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人途 第一章， 逃亡之人

    「快逃！」

    意識模糊間，一陣天光晦暗，一聲驚呼傳出，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道倉惶身影出現在荒涼的山道上，神色驚恐，一身素色長袍，早已沾滿灰塵，蓬頭垢面。

    「快逃！」

    又一聲催促傳來，從遠遠的後方飄來，悅耳婉轉。似乎無比熟悉，但卻已來不及回望，驚慌的青年，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快速向前。

    腳步急促，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也不管那荊棘劃破衣物，碎石早已割破腳背。一種無形的力量與越來越近的恐懼，令得青年男子不住向前，那是求生的欲望與對死亡的恐懼。

    快逃！

    一種驚悸的本能在其內心深處炸響，令得李天寒毛直豎，身體不受控制朝向前方奔去，眼中帶著驚慌失措的迷惘，沿著陌生的小道，穿山越嶺。

    荒涼的山林，寂靜無比，黑暗才剛剛要破曉，李天已然記不清楚自己逃了多長時間了，為何要逃！但逃亡似乎卻是現在能做的唯一事情。

    逃！

    除了逃跑，別無他法。李天的身體在怯懦中顫抖，但腳步卻蹣跚向前。似乎只要多停留住一秒，都會有莫大的兇險，從其背後追趕而來，會在瞬間將自己的生命奪去。

    隱約間有陣陣嚎叫，如同九幽冥域傳來的鬼哭之聲，悚然入耳。陣陣獰笑之聲，帶著嘲弄之意，天光漸明，但黑暗卻並未退去。

    似乎就在背後追趕，緊緊地吊著，就在不遠的後方，一雙冷清的眼眸，如同萬載難以融化的寒冰一般，淡淡的看著，那道倉惶的背影。

    「一直向東方去，趕快，不要回頭！」

    那個悅耳的聲音時遠時近，不住在李天腦海中迴響，似乎熟悉無比，倍感親切。但李天已來不及細想。

    「一直往東就能脫離天魔幻域，不要為我報仇！」

    有一個年老的聲音傳來，顯得蒼老而遲暮，但卻平靜無比，似乎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令得李天心底一痛。

    「桀桀！」

    正在這時候，一聲輕笑傳來，令得李天遍體生寒，只覺得兩道目光如同寒刀刺破自家後背，直透魂靈，令人窒息。驚得李天亡魂直冒，不經意回頭一望，正好發現一道黑色身影，漂浮於半空當中。

    周圍黑氣瀰漫，血氣縱橫，悽厲之聲繚繞左右。那道身影似乎一直跟在身後，不緊不慢。

    噗通！

    倉惶間卻是嚇了一跳，李天一腳踩空，整個人如同軲轆一般，滾下山道，朝向山腳落去。直直的滾出了二十丈開外，撞在了道旁的枯樹樁上。一路上碎石荊棘，劃破衣物，刺破肌膚，令得李天血肉模糊。

    疼痛難忍，但卻不敢稍作停歇，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再次朝向前路奔跑而去，跌跌撞撞。

    「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冷酷而殘忍，令人只覺得墜入了數九寒冬，陣陣寒意令得李天驚懼，肝膽俱裂。

    但那人卻並未出手，就如同貓捉老鼠一般戲耍獵物，不緊不慢的驅趕著李天往前逃去，似乎要看這個頑固的獵物，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為什麼！」

    李天心底顫抖，卻是開口問道，眼中滿是恐懼，卻不敢回頭。一種直覺告訴他，如果自己停下來，便會受到致命的一擊。

    山道崎嶇而漫長，四周荒野，寂靜無聲，山霧漸漸瀰漫，無邊的冷清淒涼鋪天蓋地而來。令得衣衫單薄的李天不禁打了個寒顫，但李天卻頭也不回的扎了進去。

    頭也不回，奔跑在濕滑的山道，腳步趔趄。腳底早已磨破，傷口結痂然後又崩裂，錐心的痛楚從四肢腳底傳來，若不是心底另外兩個聲音與求生的欲望一直支撐，李天早已昏死過去。

    腰間雖然掛著短劍，但李天早已失去了抗爭的勇氣，眼中帶著茫然之色，一路狂奔，沿著山間小道，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那山道究竟延伸，通向何處！

    呼呼！

    大口喘著粗氣，若不是李天年輕力壯，近來又經過伐毛洗髓，更是修習運氣的功夫，有了一點點修為，恐怕早已累死。饒是如此，李天亦是渾身濕透，單薄的衣物緊緊的黏在皮膚之上。

    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酸臭和血腥之味，血與汗早已浸透。四肢疲軟不堪，但卻還有一個聲音在不住鞭策。

    強提一口氣，李天便再次運起依舊還有些生澀的輕身功夫，朝向遠處掠去，身體穿過濃霧，撞出一個人形的通道，而後又被白色的霧靄擠滿。

    「咯咯！」

    一聲輕笑響起，也不知是男是女，就這樣響起在李天耳邊，令其寒毛直豎。似乎已經感覺到有人的呼吸，吹在了自己脖頸後背，但卻不敢回頭。

    「啊！」

    一聲長嘯，顯得沙啞而疲倦，帶著無窮的懼怕與無奈，李天的聲音響起在空洞的山林當中。山道崎嶇，前後十丈之內，皆被迷霧所覆蓋，難以望清。沒有人回應李天，卻更加令李天恐懼。

    「快點！再快點，就要逃離天魔幻境！」

    一個聲音輕顫，如同悅耳的琴弦，在李天空洞的內心當中指引。但李天的體力卻急速下降，已經奔逃了三天兩夜，便是鐵打的人也經受不住。

    何況李天不過是一個剛剛踏足修煉的毛頭小子，一身修為甚至還比不上世俗武林當中的強者。身體早已到了極限，體內筋骨早已遍體鱗傷。

    「再快點，穿過前方的樹林，就到了終點，那是幻境生門所在！」

    那個聲音卻更加急促，隱約間有陣陣破空之聲傳來，一種刺骨的寒意極速靠近。

    「吼！」

    李天雙目赤紅，一聲怒吼，跌跌撞撞朝向不遠處的密林沖了進去，任由滿山的荊棘，刺破身體。

    近了，隱約間似乎有一道白光，出現在密林深處，照亮晦暗的天際。似乎有一道門戶，跨過之後便能海闊天空，那是生之希望所在。

    李天見此，卻是更加快速的朝向深處而去，心中狂野怒吼，抑制著越來越遲鈍的軀體。

    啪！

    一聲脆響，一截枯枝斷裂，李天腳底踩空，身體卻是不由自主的朝向前方倒下。但李天卻就勢一滾，隨著滿地枯枝石子，向著前方滾去。

    才滾出五六丈開外，李天卻覺得身子一沉，一道白光照亮了迷霧，一種巨大的驚恐湧上心頭。慌忙伸手抓住近旁，一截枯敗的樹樁，止住下沉之勢。

    在那密林深處，那白光照耀的生門之所在，竟然是一處萬丈深淵，而李天竟然停在了懸崖邊上，半邊身子早已懸掛在外。

    骨碌碌！

    無數碎石和枯枝從李天身旁滾落，墜入深淵之中，竟然無有一絲聲響傳出。那下方的深淵也不知幾千丈，深不見底，黑乎乎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啊！」

    渾身筋骨緊繃，李天卻是緊緊抓著樹樁，心底默默祈求，微微用力一點點朝向濕滑的懸崖挪動。

    屏住呼吸，青筋暴露，足足用了一刻鐘時間，李天才將那懸掛在外的半截身體拖拉回來，而後癱軟在懸崖巨石上，踩著枯死的樹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呼！」

    抬頭望天，李天心底生出一種無力之感。只見那半空中，距離懸崖二十丈的雲層上，一束天光垂落，劃破晦暗，隱約間似乎有一道門戶，大千世界的景致從當中模糊顯化。

    看來那便是所謂的生門之所在，令得李天湧起陣陣絕望。別說此時已經到了極限的李天，便是完好無損的李天，也不可能達到那道門戶。

    恐怕便是如今世俗界當中，絕頂高手，會輕功的行家也難以企及。那門戶當中流光溢彩，一片安靜祥和之景象，有莫名道韻在其中流轉，令人生出無限嚮往之意。但於李天而言，卻是希望破滅之後的巨大絕望與空虛。

    「怎麼不跑了？」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帶著無盡森寒之意，聲響不大，卻如同凜冽的北風，冰冷刺骨。李天沒有回頭，抑制住渾身不住顫抖的恐懼，緊咬嘴唇。

    啪！

    一聲脆響，緊接著卻是一陣令人牙齒發酸的破裂聲。

    嘭！

    李天腳下一沉，那原本就枯槁的樹樁，難以承受李天的重量，齊根斷裂，伴著碎石細砂，朝向深淵滑落而去。

    「啊！」

    一聲驚呼，李天慌忙抓住附近衰敗的枯草，連帶著撕下了一大片青苔，但卻無法阻止下滑之勢。

    呼！

    一道風聲輕響，一片黑影划過，一道人影出現在李天近旁，將其抓起。一隻手抓住李天的胸襟，如同拎小雞一般拖到半空，懸掛在懸崖之上。

    「為……為什麼？」

    眼中帶著驚恐與絕望，李天卻是抬頭望向那道身影。目光掃在一片黑霧之上，難以望清那人的面容，但卻能感受到那人眼神的冷冽。

    「呵呵！」

    一陣沙啞而殘忍的笑聲傳出，那人眸光清冷，如同刀子一般照在李天臉上，似乎要望穿李天的內心。

    「告訴我，通天之門的秘密，我就放了你！」

    聲音當中帶著**，黑影拎起李天，朝向半空中那道門戶而去，但卻在距離三丈開外停下。

    「休想！」

    眼中帶著絕望與恨意，李天卻是出奇的冷靜，不再恐慌。望向黑影，眼底閃過些許嘲弄之色，探出了右掌。

    轟！

    拼盡全力，李天朝向黑衣人印堂擊出了一掌，罡風四溢，足以洞金穿石。這或許，已然是目前的李天，最巔峰的一擊，超越以往。便是放到世俗當中，也算是高手了。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一聲譏笑，黑影卻並未行動，很顯然，李天這一擊卻是難以傷害到他。

    咻！

    李天一掌聲勢浩蕩，但卻迅猛之極，眼看著就要擊中對方，卻方向一改，改推為削，化掌為刀，朝向自己胸前衣襟削去。

    嗤啦！

    裂帛之聲響起，原本就破爛不堪的衣袍，被李天一掌劃斷，更是順勢一拳抵在了那一團黑霧之上。

    轟！

    拳風肆意，擊散雲氣，但卻打在了空處。似乎那黑影竟然是虛無一般，李天的眼中帶著驚愕，身體朝向下方的墜落而去。

    「咳咳！」

    一聲輕笑，李天望向高處，那道黑影，帶著些許笑意，但卻牽動了體內傷勢，咳出一口血。而那道黑影卻並未再次追趕，就那般木然的望著李天，朝向深淵墜落而去。

    「哎！」

    一聲輕嘆傳出，飄響在高天之上，籠罩著黑影的霧氣漸漸散去，連帶著其中人影，消失不見。

    而李天卻並不知曉，只感覺不知墜落了多久，一種莫名的吸力從下方傳來，越來越強，感知漸漸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