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廳,果然見張千正焦急不安地坐在位置上。
「張大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上次的案子應該了結了吧?」
張千見他三人到來,鬆了口氣,趕緊起身行禮。
「文老爺子,上次的案子早已完結,不過很抱歉,這次又有事情麻煩您老了。」
「瞧張大人說的,大人有需要的地方,老頭子自當幫忙。只是不知這次又是何事呢?連正菖和沈丫頭都找來了。」
「唉」張千嘆了口氣,「是離王世子」
「離王世子?」文正菖與文老爺子皺著眉頭相互望了望,轉頭看向張千,「文某正從那裡回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文大人您是知道的,世子這一年來一直疾病纏身,寢食不安」
「不錯,世子的病正是文某接手。」
「下官想向大人就世子的病情做一番詳細了解,不知大人可否如實告知?」
「張大人需要了解世子的病情?」文正菖疑惑地看著張千,「雖說這病情不該是什麼秘密,可是一般也是不外傳的。」
「文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規矩。」張千再次嘆了口氣,「其實是這樣的。世子的外祖父也就是戶部尚書王大人懷疑有人刻意毒害世子,所以才到京兆府找下官查證清楚。下官這才來麻煩文大人和老爺子,請見諒。」
「世子脈象細弱、面色萎黃、少腹脹滿、失眠健忘、心悸易驚、倦怠乏力,此為思慮過度、勞傷心脾所致的心脾兩虛,另世子心情煩躁、行動遲緩、脅肋脹痛、舌質紫暗且苔白,此為氣滯血瘀之證。」
沈苓煙聽他說了一大串中醫術語,頭已經快暈了。這文正菖故意的吧?她不相信張千能聽懂。
果然,張千乾笑了兩聲,「文大人果真是醫術高超。那個下官想再請問一下,世子是否有被下毒的可能?」
「沒有被下毒的跡象。」
「這」看著他自信滿滿的回答,張千這下糾結了。他絕對相信文正菖的醫術,既然他說沒有被下毒,那就一定不可能是因為毒。
「文大人,你說會不會有其他可能,比如有人利用食物相剋之類的原理來害世子呢?」
喲!他還知道食物相剋!不簡單!沈苓煙看著張千的眼光瞬間變了。看來這京兆府尹也需要懂得很多知識呢!
「若是如你所說,也不是不可能。」文正菖想了想,「這就需要去王府調查了。」
「如此,可否麻煩文大人與下官走一趟離王府?」
文正菖爽快地答道:「沒問題。」
一旁的文老爺子道:「世子的病情有些不好,之前聽正菖說了。這樣吧,張大人,老頭子也和你們一起去瞧瞧。」
「文老爺子肯出馬,那是最好的。」
沈苓煙正想著似乎沒有她什麼事,就聽張千轉而對她說道:「沈姑娘,下官想請你也一起去一趟離王府。」
他現在聽了沈苓煙的話,沒有在人前喊她「老師」,可是他恭敬的態度仍讓身邊的人萬份吃驚,尤其是文正菖,根本不明白堂堂京兆府尹為何對一個小姑娘如此敬重。
但是沈苓煙壓根不想惹上張千給她找的這些麻煩。「我?我又不懂醫術,還是不去添亂了吧?」
「沈姑娘還記得之前的離王四公子嗎?」
離王四公子?沈苓煙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那是誰了,就是那個患有殺人妄想證的年輕人。難怪剛才聽他們說起「離王」兩字那麼耳熟,原來這次又是離王府的人出事了。暈!正因為如此,所以張千才找上她嗎?可是離王府的事又關她什麼事。
「因離王世子情緒不穩,下官擔心他和上次四公子一樣的症狀,所以想請姑娘去看看。」
啥?又是一個妄想症?!
沈苓煙傻眼了,難道離王府的人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疾病?
她到現在只知道有心理學家懷疑過古代北齊王朝高家的人和大宋王朝趙家的人都有家族性精神分裂症,至於其他的古人,還鮮有聽說出現心理疾病的。當然,也許心理和精神這類疾病自古就有,只是當時人們不懂心理學,所以並未真正了解。如此說來,她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番離王府的人了。現成的案例呢!
於是,秉著好奇的原則,沈苓煙立刻改口,同意張千的請求,和他們一起去了離王府。
終於見到了離王世子。
離王世子是一個長得很不錯的年輕人,可惜正如文正菖所說,他面色萎黃,無精打采。沈苓煙偷偷打量著他,發現他整個人瘦弱不堪,臉上更是顯得肌肉塌陷,兩眼則頂著嚴重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他是嚴重失眠。
他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就算明知其他人在打量他,他也不在乎。
文正菖小聲地對他說道:「世子,這是家父,醫術高出文某許多,讓家父為世子再診斷一次吧。」
離王世子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讓文老爺子握住。
文老爺子診脈片刻後,面帶憂色,「正菖,就像你說的,心脾兩虛、氣滯血瘀,非常嚴重,而且他心結太重,若是心結未結,恐怕用再多的藥也不見得能好轉。」
一旁的張千仍不死心,「照兩位判斷,世子真不是被毒所害?」
「他這是心病。而且也不存在你之前所說的食物相剋問題。你看看他,明顯的食欲不振,想從食物下手還真是很難。」文老爺子轉而看向文正菖,「看來,還真得用上祝由術了。唉可惜,現在太醫院祝由科的負責人是何國師的門人,能否值得信任呢?」
這已經是沈苓煙第二次聽他們提起祝由術了。看來之前在小藥圃里他們說的正是這個離王世子。可是,怎麼又提起了何國師?沈苓煙突然發現,何國師的身影還真是無處不在。
「既然只是心病,為何王大人認定他是被害呢?莫非真的又是妄想?」張千轉頭看向沈苓煙,「沈姑娘,你怎麼看?」
「我覺得他這是抑鬱症。」
「抑鬱症?」張千突然聽到一個新詞,頓時又來了精神。
沈苓煙見他模樣,不覺好笑。這人是好學還是斷案斷傻了?難道巴不得有點什麼新鮮事情發生?
「何為抑鬱症?」
「抑鬱症是一種精神和心理的疾病,有的人是因為壓力太大,有的人是因為內向多愁善感,有的人則是因為思慮過重或者過於悲痛引起的,表現為情緒低落、嚴重失眠、面容憔悴、興趣漸退,就像世子這般,有的人甚至有輕生念頭。」
沈苓煙本來還不太確定這個離王世子是抑鬱症,不過說著說著,發現他的症狀和抑鬱症還挺相符的,如此看來,自己說的沒錯。
「聽沈丫頭這麼一說,似乎還真是那麼回事。」文老爺子看著她,目光閃動,「看來丫頭的心理學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是那是,沈姑娘的學問自是不能小覷,下官也是佩服得緊。」張千得意地說道,似乎真是以自己有這麼個老師為榮。「不知沈姑娘是否有辦法治療這種抑鬱症?」
太醫院文家父子已經判定離王世子藥石無醫,而沈苓煙卻能準確地說出疾病症狀與名稱,張千立刻又升起了希望。
沈苓煙見他充滿希望地看著自己,不好意思道:「其實這種心理疾病,我也只是大概了解,具體如何醫治,卻不是太清楚。」
見張千眼裡流露出一抹失望,沈苓煙於心不忍,覺得讓一個負責任的好官如此失落,真是不應該,於是便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說了一遍。
「其實這種抑鬱症,主要還是要靠心理治療,比如病人要得到家人和朋友的肯定,要讓不良情緒得到疏導和宣洩,還要多找點其他事情做好轉移注意力,慢慢建立起生活信心,讓他們逐漸走出抑鬱症的區域。」
見張千仍是不明所以,沈苓煙想了想,只好再次用儘量詳細且通俗的話語把具體內容說了一下。「比如,可以把病人換個新地方,每天所見的人和事也儘量和原來不同。可以的話,病人應該儘量多去參加一些人多的活動,多和人交談,多聽聽音樂,多去戶外走走,還可以多看一些有用的書,多做一些有用的事,反正就是把之前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或者不開心的事情去掉。當然,如果能找到病人的癥結所在那是最好,然後通過暗示作用給與激勵,解開心結。心理暗示就是在他本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治療的人把一些想法灌輸給他,讓他慢慢改變之前的想法,相信治療的人所說大概這樣子吧。」
沈苓煙對抑鬱症這種心理疾病的治療根本就是根據自己以前書上所見的了解,說了個大概,只是完全沒有順序性。她想著張千估計要聽糊塗了,沒想到他居然好像有點明白,甚至連文老爺子和文正菖也動容了。
「沈丫頭說的心理暗示,似乎和祝由術有異曲同工之妙,莫非這也是祝由的一種?」
其實古代祝由術就是心理暗示或者催眠的一種。
不過沈苓煙不好解釋,只好說道:「方法差不多吧,都可以治病。」
「對了,沈姑娘是觀星道長高徒,懂得祝由之類的法術也不奇怪。」
張千果然適時地幫她宣傳一番,搞得沈苓煙更不好意思,看來張千也已聽說了她在驍騎軍的事情。之前驍騎軍的事在京城已經傳開,不過這對於一心研究醫術的文家父子來說倒是奇事,尤其是文正菖。
文老爺子沒說話,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微笑。
不過文正菖倒是來了興趣,「想不到沈姑娘還是觀星道長的徒弟,難怪不知沈姑娘是否可以用祝由術或者心裡暗示術幫助世子呢?」
「這個說來慚愧,我並不會什麼祝由術,但是我知道祝由術和心理暗示有點類似。至於心理暗示,其實我就會些理論,具體從來沒有試過,當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試試。」沈苓煙覺得讓自己這個半桶水或三分之一桶水的人去做心理治療一定會鬧笑話的,不過這會兒看著大家期待的目光,她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那個其實世子的藥不能停。雖然心理治療很重要,可是要配合藥物治療,這樣才會好得更快。」
沈苓煙知道古代的祝由術其實就是中國最早的心理治療方法,只是她不知道那些祝由師治病的時候是否還要配合藥物。至少她這個半桶水的所謂「心理醫生」,是肯定沒達到那種念一念咒語就能把人治好的水平,所以藥物絕對不能少。
「有道理,沈丫頭說得很對。」文老爺子肯定地點了點頭,「不如接下來就讓沈丫頭做一份心理治療的方法出來,咱們一起商量看需要如何改進用藥。」
「好。」文正菖乾脆地答道,然後看著沈苓煙。
「我也沒問題吧。不過如果張大人能夠幫忙了解到世子抑鬱症的原因,就更好了。」沈苓煙看著張千,「我知道張大人對於調查一向很辦法的。」
「那是自然,我也需要給王大人一個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