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放逐與封印,他雖然謀劃了很多辦法,但他卻覺得沒有意義。
越是了解炎奴,就越覺得對方不可戰勝。
就算將炎奴扔到宇宙的彼端,他也一定可以回來,就算將其封印在特殊的奇物中,他也遲早會脫困而出。
以他們的實力,無論設想怎樣的辦法,都只能贏一時。
如此經過長期的觀察與推演,安欺生認定了,炎奴就是他此生所見到的,最強大的一件奇物,最完美的真理之舟。
這樣的適應能力,是絕對可以,攀登一座座高峰,打破一個個不可能,而最終知曉一切的答案。
安欺生迷醉了,他要不惜一切地踏入這樣的容器。
為此,他甚至願意付出所有,包括所謂的自由意志。
安欺生不奢求以主導者的形式得到對方的特性,他甘願成為一種附庸,成為一個偉大傑作的補丁。
什麼奪舍,什麼融合,如果炎奴不能奪權回來,那他還算得上是完美容器嗎?
要是他安欺生都可以做到,那未來豈不是還有別人可以再奪去?
不可能的,安欺生堅信炎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無上特性。
所以他不會抱有僥倖,寧可付出慘痛的代價,也要把自己融入炎奴。
不需要成為舵手,也不需要是個乘客,只需要是個釘子,就夠了。
道心死死釘在這艘偉大的真理之舟上,永不磨滅地駛向終點。
「咻!」
為了方便炎奴回歸那具軀體,安欺生操控身體閃爍回來,與炎奴雙向奔赴。
炎奴豁然睜開眼,已經回歸了那半虛靈之軀。
下身的輝光如億萬星光飄帶似的,上身的灰敗慘白之色,好像烈火焚燒後的餘燼。
眼眸黝黑而寬廣,仿佛能洞穿時空。
整個世界在炎奴眼中,都好像變了樣,有一道無形的束帶,串聯著這具身軀。
讓炎奴仿佛可以溝通時空,驅使著時空本身進行運動,堪稱肆意地揉捏。
乃至於,在時空空蕩蕩的地方,好像隱藏著巨大的能量,炎奴只需要用精神力,就可以源源不斷地抽取這些看不見的能量。
「時空不是空的,而是一片無垠深邃的大海,我們只能見到它的表面罷了。」
「澤塔的血脈擁有一種權限,可以調動這些能量,轉變成他們擁有的任何一種能量形式,甚至為外物直接提供消耗。」
「精神力越龐大,則可以調動的越多,哪怕只是個孩童,都能輕易毀滅一顆星球。」
「也正是因為能夠將精神灌入時空,如同意志伏行於海面之下,所以可以在遠處製造投影,乃至通過時空幽能,隔空釋放自己的招數。」
安欺生的語氣狂熱,在炎奴的腦海中闡述這身體的妙用。
他正是憑藉這些,外加移星換斗與融合耳環,把自己永遠融入了炎奴。
然而炎奴卻只覺得他吵鬧:「別吵了,我為什麼找不到你的副人格?」
炎奴回歸這具軀體,無比輕鬆,沒有任何阻礙。
與他設想的不同,軀體裡沒有安欺生的靈魂,這就好像是一具單純的屍體!
可是安欺生的意識卻在這裡,炎奴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有關的副人格。
仔細想想,腦海里的聲音不是副人格。
副人格並不能主動與他溝通,只能提示他各種參考,如同一種潛意識雜念。
可現在,安欺生竟然與炎奴的主意識直接溝通,似乎擁有平等的思考權。
「炎奴兒,融合的雙方,身與心都會完美兼容在一起。」
「我知道你的意志不可改變,正常的融合下,一定只是讓你多個副人格而已。伱沒有答應我,我怎麼敢這麼做?一定會被你直接扔進輪迴的。」
「所以……我選擇放棄心靈那部分與你的融合,拋棄了元神、拋棄了真靈,拋棄了自己除道心以外所有的人格意識。」
「斬卻了自我身為一個『生物意識』的先天屬性,而只是一種單純的思考力、計算力、記憶力屬性。」
「如此,我成為了這具身體的道心!好似『存在』本身這樣的固有屬性!」
「我此刻的思考之於你,就如同人的心臟不需要控制,它就會自己跳動。」
安欺生的話,讓炎奴不願接受。
他想盡辦法,要把那所謂的道心剝離出來,可是卻不得其法。
無形無質,仿佛不存在一樣,亦或者,那就是他自己!
「你這傢伙,竟然把自己多餘的人格都拋棄了?難怪……感覺你性格都變了。」
炎奴很震驚,之前的安欺生,十分冷靜與沉著,好似高高在上的仙人。情緒和語氣上有時候散發一種無情的殘忍,眼神看誰都有一種看低等生物的感覺。
但現在的安欺生,則變了,語氣時時刻刻都有一種狂熱感,和偏執感。
夾雜著滾滾如潮水的好奇心和求知慾,純粹而絕對。
這應該就是最初的安欺生,其夢想與執念所化的『無上道心』意識體。
除此之外所有的愛與欲,情感和性格,都早就換了一茬又一茬,直至今日都徹底拋棄。
「真是瘋子,你做這麼多,就為了賴上我?」炎奴皺眉。
安欺生興奮道:「追逐太平的路上,亦可以追求真理,你的潛力是絕對可以裝得下這兩種夢想的。」
炎奴感受到了那份真摯的求知慾和對知識的熱愛,並且嘗試去接納它們。
然後,他的內心一震,分出一個無上道心的副人格。
「是這個嗎?」炎奴反手將那副人格,直接輪迴,打入地獄道。
安欺生問道:「你做了什麼?」
炎奴說道:「我找到你的道心,將副人格剝……誒?你咋還在?」
安欺生很快明白他做了什麼:「沒用的,那份副人格,只是你受到我道心的影響而產生,並不是無上道心本身。」
「你可以無數次地生成這樣的副人格,但我與我的道心,始終會隨著你的身體永存。」
炎奴見狀,直接喊道:「什麼終極真理,我並不渴望。」
「既然無法剝離,那就連同這具身體,一塊打入地獄好了。」
「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投胎為牛犢子所化,我最初的本體,還在萬仙大陣中呢。」
說話間,炎奴的意識丟下這具軀體。
蟲族炎奴,頓時睜開了眼。
半虛靈星鳥模樣的安欺生,肅然地看著炎奴。
「我都做到這一步了,還是不願接納我嗎?」
「你可別忘了,這具身體,擁有你全部的能力,包括絕對適應!」
安欺生的話,將眾人嚇到。
之前炎奴與安欺生的對話,炎奴自己都是大大方方喊出來的,所以大家能聽得隻言片語,大約明白現在的情況。
炎奴的屍體,是存在適應的,而安欺生以精妙的謀劃,成功融入為其固有屬性。
如果炎奴回歸身軀操控,安欺生無法控制任何東西,任何能力,其存在就如同一種縈繞在耳邊的心跳。
但如果炎奴不在,安欺生的道心,就會獲得控制權。
這不是奪舍,而仿佛身體在自己控制自己,乃是全自動的屍體。
其實這比奪舍更難纏,針對意識靈魂的攻擊都沒有用。
「那又怎樣?我一定會把你打入地獄!」炎奴斬釘截鐵道。
安欺生聽到這,堅定道:「真是死腦筋啊,好吧……」
「我願主動入地獄,放棄所有對痛苦的抵抗,直到你滿意為止。」
炎奴還是搖頭。
這下子刑天一方的自己人都急了,人家都願意主動下地獄了,炎奴為何還要戰?
「呆子,為什麼啊?」妙寒都不能理解了。
張良肅然道:「刑天,你要與另一個自己,乃至於初始更強的自己作戰嗎?這沒有意義啊,他已經願意主動下地獄了。」
安欺生身上展現出極致輝煌的能量,各種天罡、地煞神通炁,在其中糾纏。
這一刻,他就是全場最強的存在。
卻誠摯地對炎奴說:「你說你不吃人,所以我設計與你融合。」
「我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人格,放棄了屬於自己的人生,甚至願意在地獄,洗去我的過去。」
「你只要回到這具身體,我就什麼都做不了,為什麼不呢?」
這番話說的,刑天一方都有人淚目了。
是啊,為什麼不呢?
然而炎奴這一刻,卻異常的堅定:「我不相信你,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
「你說你會主動在地獄,洗清自己的過去,那你能洗掉『絕對順天者』的意志嗎?」
聽到這話,眾人突然一驚。
安欺生沉默片刻道:「你發現了。」
炎奴點頭:「當然發現了,我之前不是已經在接納你了嗎?」
「你拼盡謀劃與我融合,甚至放棄了人格中除道心以外的全部。」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為什麼不接受你呢?畢竟那樣的你,等於和過去斷絕了所有聯繫,只是一個純粹的道心。」
「但是很可惜,你做不到。」
「當我接受你,繼而被影響出一個副人格時,我就看透了那副人格的一切,它包含了一名求道者的知識、執著、思考力、記憶力、計算力與想像力。」
「但是,並不純粹,在這之外,還有對於澤塔天道,極致的忠誠與順從!」
刑天一方終於明白,為何炎奴還是要戰。
他再死腦筋,也不至於死到那種程度。
原來是因為,安欺生依舊是絕對的順天者。
是啊,差點忘了,他雖然擺脫了神洲天道,但宇宙中天道無處不在,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天道,上面還有更大的天道。
安欺生看似不在乎神洲天道,好像很自由,但內心深處卻隱藏著對於澤塔天道的極致順從。
而既然還有這層聯繫,那他就還是蓬萊大仙,還是公子羽這等人的師尊,所做的惡事從來不少,炎奴當然堅決要他下地獄。
「我無法放棄,無法清除,就好像人不會主動憋死自己。」安欺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所謂只有無上道心融合炎奴,的確是謊言。
裡面夾雜了私貨,有不純粹的東西,那種意識是無法清除的。
畢竟本身是絕對的順天者,又怎會主動去擺脫?這種行為是違背心靈的。
炎奴認真道:「這是你騙我第二次了,所以我不可能相信你會老老實實在地獄受刑。」
「所謂的主動下地獄,恐怕只是在等待時機,這可是大隱患,我不如現在解決掉你。」
安欺生無奈地笑了:「的確,你說對了,可以獨立的思考,是我的極限了。」
「但是當你最終消滅神洲天道的那一刻,我必然無法反抗地出手,這是澤塔天道的意願,我只能順從。」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小隱患。
安欺生現在掌握了炎奴極致強大的身軀,還有絕對適應。
這若是相信了他,以為可以順風順水斬落天道,關鍵時刻恐怕會遭重,讓他們功虧一簣。
「該死,看你那麼誠懇,差點信了你的鬼話。」
「什麼偉大的夢想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什麼極致的虔誠,什麼對於終極真理的絕對追求……你從一開始就在騙人,鬼知道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作為絕對的順天者,你所做的一切,其實還是想要拯救神洲天道。」
「而你靠的是智慧與算計,你成功謀奪了炎奴的適應之軀,還差點令我們相信你……」
「你願意下地獄,也只是要潛伏,等待更好的時機,畢竟你沒有真正控制權。」
「這才是你啊,安欺生,你是個擅長以付出,來換取目標達成的傢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刑天一方警醒,頓時產生種種質疑。
安欺生很可能一直在欺騙與偽裝,哪有人把自己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和盤托出的?
那可能只是在立人設,內心隱藏著另一套真實目的。
若不是炎奴通過副人格,查看到了他還是絕對順天者,大家真要被糊弄過去了。
「不愧是你……安欺生!真是信不了一點。」張辟疆冷聲道。
另一邊,還有上千名散落的蓬萊仙人。
他們之前被殺破了膽,雖然還有些奇物,可並不是太適合戰鬥的,畢竟奇物功能千奇百怪。
對上火力全開的炎奴,根本沒有勝算,這一戰感覺必然要完蛋。
沒想到,局勢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驚喜地看到,安欺生的氣息,無比強大,完全繼承了炎奴的種種能力,可謂戰力逆轉。
又聽聞安欺生所做一切,還是為了順天,頓時驚喜。
「有戲!有戲!」
「不愧是蓬萊大仙,妙契羲皇道,萬古獨崢嶸!」
「師尊!一定要贏啊!」
「絕對適應對絕對適應!」
「他不願吃人,你就吃了他!那連神珍鐵都破壞的絕對消化,說不定可以徹底抹掉他!」
「對!用他自己的能力,殺死他!這也許是他唯一的死法!」
一邊產生種種質疑,另一邊群仙又支棱起來了,感覺局勢大轉。
安欺生對此,只是默默看了眼說他的虔誠只是偽裝的刑天一夥,不置可否。
眼睛又慢慢轉向自己那些極致順天,此刻士氣大振的弟子們,也沒有回應。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只是平靜地移動著。
好像有種蝕到骨子裡的孤獨。
他根本不理其他人,最後只是看向炎奴:「你只需要接受這具身體,我就什麼都做不到,根本沒有控制權。」
「順不順天又有何意義,而且這種程度的心靈扭曲,你遲早能夠幫我消除掉它,讓我只剩下純粹的道心。」
炎奴說道:「我之前也有想要清除啊,可失敗了,我根本就找不到道心。」
「只能主動接受影響而分出副人格,但你也說了,我可以無數次的產生副人格,但道心的本體,已經融為這具身體的固有屬性。」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希望我身體裡還掛個絕對順天。」
他把安欺生的話又還給了他,安欺生的確以精妙的手段,讓炎奴無法剝離他的道心。
但也連帶的,剝離不了那絕對順天的意志了。
安欺生有些無奈道:「信息,我的道心與順天的雜念,在之前的操作中一塊融入到你這具身體的信息中了。」
「相當於一件奇物,沒有現實載體。或者說,你這具身體就是我這個『無上道心』特性的載體。」
炎奴一愣,不知道融入信息是什麼意思。
安欺生繼續道:「可我不做的這麼絕,也不行啊。」
「沒關係的,當你有一天可以涉及到信息層面,我相信你可以剔除它。」
「甚至還有個更簡單的辦法……那就是你直接滅了澤塔天道。」
炎奴手握長槍道:「也就是說現在沒有辦法了?」
「那戰吧,我會自己找出辦法,如果實在沒有,我不會讓你這個隱患威脅人皇,就只能消滅你了。」
安欺生肅然,消滅他,確實就是最好的辦法。
一勞永逸,簡單直接。
炎奴身體多得很,不差這一具。
但是安欺生的道心,卻是嚴格綁定這具身體的。另外他現在連生物意識都不算,就是個全自動機械。
這讓他沒有靈魂心神上的要害,可同時也沒有了復活的機會!
他並沒有繼承炎奴意境等心靈方面的能力,畢竟連常規意義上的心靈都沒有,只要這具身體的每一個物質都湮滅,他也就徹底消失了。
而炎奴想消滅他,非常簡單,只需要占據身體,然後設法自殺,湮滅自己即可。
反正炎奴的意識,是能復活的。
而安欺生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
也就是說,炎奴選擇脫離半虛靈之軀,以另一具身體正面應戰,恰恰是想救他。
是真的想解決掉絕對順天的隱患,不願粗暴地一起抹掉那虔誠的無上道心。
這一點,安欺生和炎奴都心知肚明。
安欺生笑了,炎奴顯然是理解他的,不愧是一起誕生過副人格。
「炎奴兒,一旦開戰,我將極致地認真,天道必對你有大針對。」
炎奴認真道:「我知道,你不是說過嗎?會有不忍言之事,叫我莫要後悔。」
安欺生點點頭:「明白就好,我信你一定會贏的。」
說罷,他神情一肅。
那具半虛靈之軀裂開來,流露出了消化器官。
其暴露的表面,所接觸到的所有物質,都被瞬間吞沒,絕對消化。
……
: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