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持續高溫,大早晨就熱氣熏騰。
早上要給弟弟做飯的封媛耽擱了時間,錯過了最佳上班時間,帝京城的道路擁擠問題永遠得不到解決。到達公司時,她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進去。
嗯,她百米賽跑也跑不快。
一樓左側的電梯門恰好打開,封媛抓住身側的包,伸出一隻手,喊道,「等一下!」
一下下就好。
她不想再等下一趟電梯。
電梯裡共有五個人,站在靠近操控鍵的youyou已經摁下關門鍵。
聽到熟悉的聲音,奚辰抬眸朝外面看了眼,果然是她,他的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放在兩扇即將關閉的電梯門之間擋了一下。
為封媛爭取了時間。
封媛及時跑進來,額前的空氣劉海都吹得翻起來,進來後連連頷首,「謝謝,謝……」
呃,是他。
封媛掃了一眼電梯裡其他人,綁著一頭髒辮的男生,圓臉胖嘟嘟的男生,耳朵上戴耳環的男生,還有大波浪卷的女生。
意識到什麼,她默默退到另一邊,一個小角落裡,藏起自己。
章魚掏了掏耳朵,搖頭晃晃腦袋上的髒辮,眨巴眨眼看著封媛,「不對,我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滾滾說,「我也覺得熟悉!」
糟糕!封媛手指捏緊挎包的鏈條,抿唇,低頭,是個防衛的動作。這些都是奚辰的隊員,她在百度百科裡看過他們的照片,他們……看起來很不好惹。
仙人球捋了一把腦袋上一撮毛,朝封媛挑挑眉,「誒,妹子,再說句話我聽聽。」
再聽一次肯定能分辨出來。
封媛抿緊唇,打死不說。
奚辰眉目冷凝,掃了眼自己的隊友,眼神警告。
「你到幾樓?」奚辰問封媛。
她沒答話。
奚辰想著她應該還是去昨天那個播音室,順手按了14樓。
人家沒說自己去幾樓你就摁下樓層鍵,擺明了認識,且熟悉對方的工作地點啊。幾個隊友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奚辰。
「阿辰,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們認識了這麼漂亮的妹子?」仙人球勾住他脖子,「咱幾個不是吃喝拉撒都在一塊嗎?」
youyou是女孩子,心思敏感,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封媛打量。
半晌,幾乎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你是昨天那個垃圾解說?」她語氣輕蔑,明顯的嘲諷意味。
啪,章魚兩個巴掌一合,「我說怎麼覺得聲音熟悉呢!對對對,就是她。」
封媛頭皮發麻,不斷後退,後背抵在冰涼的電梯內壁上。
叮——
仿佛聽到了她的心理訴求,電梯門適時打開。
封媛飛快地瞥了一眼,剛好是14樓。
她垂著腦袋,朝他們點了下,匆匆跑出電梯。
奚辰嘴角勾了勾。
「靠,我們都沒說什麼,她怎麼就嚇跑了。」章魚不解,偏了偏頭。
滾滾捏住他腦袋上的髒辮,「我看就是被你嚇跑的,你看看你,髒辮,脖子上紋身,一看就是社會人。」
章魚:「……」
youyou手插進牛仔裙的兜里,吊著眼梢說,「心虛吧,昨天搞砸了直播,她哪兒有臉見我們。」
他們再上一層樓,從電梯裡出來。
奚辰除了問那個妹子「你到幾樓」,始終不曾加入他們的討論。
滾滾斜著眼睛乜他,「昨兒阿辰說是個漂亮妹子,這話不假。」
說完,自動離youyou遠一點。
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夸另一個女孩子長得漂亮,要做好被記恨的準備。
youyou橫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放在奚辰身上。
他側顏沉靜,看不出半分不同尋常的情緒。可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他性格好,但張揚慣了,不是什麼人都能入得他眼。
他對那個妹子有點兒特殊……
封媛其實不是要到14樓,14樓是她昨天工作的地方,今天要到吳經理那裡報道,讓他給安排新的工作。
她走出電梯,又站在電梯門前等候,準備去16樓。
剛剛沒說,只是不想與他們交流,也是想快點逃離那個狹小封閉的空間,免受他們圍觀大猩猩一樣的眼神。
封媛等到電梯,上了16樓,敲響吳經理的辦公室門。
得到允許後,她走了進去。
昨天那個阿虎也在裡面,愁容滿面,仿佛世界末日來臨。封媛心裡一咯噔,不好的預感湧進腦海。
她的直覺沒出差錯,吳經理嚴肅且氣憤地拍案而起,「公司里的遊戲解說啞鈴跳槽了,其他的專業解說都沒回來。所以,在找到合適的解說前,封媛,就拜託你繼續了。」
從進來到現在一句話沒說的封媛:「……」
她以為今天能轉到別的崗位,誰知道還是解說,遊戲解說。
封媛「哐」地一下,垂頭,喪氣。
「你答應了?太好了。」吳經理臉上的憤怒消退了兩分,十分欣慰地看著她,「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另外,這個月的薪水給你多加百分之二十,就當是鼓勵基金。」
封媛一臉懵逼。
她她她她……剛剛只是垂頭,不是點頭。
現在能怎麼辦?
除了硬著頭皮繼續趕鴨子上架。
抱著自己的小挎包,她一步步走出辦公室,回到之前的14樓。
你看,這個樓層的名字都不吉利。
14,是死。
她就是來送死的。
樓上那幫skp的成員在比賽區悠閒享用完早餐,聊了會天,準備今天的直播。
當初簽約的時候說好了,一個月里直播二十場,酬勞兩百四十萬,加賽後獎金另算。這麼好的活動,難怪他們會接下來。
奚辰低頭玩手機,吳經理的電話便打來了。
首先對他表示了誠摯的歉意,之後說明了關於解說的事情。
奚辰淡淡回應自己不介意。
仙人球開了局手遊,毫不費力就贏了,拿了mvp,他掀起眼皮,「吳經理電話?」
「嗯。」
「跟你說什麼了?」
奚辰很詭異地笑了下,「沒什麼。」
仙人球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我他媽,現在最怕你露出這種笑容,毛骨悚然,真的。你自己照照鏡子,笑得多瘮人。」
他口中的「瘮人」,不是真的瘮人,是因為奚辰以前笑起來就懶洋洋的,而從昨天到今天的笑容,透著股陌生的感覺。
就像……
發情的小奶狗。
賊浪。
奚辰搓了搓額前的劉海,果真拿起手機屏幕,對著屏幕笑了下,很正常的啊,哪裡讓人毛骨悚然了,胡說八道。
滾滾、章魚、仙人球:「……」
對著手機黑漆漆的屏幕傻笑這個動作,本身就很毛骨悚然了好麼?!
阿辰啊阿辰,你很奇怪啊。
youyou看不慣他們,拿起貓耳朵耳機掛腦袋上,「少廢話了,開黑吧。」
另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就是今天的解說仍然是那個妹子。
youyou一臉鄙夷,快噁心死了。
彈幕上是不輸於昨天的謾罵。
「我調成靜音了。」
「?又是昨天那妹子?咋那麼想不開呢?昨天沒被罵夠?」
「日啊,這個一聽就硬的聲音,我才不舍關掉,嘿嘿嘿。」
「還沒滾?不滾我就投訴了。」
「真是感覺到了一顆老鼠屎壞了場比賽。」
「妹子想紅吧,另闢蹊徑?」
「這年頭為了吸引我奶辰的注意力也是拼了。」
「還能怎麼樣?繼續罵唄。撒比。」
「……」
第二天上班的封媛,跟昨天一樣,被罵得狗血淋頭。
第三天,依然如此。
第四天,絲毫未變。
第五天,奚辰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又不能站出來說什麼,他很少在遊戲以外的事情上花費精力,更加不會去約束粉絲的行為。
畢竟不是混娛樂圈,大家都是因為喜歡遊戲才聚集到一起,隨心所欲慣了,不興飯圈那一套。
這天下午五點,封媛筋疲力盡從播音室出來。
她又看到了skp的隊長奚辰,站在外面,隨手翻著桌邊的雜誌。見過幾次的緣故,她沒辦法裝若無其事,就是很自然地,點了下腦袋,算打招呼。
誰知,他放下雜誌,徑直朝她走過來。
他今天穿了件長袖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脈絡清晰的小臂,右手小拇指上戴了枚銀色尾戒,上面刻了skp三個字母……
倒不是封媛眼神好,實在是,他離她太近了!
她後退小步,拉開距離,聲音小小,「有、有事嗎?」
奇怪,她為什麼要對一個沒她大的小弟弟怕得要死,應該不是怕,是心虛,她今天的解說依然很垃圾。
他終於看不過去了吧,跑來跟她明說。
封媛已經做好了被打擊的準備。
奚辰垂下漆黑的眼睫毛,看著她頭頂,「下去做功課了?」
這幾天至少沒把遊戲名字說錯,英雄人物也認識幾個,放大招的時候,偶爾還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撞對幾個專業名詞,但不能改變她解說得很垃圾的事實。
想想都好笑。
奚辰食指橫在鼻子下,低笑了聲。
不明白他笑什麼,封媛老實回答,「看了一些資料。」
「看樣子,公司打算這一個月都讓你當解說,不能總這樣吧。」奚辰撈了把椅子坐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打算跟她商量對策。
封媛能聽出他是來認真談事,不是找茬的。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她說,「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她主動承認,「我已經在努力背那些資料了,效果好像不太明顯。」
背資料?
奚辰更想笑了,她當玩遊戲是學語文啊,還背誦……
她太好玩了。
奚辰從兜里掏出手機,「你微信號多少?」
「什麼?」
算了,跟她說話總不在狀態里,奚辰劃拉手機,點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他是專業打遊戲的,還是大神,請教他肯定比看資料有用。封媛慌忙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掃他,添加好友。
奚辰的微信頭像是個鋼鐵機器人的腦袋,猙獰可怖,跟他本人風格不搭,跟那些遊戲裡的人物倒是很像。
奚辰同意了好友添加,看到她微信名字,「封媛,原來你叫這個。」
封媛好友列表里的人不多,總共二十幾個,她從不加陌生人微信,只有關係好的才互加好友,所以沒有費心去取微信名,用了自己的真實名字。
「嗯。」她點點頭。
奚辰看著她,嘴角始終勾著笑,「其實,最快了解這個遊戲的方式是上手去玩,玩一把遊戲比你看幾頁資料都管用。」
這個道理,封媛懂。
但是她太白痴了,除了開心消消樂玩得最溜,稍微有點難度的遊戲就完全看不懂,更不消說他們打的那種遊戲了。
奚辰知道她不懂遊戲,「大神也不是一天就能成為大神的,都是從遊戲小白開始。我第一次打遊戲還被隊友說成戰場攪屎棍。」
「撲哧。」封媛被逗笑了。
戰場攪屎棍,她沒聽過這個說法,好搞笑。
奚辰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扭頭瞥窗外。
電競大佬從沒在別人面前透露過自己的「黑歷史」,所有人都以為他天賦異稟,一出現就是秒殺別人的王者。為了哄妹子開心,他也是豁出去了。
封媛心裡負擔減輕,「那好吧,我回去下載一個,試著玩。」
目的達到,奚辰笑了,發自內心的那種笑,特迷人。不過封媛始終低著頭,用自己的頭頂對人家,沒看到他的笑。
「嗯,這樣就對了。」奚辰說。
封媛終於抬起頭,非常真誠地說,「謝謝你。」
「我可以帶你玩。」他話鋒轉得超快。
封媛沒反應過來。
恩?
他說了什麼?
帶、帶她玩遊戲?
她在網上看到過相關消息,電競大佬不是要打職業賽的嗎?他們公司跪求了好久,又是當祖宗供著,又是花重金,才請來他們的。他有時間教她打遊戲?
「你不會以為一個人就能玩吧,剛開始玩,玩的不好的話,不熟悉的隊友會罵人的。」奚辰嚇唬她。
罵人……
想到自己這幾天遭遇的謾罵,雖然那些人沒有指名道姓,封媛心裡清楚無比,那些髒話都是說給她的。
封媛堅決搖頭。
「不同意?」奚辰有點挫敗。
粉絲們都是跪地狂磕頭求他帶著飛,怎麼到她這裡成了萬分牴觸的事。
很損大神的面子欸。
奚辰靜靜等,不催她,給她時間考慮。
「不是,不是不願意。」封媛說,「不會耽誤你時間嗎?」
奚辰揚眉,原來是怕給別人帶來麻煩,不是對他這個人有意見。他鬆了口氣。
……電競大佬第一次這麼沒自信。
「我生活除了吃和睡,就是打遊戲。」
所以,不用怕麻煩我。
封媛想了想,好像,是這樣子的,他們都是打職業賽的,生活中除了遊戲就是遊戲,沒別的事忙。
「那就麻煩你了。」封媛看著手機多出的一個微信好友奚辰,抿了下唇,提前給他打預防針,「我沒玩過,先說好,我技術真的很爛,爛到不能看的那種。」
奚辰悶悶地笑,封媛看到他胸腔震動好幾下。
「我知道你技術很爛。」
過來找她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帶菜鳥的準備。
抬腕看了眼時間,奚辰說,「我們要走了。」
封媛再次微微點頭,致謝,「非常謝謝你。」
夥伴們等在外面,想張望又不敢,見奚辰出來,才像小粉絲一樣圍了上去,「阿辰,你又找她幹什麼?還不許我們跟著。」
奚辰摩挲著手機,輕而易舉要來妹子的微信,開心。
面對八卦的隊友,他懶懶瞥了眼,「秘密,甭打聽。」
「日啊,這個語氣,別是我想的那樣吧。」仙人球摸了摸腦袋瓜,一臉驚悚。
滾滾:「你想的是哪樣,說出來讓我聽聽,看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
「屁的心有靈犀,別噁心老子了。」
幾人推推搡搡朝電梯口走去。
youyou落在後面,走在奚辰身側,「你到底幹嘛去了,跟我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啊。」她故意輕鬆的語氣問。
奚辰把手機揣進兜里,笑道,「說了是秘密,當然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