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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悟辰天易術的修道者絕對不在少數。
雖說它晦澀難懂,但修道者之間也不乏聰慧的人物。
但此術法對他們而言,往往是將他們的認知從一個層次直接拔高到另一個層次。
而這種提升,會讓他們覺得自身已經達到圓滿,開始羽化飛升,跨出第三步。
這是心境上的變化。
……
群山環繞之間。
是一座懸空的祭壇。
這祭壇不過方寸大小,至多也能站上去五人。
祭壇正中央擺著一鼎香爐,飄散出一縷縷青煙。
這裡,便是整座蓬萊境大陣的陣樞。
根據蓬萊境的傳說,是第一任蓬萊境主在此地一座山上與一位仙人對弈,卻是再落下第一子的瞬間,心有所悟,便布下了此等陣法。
「那也終歸只是傳說而已。」
蓬萊境主笑道。
雖然已經身形散去大半。
但他的臉上已經見不到一點負面的情緒。
或許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
一切儘是天命。
「實際上又哪裡是什麼一子落定便是一道陣法,那位確實是才華橫溢……但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誇張。」
「我幼年的時候記憶模糊,倒是知曉從山裡走出去,看見外邊世界時候的感覺。」方士頷首,在蓬萊境主的帶領下踏著雲舟,不急不緩地靠近那方祭壇,遠處傳來雷鳴崩裂聲,兩人卻都置若罔聞,「那時候以為人住的地方便是那一畝三分,等到了大一些的鎮上,就覺得那些房子都是大人物住的。」
「可不過是一區區小鎮,哪裡有那麼多的大人物。」
「等年長了一些,回到了上京城,便見到了更高更大的房子,那時候的世人都在稱讚陳國帝君多麼厲害,恨不得整個陳國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是靠著他一人打下,但真實情況又如何呢?也終歸是站在前人肩膀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下方天穹的星辰一顆顆墜落。
倉皇的修道者們四散奔逃,不知道逃到何處,也沒有人見到他們。
漸漸地。
四周的遁光少了。
雲舟靠岸了。
蓬萊境主的最後一條手臂,也消散了。
「站上去,焚香叩拜,祭祀天地……然後我將最後的力量掌控陣法的力量給你……不過是五十年,對你來說應當只是曇花一瞬,閉一個小關而已。」
「那境主你又當如何?」
「不過是將此身,歸還天地罷了。」
「為什麼非得做到這一步……」
「蓬萊境的陣法是諸位師弟師妹們用了千萬年歲月推演,不生不滅,若非天地毀滅,其陣法便不會消弭……只是我自陣法中誕生,卻因為被那區區怨氣侵蝕,已經回天乏術,如今的我之消散,五十年後便有新的『我』誕生。」
就像是一次輪迴。
只是……
新的他,已經不再是他了。
焚香叩首。
祭拜天地。
便見一點藍光從蓬萊境主的體內飛出,懸在方士面前。
這便是所謂的掌控陣法的力量了。
「眾生皆有太上意,明心見性叩仙門……師弟當真不知道嗎?」
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了一聲。
但方士卻茫然地搖了搖頭。
最終也只能留下一聲嘆息。
「當年……罷了,師弟既然沒有得到太上道真傳,那便忘了我說的這句話吧。」
方士伸手。
抓住了藍色的光點。
便是片刻的失神後,徑自盤膝在祭壇上坐下。
朝著蓬萊境主拱手行禮。
「境主給的這番造化,在下用不敢忘。」
「忘了又如何,沒忘又如何?人生不過一場夢幻,更何況我本就……七先生原本是想讓我跟著他學道,只是我終歸沒有那麼高的天分,直到現在都未曾領悟他的道理,無法超脫自身的宿命……」
消瘦的身影。
又散去了幾分。
方士欲說些什麼。
只是話還未說出口,那身影便踏著雲,轉眼便消失了。
「原來……如此。」
「這便是要學辰天易術的理由。」
「這便是……真相。」
他能夠感受到體內發生的變化。
一點藍光並沒有融入他的身體,沒有化作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就是一枚種子一樣。
借著他的身體,開始紮根,發芽,孕育。
便如同寄生一般。
只是這般變化沒有對他產生什麼不良的影響,反倒是讓他可以感受到一些從前不曾感受到的東西。
在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幅畫卷鋪開。
那是一座大陣。
以風做筆,以云為墨。
蓬萊境,就是一幅畫卷。
而在這幅「畫卷」的一側,正有一團暗淡的污點。
侵蝕著大陣。
「怨氣……」
「原來,是這樣的……」
辰天易術是一道檢驗的門檻。
或許學了它並不代表能操控此陣法。
但學了它之後,一定程度上能更快地熟悉陣法的變化。
而今,陣法演變出無窮奧妙。
對方士來說,確實是難得的造化。
同時,因為有他的存在。
原本被侵蝕的大陣竟是開始變得穩定起來。
「這陣法非人可以駕馭,就算是修道者……也非得達到某種境界,對於道有某種理解才可以操縱,要想完整地掌控此陣,非得是——仙!」
「但通常達到那種理解地步的修道者大多數都飛升仙界了。」
「所以才需要我……」
「而這陣法的陣樞,向來都不是完整的……那個蓬萊境流傳下來的傳說,也不見得全是假的。」
初代的蓬萊境主確實是落下了一子,創出了陣法。
或許那陣法並不完善。
或許最開始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變化。
但陣法中包含了他的道。
包含了他對天地,對自身的理解。
他或許早就預料到了會出現現在的這種情況。
——既然除了仙無法完整駕馭此陣。
——既然凡間罕有仙人。
——那便乾脆讓這裡,強行出現一位「仙」!
以壇作山。
以人為道。
一人一山,這仙便成了。
而今方士執掌此陣法。
某種意義上便是先一步觸碰到了「仙」的境界。
只待時機到來,便可以羽化飛升。
「真的是……造化……」
確實是大造化。
但這造化也並非沒有缺陷。
在他盤膝坐下後不多時,便已經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不能動。
不能說話。
甚至眨眼都不行。
整個身體都被束縛在祭壇上。
或許短時間內並不算什麼。
但他卻要維持這個動作五十年!
整整五十年,對方士來說,卻是一段並不短的歲月。
閉關。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歷。
饒是之前感悟辰天易術的時候,那些年也是每隔幾天就偷偷下山去轉悠。
只是不曾被人發現。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時間這個概念,對自己來說或許本就不存在。
儘管知道誕生便註定了消亡。
但還是會這麼覺得。
自己是永恆的。
就算不會成仙,卻也會比一些仙存在更加長久。
——眾生皆有太上意,明心見性叩仙門。
這是觀星在創造出自己的時候,神神叨叨地念誦著的一小段經文,前言不搭後語。
後來自己才從一些途經此地的修道者口中得知,那是太上道的一句箴言。
究竟是什麼意思,已經無法去追究了。
只是觀星看著自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來的眼神,讓自己心顫——若是自己有心的話。
創立蓬萊境後,觀星便飛升仙界去了,或者說回去更為恰當吧——不管怎麼說,觀星本就是被貶謫下來的謫仙。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觀星,是這蓬萊境主。
——蓬萊境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他是這麼與自己說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但既然都這麼說了,自己當然要努力將這件事情做好。
哪怕是無法成仙。
哪怕是劫難重重。
哪怕,自己這個存在會消失。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畢竟自己就代表了永恆。
蓬萊境的修道者都聰慧,將陣法推演得越來越複雜。
自己越來越能感覺到那種,獨屬於永恆的境界。
直到某一天。
七先生來了。
七先生不是蓬萊境的修道者。
他是仙。
甚至從前與蓬萊境也沒有任何交集。
據他自己說,他是仙界派下來巡查的監天司。
——陣法縱然是永恆,但唯獨你不是。
他這麼說道。
——你只是陣法的一部分。
——會死,會消失,不復存在。
——要想成為真正超脫自己命運的存在嗎?那就跟著我一起學道吧,放心……不會違背仙界那位的意志的。
只是可惜。
直到最後,自己都沒有達到那一步。
意識也漸漸地滯澀。
甚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要消失了嗎?
自己對得起當年……
啊……
罷了。
從一開始,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蓬萊境。
蓬萊境……
終究還是護住了啊。
……
白色的裂痕,撕裂了星空。
渾噩的濁氣翻滾而出。
卻在顯現的瞬間,被流雲吞噬。
「師弟……」
「蓬萊境……就交給你了……」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
一點少年的幻影。
立身一座山頭。
隨著一聲嘆息。
終究是消散了。
……
——那位山主說的沒錯。
——劫在天外,罪在凡心。
——呵。
——果然,有生靈的地方,就是不太平。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那些凡人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
——又有誰,敢做出那個決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