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食的藥湯讓邵華池入了馬車裡也沒驚醒人,如墨長發懶散滑落,清俊的臉上一派祥和,午後的安穩與暖煦令他不忍打破,到口的喊醒吞回了咽喉。也顧不得外頭遲遲不願離去的人,正是沒放在心頭,才能如此,骨子裡頭的跋扈可見從未消弭。
車內隔絕了喧囂,一時半會的寧靜令人無端端產生了懶意,邵華池坐著等人醒來,想到那幾封來自宮裡的密函,自從接管太后幾十年的勢力後,對於宮中的風吹草動他所了解的比想像中的多,手指在密函上的一段話上輕輕敲擊著,笑得有些耐人尋味,皇帝秘密召見了三皇子,當時在場的只有三人,皇帝、邵安麟以及親信宦官安忠海,具體的談話也僅有他們知道,忖度的目光觀察著沉睡的傅辰。
若沒有自己中截住此人,傅辰就是老三的人了,還有個穆君凝保駕護航,真是好打算啊。
邵華池不掩飾的審視目光令傅辰緩緩睜開了眼,蒲扇似的羽睫眨著茫然的光。
見傅辰眨巴眨巴眼睛的模樣格外的軟和,這慢慢清醒的過程對於邵華池來說是每天的享受,收起那封密函,之前打量的審視目光猶如幻覺。
將麂皮絨的袍子往人身上裹了裹,卻不料被傅辰抓住了衣角,似乎帶著一抹依戀,不由放柔了聲音,「就這麼捨不得我?」
又摸了摸傅辰的額頭,語氣依舊是冷淡中帶著絲似水柔情的,「嗯,不燒了。」
傅辰卻沒有動,生病又失了記憶,對於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照顧自己的人,自然會親近許多,拉著衣袂不鬆開。
「這可一點不像你,生了一場大病變得如此嬌了?嗯?」與真正的傅辰截然相反的性子,卻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他卑鄙地傅辰依賴自己的感覺,邵華池梳理了一下他的頭髮,湊到那人耳邊,「再不鬆開我可吻你了。」
果然,把人嚇跑了,只見傅辰快速放開了。
懷抱忽然空了,邵華池悵然若失,他承認,他只是貪婪地想再多留一會。
想到外面的人,下車前又輕聲道:「再給我幾年。」
傅辰又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
「屆時,她們有選擇去留的權利。現在,我沒資格。」有些話,他並不想解釋,哪怕知道無論哪個傅辰都不會放在心上,但確實他的決心與心意。
傅辰凝視著那人率先下車的背影,目光黑沉沉的。
他早就知曉藥湯的問題,卻清醒地昏睡過去,順應事態也同樣能收集信息,誰能對個昏迷的人有太多防備呢。不過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有幾次沉眠,一種奇異的巧合出現在邵華池身上,他睡眠的呼吸頻率與邵頤然是一樣的,在妻兒去世的這幾年,他靠著安眠藥勉強維持睡眠。
幾乎不會想起之於他過於奢侈的記憶,埋在心底不願揭開的疤不如一直腐爛下去。
在一次清醒卻沒睜眼的情況下,他妥協於現實,卻也無法否認在邵華池的呼吸頻率中治療好了多年失眠症。
作為知名心理諮詢,自身就有病,是否好笑。
早在城門口的時候他就醒了,也聽到城中百姓對邵華池的擁護,看的出來是經營了許多年的,這位殿下對那位置的窺覷應該很久了,直到馬車停下傳來女子們的請安,瑞王妃聲音悅耳動人。
傅辰是沒任何驚訝的,古人特別是位高者大部分在十三四歲就會定下婚約,與他們本身意願無關。也說不得誰可憐,不過是這個時代賦予的,同為男人能理解。
外面的人等了腿都酸了,也不知馬車中的人有多金貴,居然死死不出來。
卻不料當邵華池扶著人下來的時候,是個俊雅高大的男子,在翹首以盼下,傅辰一出現就引起了矚目,每個人的視線都快把他盯出個洞來。
邵華池只介紹了他的名諱,傅先生。
女眷群里不知誰發出鬆了一口氣,不是田氏就好,男人就沒什麼問題了。
馬泰氏覺得有些古怪,卻有說不上來,傅先生?是那位發明種牛痘的傅先生嗎?
那就難怪了,她知道邵華池對待每一位謀士都是相當敬重的,古時的三顧茅廬都發生過,說來好笑,再美的女子都不一定得到殿下的青睞,可有才學的男人們卻能得到殿下鄭重對待,求賢若渴的殿下從不會虧待任何一個跟著他的屬下。
她是知道的,自己跟的這位,是個縱橫捭闔的主,醉臥美人膝只是他權勢里的附庸。
「殿下,田側妃她沒與您一起回來嗎?」見邵華池要回東府了,她憋不住問。
卻見邵華池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死了,已安葬。」
那眼神好似洞察一切,似乎在說,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馬泰氏臉色僵硬,心中寒涼,她知道也許這輩子都得不到眼前男人的溫情了,他都知道她做了什麼!
馬蹄聲漸進,一群宮中太監下馬,抬頭的人是目前三品掌事,叫吉可的太監,他的背後站著多年不倒的老宦劉縱,這些年提著提著也展露了頭角,眉清目秀的樣子典著一張見誰都笑的臉,捏著細嗓子,「瑞王殿下,陛下聽聞您已回京,甚是想念,請您進宮一敘。」
「吾正有此意,倒是讓父皇費心了,勞煩。」吉可的品級遠遠到不了讓邵華池和顏悅色的程度,不過他也態度相當平和,不由讓周圍人對吉可高看一眼。
「您的孝心這宮裡宮外的誰人不知,陛下今日可高興著,奴才能接到這活兒可不就和燒了地龍似的,那是天大的榮幸,您可折煞奴才了。」邊說著,笑容里還透著些許諂媚。
只是這次他抬頭的時候,表情僵住了,像是有什麼激烈的情緒在翻攪著,盯著傅辰猶如看到忽然從棺材裡崩出來的人。
「吉公公?」邵華池挑眉。
「哦,哦!」吉可這才回神,也不再看原地莫名的傅辰,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殿下先請。」
邵華池看了一眼一路送到京城的棺材,「將它也帶上吧。」
邵華池不在了,女眷們自然也不再杵在門口,瑞王妃正要牽著邵龍走,卻被傅辰攔住了,向王妃請了安後,「娘娘,可否將小王爺交於在下,王爺剛才與在下聊了關於小王爺的啟蒙,在下想考較一番。」
馬泰氏笑的有些僵硬,很快就恢復了溫柔,王爺敬重的人就是瑞王府的貴客,「現在到了小王爺的午睡時間,這孩子也是被妾慣的,不午睡就要鬧騰。倒是要謝謝先生的美意了,先生剛剛回來定是勞頓不堪,楊管事!」
王妃一喊,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從旁邊鑽了出來,留著小鬍子,國字臉,「娘娘。」
「好好照顧傅先生,不要怠慢了。」說著,又讓王府里的奴僕們開始整理一路帶來的車馬,而後笑語晏晏地說,「傅先生,等晚些時候再給先生送來可好?」
傅辰深深望了眼低頭一句話都沒說的邵龍,在對方的雙手處徘徊了一會,隨即含笑:「那就麻煩娘娘了。」
門外穿梭著卸物搬物的奴僕們,傅辰看了一眼前方的景逸,這段日子他們並未說過一句話。
「景校尉。」
景逸頓步,頷首。
「借一步說話?」傅辰微笑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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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整個校區包括周圍部分路道都被海水包圍,瀰漫的海水並不是特別渾濁,淡淡的水紋間是隱約能覷見的藍黑色,但水面上漂浮一些斷肢殘臂卻足以讓人駐足不前,看上去著實有些毛骨悚然。
但這種時候退縮,就不是綿綿了。
他的視線掃過路邊的停著的車子,水位由淺至深,到了校門口只能隱約看到車頂,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算計,「脫掉鞋子。」
「啊?」夏楚楚不明就裡,但也只是猶豫了下,就脫了下來。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特別敏銳的,特別是在綿綿救了她以後,她相信綿綿不會無的放矢。
說著,綿綿自己也脫下了軍靴。
面無表情的指著一個方向,「看到那排車子了嗎?」
「啊……你是說……」冷靜下來後,夏楚楚很快就明白了綿綿的意思。
夏楚楚腦海中浮現了不少如何進去的方法,比如弄個橡皮艇划進去,比如穿著潛水服進去,但惟獨沒想到那麼顯而易見的。
在面對水的慣性思維上,大部分人都會有夏楚楚的想法,但卻總是忽略最簡單最直接的,綿綿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幾乎時時刻刻都生活在危機中,這造就了他與眾不同的思維模式。
其實他也是不得已為之,因為那水裡的未知生物,讓他不敢輕易涉險,也幸好校門口的車子不少。
「聽著,待會儘量不要發出聲音。」說著綿綿已走向路邊最近的車子,起身躍了上去,身輕如燕。
夏楚楚愣神,好身手!她心中止不住的震撼,還有莫決商不會的事嗎?
先是音樂書法,然後又是賽車的技術,似現在又是這看上去行雲流水的動作,不論男人女人,對強者或多或少都有些仰慕心理。
一咬牙,剛才那種不想扯後腿的心態又浮現上來,緊跟其後。
水紋一圈圈的盪開,隨著車子能看到部位越來越少,夏楚楚覺得自己就像在走鋼絲,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小心,兩人一前一後跨過一輛輛車子。
突然,夏楚楚在準備跳到一輛麵包車上時,腳下一滑,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綿綿反應相當迅速,一瞬間就握住了夏楚楚攀上車子的手。
現在她整個人都掛在麵包車上,一半身體浸泡在水中正奮力向上爬。
猝然,感到一種極端的危險正在靠近,這感覺就像是進入洞庫時一樣,全身的毛細孔像是被危險侵蝕了一般。
綿綿眉頭一緊。
「啊!」夏楚楚神情是短促的恐慌,她轉頭就看到一群背鰭露出水面,正朝著這裡游過來的生物。
姑且說這是生物,因為她從來都沒見過背鰭能反光,帶有金屬色澤的魚。
綿綿也看到那東西,神色聚變,黝黑的眸子裡迸射出駭然的精光,想也不想的,一使力就將夏楚楚從水裡整一個撈起來。
全身的夏楚楚驚魂未定,忍不住往下一看,下面是為數不少的魚,全身漆黑沒有鱗片,肉骨突顯,看上去就像是史書記載的食人魚。
在他們觀察間,那些游過來的魚朝著他們一張一合,嘴裡是一根根猶如倒刺般的尖利牙齒,若是被咬到可想而知那感覺。
最可怕的還不是它們猙獰兇狠的樣子,而是這東西的數量。
只是被聲音引來的就有幾十隻,這麼一大片區域,藏在裡面的還有多少?
夏楚楚被驚得渾身顫抖,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一開始莫決商要她脫鞋,並且別發出聲音。
這些生物的聽覺太敏銳了,稍不留意就會引出來。
這水裡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接下去的路,兩人很有默契的保持緘默,直到來到距離校門口最近的車上面才停止了步伐。
望著離最近教學樓還有這不遠的路,下面是一片汪洋,他們該怎麼辦!?
一具看上去被撕咬的四分五裂的浮屍飄到了他們腳邊,水時不時的沒過兩人的腳。
綿綿面沉如水,他的情緒掩飾的太好,根本看不出心中想些什麼。
他將屍體撈了過來,完全看不出生者長相,身上的衣服和血肉都被浸泡的發漲,還隱隱傳來一股酸臭味,綿綿的臉上是一片陰霾。
夏楚楚有些嫌惡,但這種時候她明智的保持沉默。
「會游泳嗎?」他低沉的聲音像是碎冰敲打在地上的聲音,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綿綿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像曾經的白爺,在遇到危機前,甚至連思維模式都幾近相通了。
「會,你不會是想下去吧!」就在剛才看到那些恐怖的魚類,他竟然還想下去?
夏楚楚甚至有些後悔,她自己想救人那也是她的想法。
她沒有資格要求莫決商一起,但他甚至沒有一絲怨言陪她來。到了這種地步也沒有打退堂鼓。
眼眶一紅,積蓄著一些濕潤,心中滿溢的情緒一下子無從宣洩,嚅囁了會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覺得莫決商才是真正的男人。
沒多少話,卻只用實際行動來信守承諾,以前她沾沾自喜,現在卻覺得那些在她身邊誇誇其談的男人,空洞又沒擔當。
「現在我們也沒有退路了。」綿綿回神望向街角,那邊是密密麻麻的喪屍,由於一路的狂飆的聲音毫無掩飾,那些行屍走肉又開始聚集了。
只是這片水域也不知能擋下多少。
夏楚楚臉色一陣發白,咬牙點頭,莫決商作為一個局外人卻幫她至此,這種時候就算死也要搏上一博!
「待會我會用腐屍的肉來吸引那些魚,你記住只要緊緊抱住我,我不會讓你死的,明白嗎!!」綿綿色厲內荏,這時候他散發著幾乎飆到極點的瘋狂。
目光凌厲的讓人不敢直視。
夏楚楚主動抱住綿綿的身體,眼睛緊緊閉著,無聲的回答了,只有身邊這溫暖的軀體給了她安全感。
[禁-書,游泳情聖!]
下一刻綿綿已經跳下了水,抽出身上的小刀,邊隔著腐屍的肉,邊引著那些瘋狂涌過來的食人魚。
他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一條活在水中的魚。
動作優美的根本不像在逃命。
那些食人魚的背鰭再次出現在眼前,勁道十足衝擊而來,激起不少水花,即使綿綿的速度再快,似乎也有隱隱被他們超趕上的危機。
它們死死咬住那些被綿綿片下來的碎肉,血液在水面上染開一個個漣漪,但這血腥到妖冶的場景去無人去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