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曜乾望著鳳雲渺唇角那一抹涼薄的笑意,再聽他那一句『本宮帶你去個好地方』,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聽鳳雲渺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帶他去青樓紓解一番內心的空虛寂寞?
真是混賬。
那種地方,他從來都不屑於踏足。
「你這眼睛滴溜溜地轉,是又在想什麼鬼主意?」鳳雲渺的語氣毫無起伏,「十二個時辰內你無法運功,勸你省點力氣別想著反抗,好好享受享受罷。」
「你想如何?」史曜乾心知鳳雲渺不會放過自己,語氣自然不和善,「莫非是要把我賣去青樓做小倌?」
「憑你這長相,做個花魁公子應該不會太難,可是你從沒經歷過男女那檔子事,活肯定不好,總得找個人好好調教調教。」鳳雲渺慢條斯理道,「回頭好好學著該怎麼伺候女子。」
「鳳雲渺,你給我記著,要是有一天你落在了我的手裡,我絕不會放過你。」史曜乾緊盯著他的臉龐,月牙眸中一派寒光凜冽。
「跟本宮叫板的人多得是,大多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鳳雲渺氣定神閒道,「你大可在心裡詛咒本宮,本宮還是照樣活得好好的,而你,很快就要倒霉了。」
鳳雲渺話音落下,揚起了手,一個手刀劈在了史曜乾的脖頸上。
史曜乾兩眼一翻,栽倒。
鳳雲渺掀開了馬車窗簾,就看見顏天真已經走了回來,左手拎著一個水袋,右手拿著濕毛巾敷臉。
她的臉部發癢泛紅,那是被她抓撓過後留下的痕跡。
史家兄弟兩人手上的藥粉,還挺厲害。
他的手下們也是一個個地把自己的肌膚抓得又紅又腫,甚至抓破了皮。
顏天真上了馬車,瞥了一眼昏倒在一旁的史曜乾,很快又收回了視線,望向了鳳雲渺,「咱們掉頭回去找伶俐他們?」
「嗯,先讓我看看你的臉。」
鳳雲渺將她拉扯到了自己身前,指尖觸上了她那發紅的臉頰,「疼嗎?」
「不是疼,是癢,奇癢無比。」顏天真道,「我總算能理解當初半宸撓著頭皮生無可戀的模樣,要是不拿冷水濕敷,會癢到讓人抓狂。」
「真該讓這兩兄弟也嘗嘗這種滋味。」鳳雲渺冷笑了一聲,拿過了顏天真手中的毛巾,「你不如躺在我腿上睡一會兒,我來幫你濕敷,半個時辰之後我再叫醒你,你應該就不會有感覺了。」
「有道理,把這段難熬的時間睡過去。不過——咱們先把衣服換回來吧。」
「嗯。」
二人將身上的衣著換了回去,又恢復了本來的面貌,顏天真這才躺了下來,枕著鳳雲渺的腿。
鳳雲渺拿著濕毛巾,貼在她臉頰與脖頸發紅的部位。
「讓你受苦了,我沒料到這癢粉沒有解藥。」
「不礙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顏天真說著,便閉上了眼。
不多時,空氣中就響起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同一時,鳳雲渺還聽見馬車後響起的雜亂腳步聲。
應該是伶俐他們回來了。
「義父。」車窗外響起了熟悉的少年聲音,「你們沒事兒吧?」
「沒事,小點聲,天真剛睡著。」鳳雲渺說著,一隻手掀開了馬車窗簾。
看清窗外人的那一瞬間,眼皮子跳了一下。
以鳳伶俐為首的眾人,依舊是赤著上身,身上幾乎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包,那是——被蜂蟄過的痕跡。
鳳伶俐只有肩膀上被蟄了兩處,其他人則稍微嚴重些,最嚴重者,身上十幾處,臉部浮腫泛紅,看上去格外滑稽。
「這是捅了蜂窩嗎?怎麼一個個都這樣。」
「義父,不是我們捅了蜂窩,是有人把蜂窩扔過來的,他用包裹包著,我當時也沒看清就一腳踢開了,結果驚擾了蜂群,被蜂群追趕,要不是跳進了河裡,肯定會比現在更嚴重。」
鳳伶俐說著,還撓了撓自己的脖頸,「剛才明明不是很癢了,怎麼這會又癢了。」
「再去冷水裡多泡一會兒,你們泡的時間不夠長。」鳳雲渺道,「再去泡滿半個時辰回來,自然就不癢,先不趕路了,休息半個時辰。」
「是。」
眾人依著鳳雲渺的意思去泡冷水,半個時辰之後,全都匯聚在了馬車邊,穿戴整齊。
鳳雲渺問眾人,「現在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現在沒感覺了,冷水果然很奏效。」鳳伶俐說話間,透過車窗看見暈倒在馬車內的史曜乾,伸手便指著他,「就是這個傢伙,穿著綠衣躲在樹上下藥,又藏在灌木叢里,朝著我們的扔馬蜂窩。」
「你們吃的虧,自然要叫他們兄弟兩人償還。」鳳雲渺挑挑眉,「他們玩了一場聲東擊西,咱們就來一招引蛇出洞,史曜乾被捉,史曜連心中自然會焦灼,這哥哥的腦子也不如弟弟好用,想要擒他,簡單。」
「的確簡單。義父,我倒是有個主意。咱們把這個傢伙捆起來,綁在馬車頂上,這馬車在山路上顛簸,他被綁在高處,所感受到的震感必定很強烈,這麼一來,既能讓他難受,也能引他哥哥出現。」
鳳伶俐的這個提議一出,鳳雲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啊……我原本還想著,用繩子綁著他的雙手,另一邊綁到馬車上,讓他跟著隊伍奔跑,他若是跑不動了,就得被拖著走,可是這個法子太消耗人的體力,要是把他給拖死了,就不好玩了,還是你這個主意好,不至於把他給玩死。」
鳳伶俐聽著鳳雲渺的誇獎,面上呈現出欣喜之色,「謝義父誇獎。」
「但願你能越來越聰明,以後多想出一些值得採納的好主意。」鳳雲渺輕描淡寫道,「把這傢伙捆了,綁馬車頂上罷。」
……
史曜乾是被顛醒的。
迷迷糊糊之間,只覺得身軀不由自主地顛上顛下,那種感覺可真是說不上來的難受。
強烈的顛簸感,讓他有些腰酸背痛。
他費力地撐開了眼皮,聽著耳畔猛烈的風聲,望著眼前迅速向後倒退的景物,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會兒又覺得沒之前那麼顛簸了。
還沒放鬆多久,身下躺著的地方又開始顛。
這是什麼地方?
為何覺得自己躺在高處,一低頭,就能俯視著路邊的花草樹木。
很快,他目光中的迷茫之色散去。
因為他發現他的手腳不能動彈,被緊密地束縛著,全身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能動。
他將頭扭了個方向,看清了自己身下躺著的東西。
馬車頂?!
他竟然被捆在馬車頂上!
貴族所使用的馬車高大並且寬敞,這馬車頂距離地面少說也有十尺以上,他所感受到的顛簸力度,是馬車內的人所感受到的好幾倍。
越高,顛簸感就越強烈。
尤其此地處於山郊野外,還未行駛到集市,就沒幾處地面平坦的地方。
馬蹄踏起一陣飛沙走石,風只要稍微猛烈一些,就全刮到他的臉上。
「好你個鳳雲渺!」他朝著空氣大喊,「你想用這一招來引我大哥現身嗎?想都別想!你若有本事你就一刀砍了我,他明知我不會死,又怎麼會自投羅網?當著顏天真的面你敢殺我嗎?你倒是問問她忍不忍心?」
史曜乾並不知道,此刻的馬車之內,顏天真還躺在鳳雲渺的腿上睡著。
鳳雲渺聽見了從馬車頂上響起的嚷嚷著,朝著頭頂瞥了一眼。
真是個聒噪的傢伙,早知道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顏天真動了動眼皮子,似乎是被吵醒了。
鳳雲渺伸手掀開了馬車窗簾,將頭探了出去,朝著身後喊了一聲,「伶俐。」
鳳伶俐策馬跟在馬車後,聽見鳳雲渺叫自己,立刻加快馬速上前。
「方才把這個傢伙綁到馬車頂上,怎麼就忘記了堵上他的嘴?他在上面一陣瞎嚷嚷,把你義母都吵醒了。」
「義父說的是,是我疏忽了。」鳳伶俐回了一句,「義父這車上還有沒有毛巾?遞給我一條。」
鳳雲渺順手就把顏天真擰來敷臉的毛巾遞了出去。
鳳伶俐接過了毛巾,一個躍身,踏著馬背就到了馬車頂上,一手扣住馬車的邊緣,一手拿著毛巾伸向了史曜乾。
「你想干什……唔」
史曜乾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鳳伶俐拿毛巾塞住了口。
史曜乾:「……」
鳳伶俐跳離了馬車頂,身影再度落回了馬背上。
「義父,我已經把他的嘴堵上了。」
「嗯,回到隊伍中去吧。」
雖然聽不見史曜乾的聒噪,顏天真卻還是醒過來了。
「剛才依稀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顏天真睜開了眼,「好像是史曜乾的聲音?」
「嗯,他在喊——天真,求求你告訴你家太子殿下,放過我吧,天真,我再也不敢來騷擾你了,我錯了。」
顏天真「……」
這話聽起來可信度怎麼就那麼低呢。
「這傢伙現在在何處?」她問著。
「被伶俐捆了,就跟在我們的隊伍中,不准為他求情。」
他沒說把史曜乾綁在馬車頂上,顏天真便以為史曜乾是被擱在哪一匹馬的馬背上。
畢竟他們如今的交通工具就只有馬車和馬。
雲渺看他不順眼,自然不會把他放在馬車上,隨便扔在某個暗衛的馬背上倒是有可能。
「雲渺,你會殺了他嗎?」
「暫時不會。」鳳雲渺不咸不淡道,「我若殺了他,你是不是就不高興了?」
「我們與他,也沒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吧?甚至不算是仇怨。」
頂多是矛盾而已。
「的確是沒什麼仇怨,可他於我而言實在是個隱患。」鳳雲渺瞥了顏天真一眼,「如果有人想搶你的男人,你會怎麼做?」
「視情況而定,像靈芸公主那樣知難而退的,我自然就不用步步緊逼,像寧子怡那樣下三濫的,我就同樣拿下三濫的手段去反擊。」顏天真說到這兒,笑了笑,「我對我的男人有足夠的信心,他可不是好搶的。」
鳳雲渺挑眉,「我對我的女人也有信心,但,我受夠了分離,若是有人想從我身邊把她搶走,我就要那人後悔莫及。」
「所以你想把白蓮乾賣到青樓,毀他清白?」
「不行嗎?」
「隨便你們,我不插手。」顏天真道,「我沒有理由反對你,沒有立場去幫他,若是他自己能逃過這一劫,那就是他的運氣,若是他躲不過……我也沒轍。」
此刻她能選擇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作為。
史曜連總罵她沒心沒肺,衰神附體。
她並不是全然沒心沒肺,只是她有理智。
若是史曜乾今日落在別人手上,出於曾經的感謝,她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落在鳳雲渺手上,那她就不想插手了。
同一時刻,馬車頂上,史曜乾將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並不覺得意外。
顏天真不會幫他,因為她選擇的是鳳雲渺。
所以這一次……
他只能自救。
也不能指望史曜連了,鳳雲渺正等著抓他呢。
大哥啊大哥,希望你那蠢驢腦子可別上當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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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晚八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