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卷 第2章 問仙

    十一年後，終南山下，小石村。

    所有人都不知道十年前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山下村莊中的山民記得有一日終南山巔忽然霞光萬道，人人都道純陽祖師顯靈，後來便是道士下山，許許多多的道士下山，重陽宮也消失在了茫茫雲海之中，即使是那些有大神通的隱修之人也絲毫無法感覺到它的存在，就仿佛它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之中。

    「二柱子，你爹讓你回家哩，你二舅從省城回來了！」

    「啥？」

    二柱子看著面前渾身髒兮兮的李狗蛋，一驚一乍之後便欣喜了起來，在省城安了家的二舅在他心目中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每一次回來都會給他帶許多好吃和好玩的，以至於每每自己的母親都會有些頭疼的說自己是「小叛徒」。

    「我剛聽你爸和你二舅好像說什麼牧童雕像哩，我就說那東西是個寶貝，我估計你家這次是要發了！」

    李狗蛋接著說道，二柱子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十年前自己出生的那一夜，自己家中的田裡忽然便出現了一座牧童雕像，以至於自己的父母差點給自己起名叫江石牛，還好最後是自己的爺爺發了話，自己才有了江不語這個名字。

    那座雕像十分奇怪，即使是村里所有的大人一齊用力都不能推動分毫，江不語經常順著牧童的目光望向山巔，只覺得天高雲渺，終南山更在雲天之外。

    「二柱子，我聽我家大人說，那裡可是神仙的住所哩！聽說隔壁家的李二狗有一次想要爬上去，最後愣是在山腳下轉了七八天都沒有找到上山的路，我聽村裡的牛鼻子說那是因為李二狗冒犯了山上的神仙，從那以後李二狗那張碎嘴子就像被縫上了一樣。」

    「狗蛋，你說這終南山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沒有人回答，李狗蛋也忽然不再說話，這一刻天地靜謐，只有呼嘯的風聲和夕陽的餘暉灑在牧童的臉上，這一問，便又是十年。

    ……

    小石村最近熱鬧了起來，雖然近些年來它也算一個小小的景點，但平素里遊客最多的時候也不及這幾天的十分之一。

    此時，江不語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家中的一桌客人，自從前些年村里搞旅遊開發，家裡也開起了農家樂，而江不語一從學校放假，便要做起服務員的行當。

    這一桌圍桌坐著七名客人，最小的看起來也有四十來歲，而最長者則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老者，其他幾人對於這老者都顯得十分恭敬。

    「老師，你說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齊雲，人多口雜，莫要多言，你還看不出來嗎？這裡不少人都是衝著那重陽宮來的。」

    江不語看著這幾人，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幾下，眼睛微眯，之前這幾人交談的時候便只有嘴唇在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嘿嘿，唇語，有意思！」

    江不語就這樣一直看著這一桌客人，直到後面傳來自己母親憤怒的聲音。

    「你小子，站這裡傻笑，是想忙死你老娘是不是？」

    江不語聽著這聲音，趕緊吐了下舌頭，急匆匆的跑進後廚之內，卻沒有想到自己方一轉身，那一桌客人中的老者便也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渾濁的眼睛中沒有一絲神采，就像兩顆蒙了塵的玻璃珠子。

    「老師，要不要……」

    齊雲看著老者的表情，也朝著江不語看了一眼，隨後皺了皺眉，手放在頜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老者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便又閉目養神了起來，剩下的幾人也不再言語，只偶爾傳出幾聲啜飲的聲音。

    「老娘，你有沒有聽說過重陽宮？」

    江不語走進後廚之內，看著一個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仍舊掩蓋不住年輕時風采的女人問道。

    「沒聽過！」

    女人回答的十分乾脆，不過嘴角不經意的一絲抽搐又怎麼躲得過江不語這隻小狐狸的眼睛，直覺告訴江不語，自己的母親一定不僅僅是知道重陽宮而已。

    「哦，那老娘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終南山發生過什麼大事？」

    「出了你這個小禍害！」

    女人嗔怒一聲，下一刻一根笤帚就已經和江不語的屁股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老娘，你這是謀殺親子！」

    江不語吃痛，大呼一聲，一溜煙的便跑了出去，只留下女人在原地長嘆一聲，目光透過貧瘠的屋頂望向終南，眼神閃爍，似在回憶什麼。

    終南山下，小石村青牛雕像旁，此時正有幾個背著長劍的人，一身道士打扮，眼神複雜的看著青牛雕像。

    「快看，這身打扮，是上清宮的道士。」

    一旁偶爾有路過的遊客似乎是認了出來這群道士的來歷。

    「上清宮？青城山不是封山了嗎？」

    「你不知道嗎？上清宮早在一年前解封了，看來這次重陽宮重新開啟是有好戲看了。」

    「不過你知道二十一年前重陽宮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被問之人搖了搖頭，顯然也不知道，隨後抬起頭來，目光想要穿透雲層看向山巔，尋覓那座傳說中已經遺失在了這世間的宮殿，喃喃自語道:「龍虎山、青城山、武當山當年皆是一齊封山二十年，震驚玄學界，只是為何這終南山重陽宮偏偏是二十一年呢？那一年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這群牛鼻子，摸著我家的青牛做什麼？」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這人的思慮，上清宮的道士們聽見這聲音滿臉悲憤，一齊轉過頭來看著江不語，如果眼神能殺人，江不語估計自己早已經在這些牛鼻子的目光中死了無數次。

    「這年輕人要遭點罪了。」

    「是啊，傳聞當年老君出遊顯化道身便有一化身是牧童模樣，這年輕人出言不遜，上清宮又拜的是老君，我看他細胳膊細腿的，估計還不夠這群老道塞牙縫的，做成肉丸子還差不多。」

    ****話一說完便覺得無數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尤其是那些老道，耳朵靈敏的厲害，隔著這麼遠也能聽見他所說的話，他剛才那一番話分明是將這群老道比做了茹毛飲血的蠻人，這群老道又豈肯甘休。

    「喂，你們這群牛鼻子到底懂不懂規矩？這青牛是我家的，你們要摸也可以，不過……」

    說著江不語便把右手伸到了幾個老道眼前，大拇指和食指中指不停摩挲著，一副財迷的表情。

    「黃口小兒，休得妄語！我上清宮祖師化身何時成了你家的了？」

    一個老道似乎是再也無法忍受江不語，表情慍怒，大罵一聲，緊接著向前踏出一步，一隻腳便凌空虛踏著，隨時都要下落，這舉重若輕的一步，卻讓圍觀的幾人頃刻間面色大變。

    「這一腳踏下去，這年輕人的下半輩子算是完了。」

    「是啊，沒想到上清宮的道士出手這麼很辣。」

    「誰認識這年輕人，快讓他的家人去準備後事吧！」

    周圍的人的議論讓江不語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這些牛鼻子還真的有什麼神仙手段不成？再抬起頭來看著滿臉得意之色的牛鼻子，江不語卻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舉動，只見他一彎腰，竟然從腳下掏出一灘爛泥來，一甩手，下一刻「啪」的一聲，爛泥準確無誤的摔在了老道臉上。

    「豎子！我要殺了你！」

    周圍的人看著老道狼狽的樣子，再看看老道身後的一群老道都是鐵青著臉，想笑卻又不敢笑，倒是江不語沒有這些顧忌，捂著肚子便大笑了起來。

    老道瞪得目眥欲裂，本來他只是想嚇嚇江不語而已，卻沒有想到這主竟然根本不吃自己這一套，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己這一腳凌空虛踏江不語應該是會有一些察覺的，至少會受到極大的壓力，身體會極難行動，卻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絲毫不受影響一般，想到這，老道一咬牙面色一狠，一腳直接踏在了地上。

    只是下一刻詭異的事情又發生了，江不語身後的幾人在老道落下腳之後都仿似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身體向後踉蹌了許多步才停了下來，反觀江不語，仍舊站在原地，有些不解的撓了撓頭，似乎不明白身邊這幾人為什麼會這樣，而對面的老道，則是嘴巴大張，下巴吊得老長。

    「怎麼會這樣？」

    老道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見了鬼一般看著江不語。

    「不可能！」

    老道又低喝一聲，下一刻卻忽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緊接著身體便向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到了幾丈之外才停了下來，老道的身體也栽倒在了污泥之中。

    「術法反噬！」

    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然後所有人便都表情奇怪的看向江不語，倒是江不語自己仍舊是一頭霧水。

    這時候上清宮的老道也一齊去將跌入污泥中的老道扶了起來，只剩下一個明顯年長一些的老道，向著虛空中施了一禮開口說道:「不知哪位前輩在此，如此貿然對我上清宮門人出手，是否有些太過以大欺小了？說不得等師門長輩到來，要與前輩說上一番道理的。」

    只是老道剛一出口，忽然也毫無徵兆「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緊接著便有一個冰冷的聲音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上清宮？很了不起嗎？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