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曜連:「……」
不得不說,顏天真這一笑著實笑得太開心,笑到後頭都有些岔氣。
「我不就是跟你們說了一下這美人蠱,你至於笑成這般模樣,還笑得打嗝了都。」
史曜連頗為不能理解的道了一句。
而鳳雲渺身側的花無心依舊在低頭乾嘔。
「要吐出去吐。」
鳳雲渺斜睨了一眼花無心,隨即站得離他遠了些。
倒不是他為了史曜連的地盤考慮,而是他如今在這個地方,便不想看到一些令人作嘔的事,看著他人慾嘔吐的模樣,他這心中也有些犯噁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不去想這事便好……」
花無心好不容易緩過來神,伸手撫著喉嚨順氣,「這世上能讓貧僧犯噁心的事兒還真不多,這算是一件了,我一想到那副美麗皮囊之下的情景,我就……」
「行了別說了,一會又要吐。」鳳雲渺將花無心的話打斷,隨即邁步走到了顏天真身側,「你也莫要一直笑,小心笑岔氣了。」
「已經有點岔氣了……嗝!」
鳳雲渺:「……」
這笑得委實也太過了些。
原本他們今日來到這佳人閣,為的就是跟史曜連打聽關於易容一事,原本想要討教他有什麼更高超的易容術,卻沒想到還不等他們提問,史曜連便道出了美人蠱的作用。
「雲渺,多虧了你踢他一腳,讓他將裝著蠱蟲的罐子打翻了,否則,咱們也不會這麼快知道——嗝!」
「從現在起,你還是少說兩句話罷,下次別笑得這麼猖狂了,雖然此事挺值得開心,我卻不會笑成你這般模樣。」
鳳雲渺說到這兒,將手伸向了桌子中央的茶壺,給顏天真倒了一杯茶水。
「多喝點兒水,或許就不會打嗝了。」
「我說,顏姑娘你今日登門拜訪,又跟我手底下的人說要給我帶點東西,難道不是為了要給我三屍腦神丹的解藥?」
「不急不急,離發作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嗝!」
「那你們來找我是為了做甚?」史曜連慢條斯理道,「還一來就這麼多人,這兩位一上來就貶低我。」
史曜連方才在鳳雲渺手中吃了虧,心中曉得自己不是對手,這會兒氣焰倒是下降了不少,不再如起初那般囂張。
與鳳雲渺的較量雖然只有一招,卻已經分出了勝負。
對方的內功比他高深些,這也就註定了在交手的時候,他占不到什麼便宜了。
這三個人往他屋子裡這麼一站,對他而言幾乎真的沒有半分優勢,他只能選擇和顏悅色了。
「阿彌陀佛,貧僧可不是刻意要貶低施主。」花無心這會兒倒是又裝起了正經,雙手合十道,「貧僧只是聽說施主你精通易容術,恰好貧僧也對這門手藝感興趣,便跟著過來見識一番,未料到施主的香閨如此特別,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史曜連:「……」
「花無心,你可還記得昨夜咱們在聽風閣之內見到的那一具女子乾屍?」鳳雲渺輕描淡寫的聲線自空氣中響起。
「我自然是記得的,當時便覺得,皇宮裡頭發生這樣的命案實屬稀奇。這會兒想想,幾乎可以斷定吸乾那女子血液的人是誰了。」
花無心頓了頓,道:「與方才這位施主所說的話聯想在一起,那位死去的宮女,想必就是做了良玉郡主的補品,哦不對,應該說是做了那冒牌貨的補品。」
「她昨夜才補過一次,接下來這四五日她必定是能過得安穩,若是下一次她又想補充血液,咱們不給她補充的機會,你覺得會如何?」鳳雲渺說到這兒,唇角勾起一絲陰涼的笑意。
「沒有補品,必定就原形畢露。」花無心笑道,「這下子你可算是開心了吧?方才顏姑娘笑得那麼猖狂,我這心裡就清楚,她的內心坦蕩,毫無半分心虛,她才是貨真價實的良玉郡主,若不是因為顏姑娘沒有了從前的記憶,也就不會被人雀占鳩巢了。」
「即便她沒有笑得如此猖狂,我也相信她是。」鳳雲渺說到這兒,伸手撫上顏天真的頭,「我的天真看上去的確更像個郡主。」
話說到這,他忽然湊近了一分,薄唇湊到了顏天真的耳畔,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線,低喃道:「我天天都親你,你若是喝人血,還能不被我知道麼。」
顏天真:「……」
略一思索,她也低聲道了一句,「我要是真的喝了人血,漱口漱個幾十遍,你還能知道?」
鳳雲渺語氣依舊輕描淡寫,「相信我的判斷,通過親吻你,我能曉得你在最近一個時辰之內都吃了什麼東西,你漱口也沒用的,你若不信,我們下次試試?」
「好啊,我下次就吃生薑大蒜!」
「你隨意。」鳳雲渺淺淺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畔,只差那么半寸的距離便可以咬到她的耳朵——
「那我吃糖可好?」
顏天真頓時無言。
這一招咬耳殺,她都還沒開始教他,他也不知從哪學來的……
無師自通?
好吧,興許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這一頭的二人在咬耳朵,站在一旁的史曜連與花無心,自然是沒聽見他們兩人說了什麼。
可看著他們那膩膩歪歪的樣子,想也知道必定是在說什麼肉麻的話。
「雲渺,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想知道的,就不必再打擾這位公子……」
花無心說到這兒,站在一旁的史曜連忽然便是開口打斷——
「雲渺?他該不會是……」
史曜連望著那身著海藍色錦衣的男子,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物。
「南旭國的那位太子?」
印象中見到鳳雲渺的次數只有兩回,最近的一回也是在五六年之前了,依稀還能記得鳳雲渺那時稚嫩青澀的模樣,當年鳳雲渺是不比他好看的,可真沒想到,過了這幾年的時光……
鳳雲渺的容顏,已經出落得比他好看了。
難怪方才見到鳳雲渺的那一瞬間,覺得有點眼熟,卻又一時沒有想起來。
畢竟在記憶中被遺忘了五六年的人,哪能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鳳雲渺可真是……越長越好看啊。
史曜連盯著鳳雲渺的臉龐,似乎是想要在他臉上釘穿一個洞。
可惡的是鳳雲渺的功夫還比自己好……
且,以鳳雲渺的身份,自個兒在明面上也不能把他怎樣。
他最討厭長得比他好看,又讓他得罪不起的人!
鳳雲渺仿佛是察覺到了史曜連的視線,轉頭給予了寒涼的一眼。
「這幫不懷好意的看著本宮,心中是在想什麼呢?」
史曜連收回視線,慢條斯理道:「沒想什麼呢,只是許久不見太子殿下,忽然見著了,便欣賞了一番殿下的儀容。」
「雲渺,你對他就沒有一點兒印象麼?他說他許久以前見過你兩回的。」
「對於無關緊要又太過平庸的人,我向來不會過多關注,認識我的人,自然是比我認識的人多。」
鳳雲渺不咸不淡的一句話,讓史曜連咬牙切齒,卻又不敢發作。
而下一刻,鳳雲渺又道:「把你的美人蠱給本宮一隻。」
他的手指間纏繞把玩著顏天真的烏髮,並沒有看著史曜連,但這話卻是朝著他說的。
「給你一隻?」史曜連唇角抽動了一下,「這東西很貴的,你去黑市打聽一下價格便知道了,黑市還不一定有貨呢。」
鳳雲渺也不與他廢話,再次開口,語氣變得更加清涼——
「給、不、給?」
這一字一頓的語句,其中不包含著威脅的言辭,卻是無聲地透露出了一種威脅與壓迫。
史曜連:「……」
以他如今的處境,似乎沒有機會說一句不。
「拿去!」
史曜連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那隻美人蠱屈指一彈彈向了鳳雲渺的身上。
鳳雲渺抬手一抓,將那隻美人蠱準確地抓在手心裡。
「拿個盒子來裝,否則你讓本宮怎麼帶走。」
「這屋子裡有這麼多盒子,你自己拿!」
「你去挑個好看的來。」
「你這是把我當下人使喚了?」
「不是。」鳳雲渺頓了頓,道,「下人可比你貼心多了,不需要廢本宮這麼多唇舌,什麼都會給本宮辦好的,你沒有資格與他們相提並論。」
史曜連的火氣幾乎要溢出來腦門。
「阿彌陀佛。」眼見此刻火藥味較濃重,花無心插了這麼一句話,「貧僧想到了一句俗語,惡人自有惡人磨,遇上比自己更惡的,貧僧建議妥協,不建議反抗。」
花無心此話,仿佛是給史曜連吃了一劑定心劑,史曜連平息下心中的火氣,起了身去給鳳雲渺找罐子。
他還是不要再與這個人起爭執了,否則指不定他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這種受人控制卻又無法抗拒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顏天真一直不曾言語,眼見著史曜連此刻那憋屈的神情,臉上泛起一絲同情,「你犯不著太難過,我會給你安慰的,這個月的解藥,連同下個月的解藥,都給你了哈。」
顏天真說到這兒,從衣袖裡摸出了一個瓷罐,倒出了兩顆藥丸放在茶盤上。
史曜連頓時也沒了脾氣了。
解藥最重要。
有了解藥,便不能在蹬鼻子上臉了。
鳳雲渺瞥了一眼茶盤上的兩顆藥丸,伸手拈起一顆,到鼻尖嗅了嗅。
枸杞、麥冬、乾薑、炙甘草……都是十分普通的藥材。
這藥丸看起來並無特別,這些平凡的藥材組合在一起,大多都是拿來治小病的。
鳳雲渺望向顏天真,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探究。
顏天真沖他挑挑眉,唇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那絲笑意頗為調皮,仿佛做了什麼壞事得逞一般。
鳳雲渺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道了句——
「淘氣。」
那風騷的傢伙顯然是被天真給騙了。
什麼三屍腦神丹,聽上去似乎有點厲害,但其實就是……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藥丸罷?
這風騷的傢伙,看似對美容美體這一方面極為擅長,卻連一些普通的藥材都辨識不出來。
真好騙。
傻子。
「喏,給你找了個好看的盒子。」史曜連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下一刻,便見他走到了身前,將一個精緻的錦盒遞了過來。
鳳雲渺將手中的蠱蟲放入了錦盒中,道:「你方才說,這美人蠱一旦打到體內,就無法取出來了?」
「嗯,只能進不能出,這也是美人蠱的一個特點,因此,使用了美人蠱的人,必須要考慮清楚,是否在未來的二十年之內都願意喝血度過,哦,對了,美人蠱的壽命長達二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便會死完了,因此,二十年過後,就不需要再有什麼憂慮了。」
史曜連說到這兒,低笑一聲,「二十年之後,這年紀也不小了呢,總之,在最青春貌美的那些年內,是挺不好熬的,總是難免會提心弔膽的,在一定期限之內不喝人血,會原形畢露的哦。」
顏天真道:「你先前說,原形畢露之後,身體會幹癟,越來越丑,那麼若是繼續喝血補充,還能恢復嗎?」
「可以啊。」史曜連悠悠道,「七日不喝血,身體就會產生異樣,十日不喝血,身體會枯瘦乾癟到不成樣子,臉部凹陷,肌膚泛皺,這都是被蠱蟲反噬的後果,半個月之內,若是還不能補充血液,那就徹底完蛋。」
「怎麼個完蛋法?」
「蠱蟲會破體而出,身上千瘡百孔,極其慘烈。」
「噫……」
「嘔——貧僧還是先失陪了,你們慢慢聊……」花無心捂著嘴巴,轉頭便奔向房門外。
聽史曜連講這些噁心的事兒,他在腦海里總是忍不住去想像那個畫面。
一想下來,便覺得止不住一陣作嘔。
誰能想到那張美人皮之下的情形,是如此多的蠱蟲在效力。
在他看來,那女子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該稱之為怪物了。
「花大師還真是玻璃心啊。」顏天真望著花無心落荒而逃的背影,輕挑眉頭,「聽起來雖然噁心了些,但還不至於讓我作嘔,他光是聽就受不了,要是那女子站在他面前,他豈不是得嚇尿。」
「他就是受不得醜陋的東西。當初我扮作醜男,那張臉也將他嚇得不輕,如今那冒牌貨,比我當初更加慘不忍睹。」
「比起那張用蠱蟲編織的美麗皮囊,我還是覺得畫著滿臉斑點的你更可愛些。」
顏天真說到這兒,低聲道:「這要是不知情的人還好,若是知情的人,與那女子親熱……嗝!」
「別說了,真膈應人。」史曜連在一旁怪叫了一聲,「原本我還不覺得有什麼,被你這麼一說,倒也覺得膈應的慌,別說了,別說了,不說就不會想。」
「呵呵呵……嗝!」顏天真原本還笑得愉悅,忽然又是一個嗝衝上了喉嚨。
笑得太過分了。
……
臨近午時,有宮人入了聽風閣,進了鸞鳳國使臣所在的院落,替寧子初傳話。
「攝政王殿下,今日午時,陛下設宴華陽殿,宴請遠道而來的殿下以及郡主。」
「本王知曉了,一定按時前去,請代本王向貴國陛下轉達謝意。」
將前來通報的宮人打發走了,尹默玄望向了身後不遠處的二人。
雪楓和尹良玉在庭院之內嬉戲,雪楓用黑巾蒙著雙眼,雙手揮舞著,尹良玉在她身周跑來跑去,讓她捉不到她的身影。
尹默玄走了過去,朝著二人道:「別玩了,該準備去華陽殿赴宴了。」
雪楓聽聞此話,摘下蒙眼用的黑巾,轉頭朝著尹良玉道:「郡主,咱們晚些再來玩罷。」
「赴宴?赴什麼宴?」尹良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帶著好奇。
「就是——北昱國的陛下要請咱們吃飯,咱們得過去一趟。」
「又吃飯,我今天已經吃了不少點心了,都快撐得吃不下了!」尹良玉撇了撇嘴,道,「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我想睡覺,你去就好了。」
尹默玄思索片刻,道:「也罷,你不去就不去了,那你就在這聽風閣內好好休息,切莫亂跑。」
看她如今這不懂事的模樣,若是去赴宴,只怕也會吵吵鬧鬧得不安生。
「好啦,我哪都不去,就在自己屋子裡睡覺。」尹良玉說著,便轉過了身,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了。
尹默玄帶著雪楓赴宴去了。
偌大的庭院之內,一時只剩下尹良玉一人。
頭頂上空,忽然響徹一道鷹的鳴叫。
尹良玉抬頭,一隻黑色的鷹兒映入了眼帘,只見那鷹兒在半空中盤旋了兩圈,接著便是一個俯衝下來,落在她的肩膀上。
這隻鷹兒,只有在確保周圍無人的時候才會落下。
尹良玉抓過飛鷹,取下綁在它腳邊的紙條。
攤開紙條,看了一眼,便將紙條揉皺在手心,抓起肩膀上的鷹兒,朝著半空中一扔,眼見著它飛離視線,逐漸遠去,最終化作小點,直至消失在視野之中。
尹良玉這才轉身回屋。
……
湛藍的天空之下,陽光映照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顯得格外輝煌。
瓦頂下方,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黑色金絲楠木匾額,書寫『華陽殿』三字。
「朕這北昱國皇宮,今年算是最熱鬧的。」
華陽殿內,寧子初右手握著酒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玩著手中酒杯,狀若漫不經心道:「以往從沒有在同一個月內,接待如此多的異國客人,這多國相聚的情況,以後怕是很難有了。」
坐在賓客席的尹默玄聽聞此話,淡淡一笑,隨即朝著寧子初遙敬了一杯,「相聚便是友,陛下,本王敬你。」
言罷,飲盡了杯中酒。
寧子初同樣將手中的酒盞端到唇邊,一飲而盡。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尹默玄旁邊的空位上。
那是給他妹妹良玉郡主準備的位置。
「朕邀請的不止是王爺,還有郡主,為何此刻只見王爺,不見郡主。」
寧子初原本就不在意尹良玉來或不來,有此一問也只不過是客套話。
尹默玄聽著這問話,答了一句:「良玉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此刻正在臥房之內睡著,便沒有喊她一同過來。」
「若是不舒服,該叫個御醫去看看的。」
「多謝陛下的美意,良玉也不是什麼大毛病,興許睡一覺就好過來了。」
二人正客套著,一名宮人走到了寧子初的身側,朝著他低聲道——
「陛下,顏姑娘已經準備好了。」
寧子初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今日的宮宴,他只邀請了鸞鳳國人,其他幾國的人在今日之前就已經宴請過,甚至請了不止一回,今日便懶得再跟他們客套。
而奇怪的是,今日顏天真竟主動跟他提出要在宮宴上獻舞。
以往都是他叫著來,她才會來,少有她自己主動提的時候。
顏天真的原話是——
她十分欣賞這個女權為主的國度,因此要獻上舞姿來表達她的喜愛之情以示歡迎。
隨她去了。
想到這兒,寧子初朝著尹默玄的方向道:「攝政王既是客人,便賞個臉,欣賞一下我北昱國美女的舞姿如何。」
尹默玄自然是笑道:「樂意之至。」
寧子初便朝著宮人吩咐了下去。
不多時,空氣中便忽然響起了絲竹之聲,是樂師奏樂了。
樂聲才響起片刻,一名紅衣舞娘踏進了大殿門檻,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右手一把孔雀羽扇遮著面容,邁著輕快的步子邁入了大殿中央。
看那把扇子,北昱國的臣子們便曉得是顏天真。
一身火紅衣裙隨著輕快的步伐搖曳,煞是好看。她隨著琴師彈奏的絲竹之聲而起舞,身姿輕盈若紅蝶一般。
將手中的羽扇從臉上拿開,露出了那半遮掩的傾國姿容。
賓客席上,尹默玄與雪楓望著她,都有些發怔了。
這一刻似乎回到了從前。
曾經,鸞鳳國的大殿之上,尹良玉便是一身紅衣舞動搖曳,身姿柔媚無骨慵懶如貓,舉手投足間儘是道不清的妖嬈。
尹良玉能歌善舞,與她所熟悉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一點。
而就在二人怔愣之時,大殿中央的顏天真開個口,音色清脆落出谷黃鶯——
「如果紅顏,命不曾單薄
這世間,有沒有傳說
生為飛蛾,若是不敢撲火
這宿命,憑藉什麼壯闊
似綾羅,纏繞著
似枷鎖,金妝玉裹
似雪花,飛舞著墜落
美麗啊,向死而活——」
顏天真唱到此處,裙擺一掃,在空中划過優美的弧度,將聲音再度揚高了幾分——
「愛若能參破
終究是寂寞
忘卻了前因後果
苦守的執著,
虛晃的一諾
空耗這青春許多……」
賓客席上,尹默玄與雪楓二人依舊呆愣地望著她,聽著耳畔的歌聲,一時不能回神。
而顏天真的目光,也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們二人,一雙丹鳳眉目,在此刻竟是染上了點點淚花,就連出口的歌聲也多了一絲哀傷——
「年月里蹉跎
輪迴中錯過
被遺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輪廓
淚眼中斑駁
望著卻無法觸摸
愛是可念不可——說」
不等顏天真的話音落下,雪楓已經驀然回過神,轉頭朝著尹默玄道:「殿下,是她,就是她!她才是郡主,她才是!」
雪楓忽然的失態,令眾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誰也不知這位鸞鳳國的女官,為何忽然就怪叫了一聲?
原本眾人都欣賞歌舞欣賞得好好的,雪楓這麼一聲怪叫,可算是破壞了氣氛。
而就在下一刻,更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雪楓已經起了身,直接從自己的坐席上奔出,直奔向大殿中央的顏天真。
顏天真一舞還未結束,餘光就瞥見了一道人影靠近,那道人影的速度實在是快,一個眨眼便衝到了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就那麼一撈,直接撈到了那人懷裡。
顏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個雪楓還真是——霸氣側漏啊。
「郡主,你沒有被遺忘,是雪楓瞎了眼,誤把別人當成了郡主,郡主,不要怪我。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找你,今日總算是把你給找著了……」
雪楓就那麼抱著她,將頭擱在了顏天真的肩上,說話間,眼角都已經泛出了淚花。
「之前是我沒有認出郡主,是我的錯,我的錯……」
「沒事沒事。」顏天真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其實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只是不知為何,覺得你們給我的感覺甚是親切……」
「雪楓從郡主的歌聲中聽出來了哀傷,這或許是郡主潛意識的抱怨與控訴罷?」
顏天真:「……」
其實這個是她隨便唱的,她腦海里的歌曲庫太龐大,覺得這首歌十分能渲染氣氛,便挑出來在今日唱了。
細細琢磨這首歌最後那幾句的歌詞,倒真是有那麼點控訴的哀怨味道。
年月里蹉跎,輪迴中錯過,被遺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輪廓,淚眼中斑駁,望著卻無法觸摸。
哎喲,我的天吶,聽著真是憂傷。
「這是——怎麼回事?」首座之上,寧子初望著這麼一幕,一時也有些沒回過神。
身後的林總管湊上前,道:「方才老奴要是沒有聽錯的話,那位女官一直喊著顏姑娘喊郡主。」
「郡主?」寧子初的目光之中泛著疑惑,「跟他們一起來的郡主不就是良玉郡主,方才不是還說她在聽風閣之內睡麼?」
「這……老奴也不知道啊。」
寧子初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便將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尹默玄——
「殿下,你能否跟朕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尹默玄好不容易回過了神,此刻面上已經恢復了一派鎮定,面對寧子初的疑問,他道:「陛下,此事太複雜了,眼下也不好做解釋,不如這樣如何?本王與陛下單獨聊聊,陛下的疑惑,本王自然會為你解答。」
是該跟寧子初好好聊聊。
再怎麼說,顏天真也在這宮中呆了許久,要帶走她,總得與寧子初打聲招呼。
寧子初聽著尹默玄的話,再看了看大殿中要抱在一起的兩個女子,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泛上一絲空落落。
靜默了片刻,他道:「好,請攝政王隨朕來御書房。」
寧子初說到這兒,起了身,「其他的人,先散了罷。」
眾人一頭霧水,卻還是依著寧子初的意思,紛紛起身離開。
尹默玄也隨著寧子初走開了。
今日的宴席,楚皇后也在場,目睹著經過,秀眉微擰。
隱隱感覺有大事發生?
為何鸞鳳國的女官會抱著顏天真不撒手,口中一個勁地叫著郡主,良玉郡主不是就與他們在一起麼?
還沒有見過這位良玉郡主,大名卻是聽說過的,鸞鳳國的第一美人,有傾國傾城之姿。
今日沒能見著那位,卻看了一場糊裡糊塗的戲。
顏天真怎麼能是那個郡主?
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眼見著眾人都離開了,楚皇后也不好多做停留,離開大殿之際,還能聽見身後的女子一個勁兒自責。
「郡主,是雪楓糊塗啊,竟被一個冒牌貨蒙蔽了雙眼這麼久,如今想想,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別別別,人都會犯錯,何必因為一時失誤的判斷而太過自責了,再說了,你怎麼此刻就能確信我一定是你的郡主?」
「你肯定是,我相信我這次的感覺是不會錯的,聽風閣內的那一位,雖說也符合了大半的要求,可那眉眼之間的神韻與姿態,確實相差甚遠!」
「人家失憶了嘛,難免智障了些。」
「你也失憶了,為何你的神韻風姿與郡主如出一轍?那般美好,那般耀眼,這才是我的郡主……」
「好吧,那咱們就等結果出來了再說吧。」
顏天真說到這,扯著雪楓的手腕便往外走,「南旭國的太子對我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與你們談,如今你們的攝政王被陛下喊去談話,那麼,你就去見一見南旭太子罷,聽聽他和你說什麼,針對良玉郡主這件事上,有了新的線索。」
雪楓聽著這話,便任由顏天真拉著她走。
二人離開的身影落在了楚皇后的眼中,使得她嘀咕了一聲,「見鬼的郡主,就顏天真那德行……」
身後跟著的侍女聽聞此話,道了一句,「娘娘,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奴婢這會兒忽然想起來了,在鸞鳳國那邊,女子為尊,貴女風流,那邊的女子大多傷風敗俗,水性楊花,不過,由於是女帝當政,她們管這種國風叫作——女子本色。這顏天真平時也不守規矩,有傷風化,還真就符合她們那邊的女子性格。」
楚皇后聽得眉頭都擰了起來。
「是女兒家,就該守三從四德,從一而終,鸞鳳國那破地,貴女們那般下流,當真不怕被其他國笑話。」
「笑話的是有呢,不過他們那邊的女子都不好惹,因此,沒人敢當面說的。」
「果真都是些厚顏無恥之輩。」
這一頭楚皇后在貶損著鸞鳳國的國風,顏天真已經拉著雪楓去聽風閣,到了南旭國使臣所在的院落,見了鳳雲渺。
「聽聞南旭太子有要事找我談?」
「不錯。」鳳雲渺坐在石桌邊上,望著走上前來的二人,將手伸入衣袖之下掏出了一個盒子,擱在了桌子上,推到了雪楓的面前,「雪楓姑娘,看看這東西。」
雪楓將盒子打開,望著盒子裡頭。
一隻與瓢蟲外形相似的黑色甲蟲,也就比米粒大了一些。
雪楓頓時疑惑了,「太子殿下,給我看這個東西是何用意?」
「本宮來跟你介紹一下,這叫做美人蠱。」鳳雲渺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雪楓姑娘應該很疑惑,為何有兩位跟你家郡主容貌身段都一模一樣的女子,甚至連胸腰臀各個部位的尺寸也等同,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個頭相同、身段相同到幾乎沒有差距的女子,可謂是難。」
「這確實很難,且在容貌之上又找不到破綻,這就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太子殿下說那是易容術,殿下如今可有法子破解這易容術呢?」
「本宮的判斷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不是易容術,那就是真臉啊。」鳳雲渺慢條斯理道,「盜竊來的真臉,靠著美人蠱編織出來的容顏,靠著活人鮮血才能維持的美貌,用無數精力財力乃至時間才造成的一尊皮囊,太不容易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假的郡主全身上下也都是真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這樣的表象維持不了多久,有一個非常容易判斷的方法。」
「什麼方法?」
「呵呵……希望雪楓姑娘聽了之後,不會吐才好呢。」
……
是夜,月色清涼。
寬敞的庭院之內,一襲黑衣的女子坐在石桌邊上,月色打在她的頭頂,拉出一道斜長的影子。
身後忽有腳步聲響起,隨即是女子的輕笑聲傳入了耳中——
「雪楓,聽丫鬟說你找我?」
雪楓聽著身後的聲音,收斂起了此刻陰鬱的神情,轉過頭時,面色已經不帶任何異樣。
「郡主,你不是跟雪楓說過,想和南旭國的那位太子做朋友麼?」雪楓朝著對面的女子笑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幫郡主辦好了呢。」
「真的麼?」尹良玉聽著她這話,面上當即浮現起雀躍的笑容,「雪楓你是如何辦到的?哥哥說那太子的脾氣很是不好,不近人情。」
「只要是郡主的心愿,雪楓無論如何都會幫著你達到的,哪怕是厚著臉皮,對那位殿下死纏爛打軟磨硬泡,煩到他答應了我的要求為止。」
「這樣就行?那雪楓你可真是辛苦。」
「只要郡主能開心,雪楓辛苦也是值得的,那位殿下說了,願意和郡主見上一面,郡主,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雪楓說著,轉過了身。
「雪楓你真好!」尹良玉笑著,蹦到了雪楓的身旁,親昵地挽過了她的胳膊。
月色朦朧,人的神情都看得不太真切,尹良玉更是看不見雪楓眸底浮現的寒光。
被雪楓帶著走進了另一個庭院,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抹海藍色的修長身影。
那道人影也看見了她們,邁出了步子,緩緩走來。
尹良玉望著那人逐漸走近,唇角始終掛著單純喜悅的笑意。
更近了些,她終於看清了他。
他露在衣裳外的肌膚,若羊脂玉凝般,好似被月色籠上了一層紗,月光正打在他的頭頂上,那渾然天成的細膩五官,看著直讓人覺得彷如神祗降臨。
尹良玉一時有些呆愣。
鳳雲渺衝著她淡淡一笑,「先前對郡主太過冷淡,如今想想似乎有些失禮,今夜給郡主準備了一份見面禮,希望郡主喜歡。」
鳳雲渺說著,朝著尹良玉伸出手,遞出了早已握在掌心的盒子。
尹良玉伸手,接過了那精美小巧的錦盒,笑道:「這裡頭是什麼寶貝呀?」
鳳雲渺慢條斯理道:「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尹良玉應了一聲,掰開了那錦盒的口子,將錦盒打開。
看清了錦盒裡頭的東西,唇角的笑容便是僵住。
下一刻,她驚呼一聲將手中的盒子丟了出去!
「蟲子!」
她轉身欲跑,這一轉身,卻看見了尹默玄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
「哥哥!他……他拿蟲子來嚇我……」
尹良玉苦著臉,伸手要去拉扯尹默玄的衣袖。
尹默玄朝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觸摸。
尹良玉怔住,「哥哥你……」
餘光瞥見另外一道人影靠近,尹良玉又轉過頭,一見來人是雪楓,便也朝著雪楓走近了一步,「雪楓……」
想要像之前那樣伸出手扯上她的衣袖撒嬌,卻聽得對面傳來了一聲呵斥——
「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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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將無視所有催更,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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