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身影,如一道輕煙般穿過破碎的窗戶,直奔那掛在樹上的小瓶。
濃密的樹葉因著他這番動作,颯颯發抖。
那懸掛著瓶子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一片冰冷的面具映入眼帘之中。
等他回過神之時,史曜連的身影已經卷著那小瓶跑了。
他戴著面具現身,自然是不擔心被鳳雲渺手底下的人給認出來。
不過,他的離開並不順利。
「咻」
耳畔聽到有破空之聲,很顯然是有利器襲擊過來,史曜連幾乎想也不用多想,朝著邊上一躲!
一支利箭蹭過了他的衣袖,釘在了前方的大樹樹幹上。
來取藥果然不是個好差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鳳雲渺一定會派人在附近伏擊。
想要抓住他,從他口中得知顏天真的下落?
想得美。
要是被鳳雲渺手底下的人給逮住了,說出去都覺得有些丟人,他必須順利將藥帶回去,否則死要錢又要笑話他辦不好事。
「咻」
「咻」
又是一連兩道破空聲傳來,他幾乎不用多想,一個仰身,就看見那兩支箭從他的頭頂上空穿過——
他連續躲避,雖然都避開了箭羽,卻也耽擱了點兒時間,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足夠身後的人追趕了上來。
統共四人,看他們的身法與速度,就知道不是三腳貓功夫。
他將手伸入衣袖中,試圖掏一枚煙霧彈來脫身。
可這麼一掏,卻發現衣袖裡頭空蕩蕩的。
不妙。
今兒出門換了一套衣服,上一套衣服口袋裡的東西都忘了掏出來。
這下只能跟他們直接槓上了。
「想抓你大爺我,哪能那麼容易。」
史曜連冷笑了一聲,便與他們大打出手。
其中的一人在與他過了幾招之後,便撤出了打鬥,站在一旁道:「龍攻,你們三打一,我就站著看,等待時機出手襲擊,咱們這麼多人總能把他耗到精疲力盡。」
史曜連聽著這話,心中頓時不爽,沒忍住罵了一句——
「鳳雲渺這陰險小人,手底下帶出的人也都卑鄙無恥。」
能把偷襲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誒,你好好說話!怎麼就卑鄙無恥了?」倚靠在牆邊上的龍受一邊欣賞著打鬥,一邊道,「所謂偷襲,就是在敵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襲擊,而我已經說出口了,意圖在給你提醒,我如此光明磊落怎麼就成了卑鄙無恥?還有,你罵我就算了,還罵我們殿下,今天一定要把你的門牙打下來。」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你們以為本大爺是那麼好對付的?」史曜連嗤笑一聲,「別以為你們四打一就勝算大了,只要不是鳳雲渺親自前來,本大爺無所畏懼。」
「你的意思是殿下親自來了,你就會畏懼?原來你內心深處如此懼怕並且仰慕殿下。」
「仰慕你奶奶個腿!」
「喲喲,惱羞成怒了,怕了就是怕了,還不敢承認,今日要是我們殿下過來,你一準嚇得屁滾尿流,五體投地。」
史曜連著實沒有料到,鳳雲渺手下的人會這般無恥。
打架途中說些氣人的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不能上了當。
這一架打得可算是不輕鬆。
……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史曜連一臉陰沉地走出了小巷。
身上多了十幾道傷痕,皆是皮肉傷,雖沒受什麼嚴重的內傷,這些皮肉傷也夠他記仇許久。
一身華貴的紫衣也因為打鬥而多處破裂,像塊破布似地披在身上。
唯一完好無損的地方也就是臉,只因為臉上帶了面具,打鬥過程中有個傢伙揍了一拳上來,沒能把面具打落下來,反而自己疼得鬼叫。
他這銀面具可不是一拳下來就能癟的,好在有面具,否則今日只怕是要破相。
那四個傢伙被他各自賞了一掌,都沒能打到要害處,四人眼見著打不過,便也都很識地撤離了。
今天這場打鬥算下來,誰也沒撈著好處。
鳳雲渺……
你他爺爺的,這賬遲早要跟你算。
……
裝潢雅致的房屋之內,史曜乾站在榻前,望著躺在榻上的顏天真道——
「看看你這灰頭土臉的,把這人皮面具揭下來洗洗灰塵如何?也能透透氣。」
顏天真如今雖然身子有些虛弱,意識倒也還算半清醒,開口的聲音不大,卻能讓人聽得清晰,「好,梅子,你來幫我把人皮面具摘下來洗洗。」
從鎮安王府逃出來奔跑了一路,自然是有些狼狽的,此刻這人皮面具粘在臉上也不好受,洗洗面具再洗洗臉,會覺得舒坦得多。
梅無枝走到了床沿邊坐下,用藥水卸下了顏天真臉上的面具,走到了水盆邊上去清洗。
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來人敲響了房門——
「姓史的,開門!」
男子的聲線,清朗中夾帶著一絲蠻橫。
史曜乾聽著這道聲音,不咸不淡道:「林公子找我有何事?」
門口這個姓林的看他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這個時候過來八成是找麻煩來的。
「聽說你隨便就帶了兩個外人進府,並未徵求過郡主的同意,你這眼裡還有沒有郡主?你才來多久,就把自己當成主人了?!」
眼見著史曜乾沒有開門的意思,門外站著的林公子似乎十分不滿,也不再徵求史曜乾的同意,一腳就踹開了房門。
房門原本就是虛掩著的並未上鎖,他先敲一敲門,只是客氣,史曜乾不開門,他便粗魯地直接破門而入。
「姓史的,你……」
來人的目光越過史曜乾,視線接觸到了躺在榻上的顏天真,頓時一驚,「這……這是良玉郡主?」
「然後呢?」史曜乾望著他,唇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面上不見半絲慌張,「你想說什麼?」
「你竟敢背著咱們郡主與良玉郡主有來往?好你個史曜乾啊!群主平日裡對你那麼好,你竟還三心二意,與良玉郡主暗通款曲,你簡直無恥下作!」
「喔。」史曜乾淡淡地應了一聲,「你儘管去晚晴郡主面前告狀,去罷。」
「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覺得郡主看到這樣一番情形後還會選擇相信你?呵,史曜乾,你給我等著!」
那林公子放下一句狠話之後,便轉過了身。
顏天真從始至終並未說過一句話,在林公子轉身之際,替他默哀了一聲。
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即將離開人世。
果不其然。
林公子一隻腳還沒踏出門檻,史曜乾的手就伸向了桌上的茶杯。
將茶杯在桌角上一磕,捏著一片茶杯碎片,朝著前方的那道身影投擲而出!
碎片準確無誤地命中了那林公子的後腦。
「是你自己找死的哦。」史曜乾的聲線依舊不緊不慢,「你樂於找死,我就送你一程。」
林公子背對著他,雙目圓瞪。
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塌。
「勞煩梅姑娘關個門,別讓人看見。」史曜乾一手支額,慢條斯理道。
梅無枝一言不發,從始至終面無表情,走到門後把門關了上,又回到水盆邊去清洗人皮面具。
史曜乾望著地上那已經咽氣的男子,腦海之中划過一個想法。
眼下大哥還沒有回來,這又剛好有鮮的血液可以用,不如先試試看?
想到這兒,他便又拿了一隻茶杯,走到那林公子身旁蹲下。
劃破他的手腕,取了一杯血。
「剛死的人,這血液還是鮮的呢。」史曜乾端著那杯血回到榻邊,朝顏天真道,「天真,不如試試吧,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顏天真聽聞此話,倒也沒有反抗,坐起了身,將手從被褥下伸出,去接史曜乾遞來的那杯血。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翼間縈繞,是一種令人不太舒服的氣味。
她並沒有猶豫,將那杯血端到唇邊,一飲而盡。
舌尖有腥甜的味道席捲而來,這味道可真不怎麼好。
下一刻,梅無枝已經走上前來,給顏天真遞出了一杯茶水,能壓一壓口中的血腥味。
對於顏天真飲血的事,她心中自然是感到驚訝的,此刻卻並沒有多問。
之前聽到史家兄弟二人在交談,似乎在說——去找鳳雲渺討血。
那個時候她心中便有了疑慮,猜想著顏天真的病情。
她不知為何顏天真得喝鳳雲渺的血,可顏天真離開的原因她已經心知肚明。
她不願意當累贅,這才視死如歸。
「感覺怎樣?」史曜乾沖顏天真問著,瞥了一眼她的手腕。
皺起來的地方依舊沒有恢復原樣,似乎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感覺不怎麼樣。」顏天真搖了搖頭,「應該是沒什麼用的。」
從她暈眩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大概是發作了。
身軀開始出現乾枯跡象,身體裡的力氣似乎也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明日中午大概就是她的死期。
紫月魔蘭,要起人命來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果然是沒用,也罷。」史曜乾道,「你先躺著休息。」
「史曜乾,我現在倒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顏天真望著他,目光之中帶著探究,「我的事,你為何知道這麼多?」
說到這兒,不等史曜乾回答,她便笑了笑,「花寡婦告訴你的對嗎?你們倆果然從一開始就是認識的,還總裝著不認識。」
最早紫月魔蘭的消息是從花寡婦口中透露出來的,她便覺得,花寡婦是把這消息泄露給了史曜乾。
史曜乾道:「不錯,是她告訴我的,她說是你放了她,順便將你的困境也告訴了我。」
史曜乾心中嘆息一聲。
又騙她了。
其實……這事可不是花寡婦告訴他的。
相反,是他告訴花寡婦的。
但這一點,他不想說。
可不能被顏天真察覺到,是他讓花寡婦刻意把消息透露給鳳雲渺的。
若是她知道真相,心中必定會責怪他了。
因此,他只能忽悠著,「我剛從她那知道你被紫月魔蘭咬的事,心中震驚得很。」
顏天真道:「生死有命,我看開了。」
史曜乾望著她冷靜的模樣,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放心,我會想法子救你的。」
說過這句話之後,他才意識到,這句話中所包含的語氣竟是發自內心的柔和。
顏天真也有些訝異地望向他,「你……」
然而,不等她將話說出口,史曜乾便揚起手刀,在她脖頸處一敲。
此時此刻的顏天真已經無力反抗,只能被他打暈了,躺在榻上。
站在一旁的梅無枝見此,臉色頓時一沉,「你做甚!」
「你要是為了你家郡主好,就別在這大呼小叫的。」史曜乾不咸不淡道,「我自然是不會害她的,我將她打暈,也是為了能讓她配合,我老實告訴你,她現在需要鳳雲渺的血液才能活下去,她若在清醒的狀態之下,她能願意老實喝血嗎?」
梅無枝聽聞此話,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
她自然也是希望顏天真能活下去的。
算算時間,送出去的信在今夜之前應該能傳到陛下手上了罷?
「大哥還不回來,莫非是出了什麼事……」史曜乾低喃著,「鳳雲渺接到信之後,必定會按照信上寫的做,並且一定會派人去信上所說的地點進行攔截,大哥自然也會有所提防才對,遇上攔截的人放顆煙霧彈也就能脫身了,為何到現在還不回來呢……」
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梅無枝,「梅姑娘,我必須在這屋子裡守著,省得再有林公子這樣的人來搗亂,我走不開,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出門一趟,去接應接應我大哥可好?我擔心他取血途中出了什麼意外。」
「好。」梅無枝心裡曉得,史曜乾不會對顏天真不利,便十分乾脆地應了下來,轉身走向房門後。
才把門打開,一個抬眼就看見,不遠處的一道紫影走來,身上多處地方掛彩,頗為狼狽。
「不用去接應了,他已經回來了。」梅無枝道。
「回來了?」史曜乾連忙起身走向了房門外,視線落在史曜連身上,抽了抽唇角。
眼見著史曜連走近了,他才問道:「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史曜連冷著臉,沒好氣道:「與鳳雲渺派來的人動起了手,四打一,你覺得我能毫髮無損?」
「你為何要與他們動手?直接甩個煙霧彈脫身不就完了?」
「換了身衣服,口袋裡的東西忘記掏出來了。」
「……」史曜乾靜默了一瞬,開始數落起他,「這就是臭美造成的不良後果。你說你衣服也沒髒,一天換好幾套,更換次數太頻繁,時不時就會忘記把口袋裡的東西掏一掏,你以後最多一天換一次行不行?」
「你倒還好意思說起我的不是?我是為了什麼才搞成這樣?還不是給你辦事!」
史曜連磨了磨牙,將帶回的瓶子塞到史曜乾手中,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
史曜乾:「……」
罷了。
晚些再去安慰安慰這位壞脾氣的兄長,眼下還是先就顏天真要緊。
想到這,他便轉過了身,回到床沿邊坐下,將昏迷的顏天真扶了起來,讓她背靠著床壁。
望了一眼手中的瓶子,去了瓶塞,便拿到她唇邊,緩緩餵下。
由於顏天真是昏迷著的,沒有意識吞咽,這餵血的過程也就不太順利,好片刻才灌進去一點點。
「梅姑娘,你過來托著她的下巴,讓她仰著頭,能把血液流進喉管之中。」
史曜乾朝一旁的梅無枝吩咐著。
梅無枝走上前來,按著他的意思做了。
又是片刻的時間過去,一瓶血液總算是見了底。
「好了,就等她醒過來了。」史曜乾說著,看了一眼她的手腕處。
那一片發皺乾枯的肌膚,已然恢復到原本的細皮嫩肉,看不出一點兒異常。
果然只有鳳雲渺的血液最管用,一喝下去就能得到緩解。
……
顏天真再次醒來之時,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幔帳。
記得昏迷之前,史曜乾給了她一個手刀,將她砍暈了。
這個傢伙打暈她作甚?
顏天真翻了個身,看到的便是趴在桌邊睡著的梅無枝。
她覺得有些口乾,便坐起了身,掀開被褥準備下榻倒水喝。
而就在這個時刻,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怎麼忽然就很精神了?
身體的力氣似乎也恢復過來了。
她連忙低下頭,掀開了自己的衣袖。
手臂上的那些發皺痕跡,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
她當即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性,便出聲叫醒了梅無枝。
梅無枝原本就只是淺眠,被顏天真一叫就醒了過來。
「郡主,怎麼了?」
「史曜乾那傢伙在哪兒!」顏天真陰沉著臉,「這還是原來的那間屋子,也就是說咱們還在晚晴的府上,雲渺應該還不知道我在此處,總不可能跑來給我餵血……」
史曜乾若是跟鳳雲渺動手,應該也是沒有勝算的。
因此,排除掉他強行取血的可能性。
應該是他找了鳳雲渺,而鳳雲渺知道是拿來救她,必定不會拒絕。
可鳳雲渺沒有找上門來……
「梅子,到底怎麼回事?你一定知道的。」顏天真望向梅無枝,開口的語氣有些冰冷,「說。」
「他……」在顏天真冰冷的注視之下,梅無枝心知瞞不過去,自然也就老實交代了,「給太子殿下寫了一封匿名書信,信上說了,把血液裝在瓶子裡送去指定的地點,這麼一來太子殿下也就不會知道你在此處了。」
「可惡。」顏天真磨了磨牙,準備去找史曜乾算賬。
邁出了兩步,又想起自己此刻是真面目,不能就這麼直接走出去。
梅無枝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道:「郡主,你的人皮面具掛在屏風上,已經清洗乾淨了。」
顏天真便又走回了屏風邊上,取下那人皮面具重戴回了臉上。
才把面具戴好,就聽得房門外響起腳步聲。
顏天真的目光盯向房門處。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進門的人正是史曜乾。
他的手中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個瓦罐。
「醒了?」史曜乾衝著她淡淡一笑,「醒了就把這罐里的湯喝了吧,補身子。」
史曜乾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桌邊,才把手中的托盤擱下,對面的顏天真便衝上了前,朝他揮出一拳。
他早有準備,抬手一擋。
「天真,你怎麼這般蠻不講理?我好心救你,你卻來跟我動手。」
「我需要你救嗎?」顏天真冷笑道,「我早說了,生死有命!一個將死之人,死就死了,何必活著拖累其他人?」
「鳳雲渺也不會希望你死的。」史曜乾淡淡道,「我只是找他要這麼一回血,他又死不了,我粗略一算,他至少還可以給你提供半個月,你又何必這麼急著死?咱們可以先拖著這段時間,等他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也就不要他放血了。」
「我艹你大爺!」顏天真另一隻手又揮出一拳,「你說的倒是簡單,他又不是你男人你當然不心疼他!我想死想活只能我自己做決定,憑什麼要你來插手?你是我什麼人?我要你管我的閒事了嗎?」
「我就是想管,你能把我怎麼著?」史曜乾慢條斯理道,「你想死是你的事,我不想讓你死是我的事,你又有什麼權利來干涉我做出的決定呢。」
「命是我的,我說了算!」
「那可不行呢,我這個人從來不管別人說什麼,我怎麼想就怎麼做。」
史曜乾說著,朝著顏天真莞爾一笑,「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責怪我也於事無補,我哥去取血,帶了一身傷回來,是被鳳雲渺派出的人伏擊的,好在,那幾個人都沒追上來,大哥戴了面具也沒被認出來,你不用擔心鳳雲渺會找到你,他若是知道你在這兒,早就和你哥殺過來了。」
顏天真收回了手,在桌邊坐了下來,此刻心情倒是平復了一些。
雖然對史曜乾的做法十分不滿,但若是在鎮安王府里沒有史曜乾的幫助,她早就被雲渺和大哥抓回去了。
史曜乾的確是想救她。
好在,史曜乾沒有把她直接送回攝政王府。
「你之前幫過我一回,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但是沒有下次了。」顏天真冷聲道,「再有下一回,你真的別怪我跟你不客氣,你給我聽好了,不准再去找鳳雲渺。」
「好好好,不找不找。」史曜乾應得倒是爽快,「我可不想你恨死我呢。」
反正他心中已經想到了另一個法子幫她續命。
不過,必須要有三色冰蠶才可實施啊。
大哥不給,這可真讓人有些傷腦筋。
「我知道你不想回攝政王府,這才沒有泄露你的行蹤,你難道不應該感謝我?一進門就要對我動手,真是讓人難過啊。」
史曜乾狀若息般地道了一句,伸手將桌子上的托盤推到了顏天真面前,「你至少還能再活三天,這三天你就別虧待自己了,吃好喝好睡好就成,把這湯給喝了罷。」
顏天真接過了湯,道:「史曜乾,我現在出門有些不方便,你能否派人去打聽打聽鎮安王府里的情況?我想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抓到那個『可疑人』。」
「好,我會派人去打聽。」
顏天真又想起了另一個事,「對了,之前你進鎮安王府的時候,你就這麼直接大搖大擺地進去了,頂著你這張真面目,之後你帶我和梅子跳牆逃跑,也被守衛看到了你的真面目。」
頓了頓,又道:「這麼一來,必定有人會指出你,很快就會來抓你去審問,我和梅子都沒有暴露身份,在他們眼中就像是刺客了,你帶著『刺客』逃亡,這一點你要怎麼自圓其說?」
「這個嘛……我自然也是有辦法忽悠過去的。」史曜乾笑道,「我的確是大搖大擺進去的,也光明正大地在裡面亂跑,有幾名守衛自然是記得我的臉,回頭也會來問,我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
「此事與我無關,鎮安王府里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孿生哥哥史曜連,在守衛們抓可疑人的這期間,我從未離開過鎮安王府一步,好幾個公子可以為我作證,我哥做下的事,我不背黑鍋,也不想負責任。」
史曜乾此話一出,顏天真與梅無枝均是唇角抽搐,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議。
又帶著些許鄙視的意味。
這黑鍋就這麼甩給史曜連?
「你們不用這麼樣看著我,我雖然甩了黑鍋給他,但他也不會出什麼事,畢竟他不會在這帝都之內久留。」
「他會幫你背這個黑鍋嗎?」
「已經在背了,事成之後,我要付他辛苦費的,他還沒說出具體數額,但我知道他一定會獅子大開口。」
顏天真:「……」
同一時刻,府門之外——
史曜連穿著一身淺粉色錦衣,面對著眼前的大批守衛。
這淺粉色看著怎麼就這麼礙眼……總覺得與他的氣質不搭。
可是為了背黑鍋,也就只能這麼穿了。
「對!就是此人!我親眼看著他進了鎮安王府,我還阻攔他了,他野蠻地將我推開,理直氣壯得說自己是晚晴郡主派來的人,之後就在王府里搗亂,還帶走了兩名刺客!」
「他真的在晚晴郡主府上,莫非晚晴郡主與那兩名逃脫的刺客有什麼關聯?」
面對守衛的質問,史曜連面無表情,頗為鎮定從容。
「哪個狗東西,說本郡主與刺客有關聯?站出來!」忽聽空氣中響起一聲女子的低喝。
下一刻,一道湖綠色的身影從府內跨了出來,那女子膚若白雪面如桃李,正是晚晴郡主。
此刻她陰沉著臉,望著眼前的人群,「誰剛才說的本郡主與刺客有關聯?」
這一刻倒是沒人敢出聲了。
「郡主請息怒,那位兄弟應該也是無心說的,我等奉王爺之命,前來捉拿您府上的史公子,也就是這位。」
為首的一人說著,指了指史曜連。
「他?」尹晚晴瞥了一眼史曜連,抽了抽唇角,「你穿乾兒的衣服做甚?你穿得一點都不好看,他們要抓你,是不是你犯了事?我說,你能不能別到處闖禍,你看看你這張臉跟乾兒一摸一樣,你犯錯,人家回頭就把髒水潑到他身上去!」
「郡主,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人不是你府上的人嗎?」
「絕對不是!我府中的確有一位公子,跟他相貌一樣,他們是孿生兄弟,我府中的這位,溫順又安靜,就在鎮安王府出事的這段時間,他都沒有踏出過王府一步,好幾位與他在一起的公子可以作證,你們所看見的在王府內搗亂的那一位,就是你們眼前的這個人。」
尹晚晴說著,雙手環胸冷哼一聲,「大概是這對兄弟鬧了矛盾不和睦,哥哥做了壞事就想讓弟弟背黑鍋,本郡主不管,此事與乾兒無關,這個人你們想帶走就帶走,隨便審問,本郡主沒有意見!」
「既然郡主都這麼說了,那這位公子,你就隨我們走一趟吧。」
史曜連聞言,冷笑一聲,「對!所有的壞事都是老子乾的,老子救走的那兩個人也不是什麼刺客,只是兩個小毛賊而已,混進去,只是為了求財,沒想過害那位郡王,他都半死不活了還害他做甚?愛信不信。」
對面的人道:「既然你都承認了,那你就說那兩人現在在何處?速速如實招來,盜竊罪雖不小,卻也罪不至死,跟我們走一趟,如何處置你們,就由攝政王殿下說了算!」
史曜連道:「我怎麼知道那兩個人在哪,我們逃出去以後就兵分三路了。」
「直接抓去審問,別磨蹭了。」尹晚晴說著,將史曜連朝著眾人一推,「真是的,還以為你們兄弟二人感情有多好,想不到你這個哥哥這麼居心不良,該不會是嫉妒弟弟的日子過得比你好,就想著來害他?門都沒有!」
話音落下,尹晚晴一甩衣袖,轉身進府,「關門!」
史曜連被眾人扣押走,神態依舊鎮定從容。
這個晚晴郡主……
果然沒腦子。
不過——
她似乎對他那陰險老弟動了真情了。
……
鎮安王府之內的搜查依舊沒有停止。
鳳雲渺坐在樹邊的躺椅上,聽著手下的人來跟他匯報——
「太子殿下,那位自稱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已經抓到了,不過,晚晴郡主已經否認此人是他府上的,她說,此人是他府中一位公子的孿生哥哥,他犯的事與郡主府沒有任何關係,殿下您看……」
鳳雲渺唇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意。
這個黑鍋背得好啊……
史曜連認罪,史曜乾就直接從整件事情里摘出來。
只需對外宣稱兄弟二人關係不好,哥哥嫉妒弟弟得來的榮華富貴,心生不滿,所做的事都是為了陷害弟弟,那么弟弟可就成了最無辜的那一個,身為受害者,是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
好你個史曜乾啊。
又扮演了一次無辜。
鳳雲渺才這麼想著,又有一人來報,那人步履匆忙,神色慌張——
「太子殿下!從郡主府抓來的那個人逃脫了!我們正準備將他鎖起來,他就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東西來炸我們,炸出了一大團煙霧,同樣的招數,之前在翻牆的時候他也用過一次,這一次我等還是沒能防得住,請殿下責罰。」
事情的發展在鳳雲渺意料之中。
史曜連才不會乖乖束手就擒呢,背完了黑鍋就跑,更顯出他做賊心虛,如此也就更坐實了史曜乾的清白。
兄弟二人玩了這麼一招,到頭來誰也沒損失,頂多史曜連被滿城追捕,這對他來說委實不算什麼大事。
畢竟他又不在這帝都之內定居。
鳳雲渺擺了擺手,「跑了就去追捕,順便在大街小巷貼幾張懸賞令。」
他一點都不關心這兄弟倆玩什麼把戲。
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對付他們。
他的目地——只是等著顏天真出來罷了,除了顏天真之外,沒有人值得他浪費時間與精力。
史家兄弟這兩個混賬東西,往後有空再收拾。
鳳雲渺抬頭,望了一眼天色。
傍晚了。
夜幕降臨,天真,你是不是應該現身了?
……
雅致的房屋之內,浮動著淡淡茶香。
顏天真沏好了一壺茶,便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拿了些藥粉,塗抹在一隻茶杯的邊緣。
「郡主,你這是……」
梅無枝看到她的動作,幾乎已經猜到她想做什麼。
「這裡不能呆了,咱們得轉移。」顏天真道,「史曜乾這個傢伙雖然複雜了些,但我能看出他是真心想要救我,正是因為如此,才不能與他呆在一起。」
否則,下一次發作,說不準他又去找鳳雲渺。
既然她能再多活三天,那就繼續活著罷。
但她真的不想再靠著鳳雲渺的血續命了。
史曜乾嘴上答應著不會再去找鳳雲渺,誰知道他的話有沒有可信度。
她若是跟史曜乾提出要離開,只怕這廝也不會輕易同意,倒不如就不提,直接把他放倒了省事。
才這麼想著,就聽到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隔著門板都能聞到茶香。」史曜乾的聲音響起,下一刻,房門被推開,「難得你有閒情逸緻來沏茶,我想討一杯來喝。」
顏天真聞言,漫不經心地取了一隻茶杯遞給他,又取了兩隻杯子分別遞給自己和梅無枝。
為自己和梅無枝各自倒上一杯之後,她才將茶壺擱下,衝著史曜乾道:「要喝自己倒。」
史曜乾挑了挑眉,伸手拎過茶壺。找本站搜索"筆硯閣www.bishenge.com",或請記住本站網址:www.biy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