半天也沒找到塞子,倒是摸出來別的東西,她抓了一把往上一提,竟是滿手的頭髮,密密麻麻的黑色長髮,纏繞在指間,猶如有生命的藤蔓一般。
她發狠地一拽,一張爛了一半的臉出現在她眼前,那令人恐懼的黑色長髮瞬間從浴缸底浮出水面,泡在一池血水裡,畫面簡直觸目驚心。
「啊——」這一回,不止是白家的菲傭叫了,白家人也都驚叫了起來,叫的最響的那人,是白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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