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與她想像中不大相同。
她想不到會如此順利的……
腦子懵了一瞬間,很快便又在腦海中搜尋著接下來應該唱的歌詞。
女兒美不美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同一時,花無心將她的神態看在眼中,清澈的眸光底下閃現一絲笑意。
他所夸的那一個『美』字說得很輕,倒是沒幾個人注意。
也就那麼四五人注意到了吧。
除了顏天真之外,便是坐在花無心旁邊的厲銳王子,還有……寧子初與寧晏之。
顏天真的舞步稍微退遠了些,不敢過於明顯地接近花無心,一雙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口中的吟唱還在繼續——
「說什麼王權富貴
怕什麼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
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愛戀伊
愛戀伊
願今生常相隨~」
顏天真右手孔雀羽扇揚起,左手牽起裙擺一角,隨著樂曲的旋律而轉圈。
她旋轉的速度十分快,潔白的裙擺畫著優美弧度,那麼輕盈又無拘無束。
顏天真還沒轉暈,四座的眾人們都快看暈了。
「天吶,這舞姬也太能耐了,這樣轉竟還能轉的下去?」香澤國的蘭婷公主望著那場地中央白衣蹁躚的女子,有些瞠目結舌。
練舞之人,轉圈算是一大難關,速度與圈數都有一個極限,有些人的速度與轉圈的數量到了一個點便再也提不上去了。
轉圈能轉到不停歇,也算是一種能耐了。
她感覺那舞姬都快飛起來了……
她身旁的厲銳王子看了一會兒,沖她低聲道:「妹妹,你別光看她舞姿有多曼妙,你難道不覺得這舞娘有些古古怪怪的麼?你聽她唱的歌兒,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問哪位聖僧?問咱們天師花無心麼?」
「哥哥的意思是,這舞娘存心勾引天師?」方蘭婷有些訝然,「不會吧?就因為她唱的曲,哥哥就如此判斷?」
「當然不是如此,這歌是好聽,詞雖然有些不對勁,但也不能去質問人家為何唱這曲,畢竟是北昱國皇帝身邊的人,我們此番來原本就是尋求庇佑的,態度要恭謹些。可是妹妹你仔細觀察了沒有,那舞姬一雙眼睛總是飄過來看天師,而且就在方才她靠近的時候,天師竟然還說了句……美。」
「所以哥哥想表達的意思是,這舞姬勾引天師,天師也接受了勾引,他們二人情投意合,要去鴛鴦雙棲蝶雙飛了?」
「你怎麼這麼笨?為兄的意思是她別有用心!居心叵測!」
「你小聲點兒。」
「……」
方厲銳伸手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身旁坐著的花無心。
花無心坐得端正,面不改色地欣賞著顏天真的舞姿。
方厲銳低聲道:「天師,我方才與公主所言,你應該聽見了,天師莫要忘了自己是佛門中人,怎能被美色所誘?」
花無心開口,不疾不徐,「王子莫焦慮,本座只是欣賞欣賞。」
「那你還說她美。」
「她確實美,出家人不打誑語。」
「你……」
「王子,本座要認真欣賞,你不要打擾。」
「……」
隨著樂曲最後一個音落下,顏天真終於也結束了轉圈。
將左手中捏著的裙擺一角朝後一揚,這一舞算是收尾了。
雖然轉了許多圈,可顏天真並沒有半點兒暈眩的模樣,淺笑著朝寧子初施了一禮,「陛下,天真告退。」
寧子初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顏天真正要退下,忽聽一人出聲道:「這位姑娘,可否解釋一下,方才唱的那首曲子是何用意?」
顏天真聞言,循聲望去,說話的人與花無心只隔了兩個座位,顯然是香澤國的使臣之一。
方厲銳聞言,心中暗道一句,問得好。
這話由他來問不合適,由其他人問,若是讓那小皇帝不高興了,他大不了幫著說說情就是了,他可不能惹著那小皇帝。
「用意?我能有什麼用意?」顏天真望著那發問之人,羽扇掩唇一笑,「這位大人,是對我唱的歌有什麼意見麼?」
那人道:「姑娘歌詞中含了聖僧二字,唱那句詞的時候,似乎離我們天師近了些,姑娘,佛家弟子是用來尊敬的,可不是用來調侃的,寫進歌中,難道不覺得失了莊重麼?」
顏天真挑眉。
這人倒是會說話,拐彎抹角地說她輕浮,不尊重佛家弟子。
「大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曲是有來歷的,說的是千百年前的一位女王,因為愛上了佛家弟子卻又求不得才寫的曲子,用來抒發心中感慨而已,這女王風華正茂,卻只看得上一個僧人,可惜僧人許給了佛門,無法與她攜手一生,最後只能在夕陽中分別,女王含淚看他遠去,即便她願意付出一切也不能得償所願,如此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輕浮麼?」
顏天真說到這兒,眼角似乎流淌出一滴淚,她抬手輕輕擦拭,「我想,那僧人大概如同貴國天師一般相貌俊朗儀態不凡,否則女王怎會為他情根深種,看到貴國天師,我便想起這故事,情不自禁唱了出來,我們歌女,唱的都是別人的故事,若是惹大人不高興,是天真的錯,天真太矯情了,您見諒。」
「呃……這……」那使臣被她一番話說得頓時接不上話來。
看顏天真那情真意切的模樣,又隱隱哀傷,或許,她真的只是太多愁善感了些?
仔細一想,那歌詞也深情動人,並沒有出現什麼傷大雅的字句,以一首歌來質疑他人,似乎……是有點兒小題大做。
方蘭婷聞言,目光也有些濕潤,「這故事,好悽美啊……女王最後是不是孤獨一生了?」
顏天真咬唇,點了點頭。
方蘭婷吸了吸鼻子,似乎也想哭。
方厲銳見此情形,無言以對。
使臣不禁也有些汗顏,「姑娘,是我唐突了,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無妨,讓各位大人見笑了,天真告退。」顏天真說到這兒,又抹了一滴眼淚,轉身退出了眾人的視線。
花無心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有那麼多愁善感麼?
呵呵。
首座之上,寧子初一言不發,眸底卻隱隱有笑意浮動。
天真,果然沒讓他失望。
而就在下一刻,右下角響起一句細弱蚊蠅的嘀咕聲,雖然很輕,還是傳進了他耳朵里。
「矯情死了。」
寧子初目光驟然一冷,瞥向那說話之人。
淑妃嚴如絮。
「淑妃。」他忽然開口,語氣毫無波瀾,「香澤國使臣遠道而來,朕設宴本是為了歡慶,可剛才天真說了個悽美的故事,引得蘭婷公主落淚,實在失禮,不如淑妃你去跳個歡快些的舞蹈,博蘭婷公主一笑,若是公主笑不出來,朕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