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所有動作猶如按了放慢鍵, 連邵華池鬢角邊那顆那顆汗珠滾落的觸覺都被放大了數倍。血滴掉在臉上的溫度,好似一層滾燙的薄膜覆在視網膜之上,眼眶湧上了一層淚意。
隨著生活在晉國的龐大記憶湧入腦中,他猶如醍醐灌頂般, 邵華池沒有如他請求的, 將失去記憶後的自己殺了。
與在戟國的不同的是,這次身體像是對那種影響神經系統的毒素有了部分免疫,除了曾經的一切伴隨而來的還有零星的片段, 這些片段就像雪花一般, 越來越多的展現在面前, 心中宛若有無數細小的電流鑽入腦海。
許多小細節還非常模糊,但那個[傅辰]記憶最深刻的部分卻被保存了下來, 他記得被景逸帶去看到那掛滿了他畫像的小書房時的震撼, 記得吃了兩次晚膳最後因為撐了而倒地不起的人,也記得那個把他壓在樹幹上點了他的穴的吻, 記得自己再次的反設計與利用讓那人悲痛欲絕的割袍斷義……
就像他只會在不確定環境的時候示弱一樣, 面對真正的自己時,邵華池是強硬的主帥, 不會做出那麼明顯的示愛行為, 將那深藏的情感顯露出來,那是邵華池,從未低頭過的瑞王,只有沒有記憶的傅辰才能讓他嘗試著露出那些柔軟。
若沒有這次意外,也許終其一生,他都不一定會知道眼前這個強悍的男人到底為他沉默的做了多少事。
那些感觸隨著曾經五年來沉澱的逃避、異樣,壓縮在心底深處的情愫,慢慢融合在一起,徹底破土而出。
終於猶如藤蔓一般,絲絲縷縷地纏繞住傅辰,讓他無法再逃開去。
眼眶越來越熱,也越發清明,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
原來,他一直都是他。
傅辰不假思索地將要倒下來的邵華池撐住,他注意到邵華池中刀的地方還算偏,也許正因為攻擊的人目標不是邵華池而是自己,所以射到的並不是要害。
但,他擔心的是飛刀上有劇毒。
臉上雖然痛苦,但面色除了發白外並沒有中毒的跡象,難道沒塗?
看著已經幾乎痛暈過去,只咬牙維持著基本意識的邵華池,口型還在呢喃著一個單詞。
傅辰湊近聽,那是:fu。
都這麼痛了,你還記掛著我做什麼。
原本平靜下來的心湖,瞬間湧出了無數水光,沾在長睫上的淚珠隨著眨眼消散。
傻子,你可知,我的防禦已被你砸破。
傅辰看著那脖子上已經沒了紗布,展露出來的血色傷口,又流出新的血液了,顯然一直說話,它就沒有好好癒合過,在水下又有了拉扯,鮮血更是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這是那個自己在想要離開的時候,此人忽然撞上來的,那個自己不清楚,但傅辰是知道緣由的,兩人糾纏這麼多年,他的反利用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心理上分析,人在痛到極致的時候,會出於本能選擇傷害來緩解這種心理上的痛苦。
傅辰深吸一口氣,動作緩慢而堅定地將邵華池的腦袋撥到自己下頷,輕柔的蹭了蹭,大手輕輕揉著那柔順的銀髮。
也許是感受到傅辰的氣息,邵華池緊促的眉頭稍舒展,卻很快又因為全身哪兒都痛,再一次皺了起來,只是始終無聲的喊著一個名字,似乎掙扎著想要醒來看一眼那人是否還好好活著。
避開邵華池胸口上的傷,中了這樣的傷不能立刻□□,恐會引起大出血。
他知道,自己必須最快解決阿一,邵華池的傷不能再拖了。
每多拖久一點,就多一分危險。
感受到身後阿一那淬了毒的視線,還有那悄聲無息的動作,那是又要再一次瞄準了吧,哪怕沒回頭,傅辰也對李派人,特別是數字護衛團的行為瞭若指掌。
「你若還想知道阿三哥當年的事,就最好放下,死人可什麼都不會說。」
果然,阿三停下了。
傅辰對著懷裡人低聲道:「邵華池,別睡……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那句,皇位和我你選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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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槳在空中盤旋著,直升機向著莫家前進,得救的人待在機艙內卻一個個神色凝重。
按理說劫後餘生的他們應該感到開心,但只是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誰也沒有說話,空氣像是凝固了。
在聽到劉逸清還在地下室,甚至是鯊魚和食人魚都在的地方,第一個想法是放棄他。
他們剛剛虎口脫險,又怎麼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必死無疑的人。
就是夏楚楚也只是想盡辦法聯絡軍隊。
可是那個在他們中間顯得並不高大的莫訣商卻一臉平淡的說去救,在吩咐夏楚楚將直升機開走後,就孤身跳了下去。那一刻沒有震撼,沒有激動,他們甚至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去面對莫二少。
一個衝動的,頭腦發熱的愣頭青?
蠢蛋啊,比豬還笨,去救了你的命也沒了!
愣頭青,你逞什麼英雄!
他瘋了!
即使心裡一個個咒罵他蠢,有命不要還趕著去送死,但卻一個個死死盯著那人影掉入海里後,向三號樓游去。
如果在生死關頭,有個人願意為你連命都豁出去那就算死了也值了,莫訣商剛捨命救了他們現在又去救人……
而平日,他們和劉逸清還是兄弟,卻沒有一個人做得到。
生死時刻,才是最考驗人性的。
原本是大家無奈的放棄,但在這明顯對比下卻覺得自己冷血無情。
他們似乎看到了莫訣商那張故作冷淡絕情的表象下一顆純正正直的火熱之心。
禁-書:╮(╯▽╰)╭乃們腦洞開大了吧!腦補過度了吧!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夏楚楚是感慨最深的一個,她也同樣是在最絕望的時候被莫訣商所救,但莫訣商卻命令她開回莫家和安頓其他人。
她權衡再三,還是聽從了他的命令。
和其他人不同,她相信莫訣商不是盲目的,就像一開始他逃了最後跑回來救她一樣,他一定有自己的辦法,會回來的!
不自覺地,她雙手合十祈禱。
即便這麼安慰自己,心底還是是滿滿的擔憂。
「你醒了!?」
「爵爺!你感覺怎麼樣?」
「馬上要到莫家了,你放心。」
昏迷的人突然睜開了眼,全然不理會周圍殷切的關心。
莫爵的眼神轉到直升機外的景色,再環顧了下四周,被他一開始還算溫和後來越來越苛刻眼神掃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強烈的心理壓力。
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人,莫爵剛開始還能維持的溫柔消失了。
倏地轉頭,墨色的眼底冰冷的望向夏楚楚,完全不像痛暈過去的人,除了蒼白一些的臉色其他地方到是和平時差不多。
「人呢?」
人,誰?夏楚楚被問懵了,誰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弟弟。」又補了一句。
「他……還在學校。」莫爵的弟弟只有一個。
莫爵難道真的很在乎這個私生子?
夏楚楚不明白莫爵要做什麼名堂,但她已經在心底發誓,只要她在就不允許任何人能傷害莫決商,就是莫爵也不行。
還有她似乎忽略了,莫爵這表情有點不對勁!森冷蔑視的模樣,毫無顧忌的氣勢,怎麼看怎麼冷。
和平時溫潤如玉的模樣截然不同。
這是又精分了的節奏嗎!
莫非是剛才心臟出了事才刺激了第二人格?夏楚楚是少數猜測莫爵有雙重人格的人。
這情況是幾年前的一次偶然發現,只是第二人格也許是受第一人格影響,平時也是溫柔的,導致她即使猜測到原因也大多時候分不清兩個人格,反正在她心理這都是莫爵。
唯一區分的就是第二人格偶爾會露出類似現在這樣的表情和氣場。
不得不說,她覺得第二人格的爵爺比較獨斷獨行、唯我獨尊,就像此刻——
「回學校。」似乎還不舒服,唇邊溢出這話後,莫爵撐著自己起身,靠在臨時靠墊上,喘著粗氣。
馬上被一直照顧他的女生接住了,卻被他不留情面推開,看都不看女生泫然欲泣的表情。
「但你的身體……」
夏楚楚話還沒說完,就接觸到那雙深沉的眼神,只一眼全身毛細孔像是被一層毒液覆蓋了。
其實她自己也想回去確定莫決商安危。
既然這直升機是莫家的,當然是由莫爵說的算的,這樣想著,夏楚楚一掃剛才的抑鬱頹廢,很愉快的向駕駛員吩咐原路返回。
那一臉明媚的笑容,哪裡還有平日帥氣御姐的模樣。
看的一群小弟瞠目結舌。
她並沒發現,莫爵長卷的睫毛時微顫的,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在莫爵一聲下令後,直升機調轉了方向,再次向漢鼎學院飛去。
當劉逸青暈暈乎乎的醒來時,就看到了齊頭並進的一隻黑色腦袋,而游在前面的是一隻胖乎乎的金色小狗,似乎能感應到他醒來。
小狗忽的回頭,他似乎隱約看到那隻小狗眼裡的鄙視。
劉逸清的表情僵硬,他已經淪落到連狗都要唾棄的地步嗎?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是被莫決商抱著浮在水面上游的。
慌亂的左右看了看,這地方,還是在原來的地下室。
他也不知道昏過去多久了,但應該沒多久吧,對了,那鯊魚呢?
難道是莫決商一個人……?
突然橫在腰部的手鬆開打斷了他的疑問,始料未及下他吞下好幾口咸澀的海水嗆住了,怒不可遏道:「咳咳咳,你……」
你怎麼能說都不說一聲就放手。
再強大的心臟也會被你嚇死的好嗎!
雖然心裡憤恨的這麼想,但想到對方冒險過來救他,所有的不滿都吞回肚子裡。
吶吶開口:「謝謝……」
綿綿這時才拿正眼看著這個自己順便救回來的人,對這個剛剛溺水又被嗆到的人一點同情心也無,「既然醒來了就自己游。」
一個大男人的重量遠遠高於夏楚楚那樣嬌小的女人,拖著游又加上催眠後的乏力,綿綿在救活劉逸清後幾乎就沒游出多遠。
「好……」劉逸清有些看呆了,直勾勾的望著面前的男人。
莫決商的皮膚遺傳莫家人的血脈,偏白。額頭前濕漉漉的劉海貼在臉頰上,更襯得那張一般般俊俏的臉猶如上好的瓷器。
身體似乎還殘留著剛才半抱著時的殘溫。
「與其說廢話,不如快點游出去,這裡維持不了多久。」綿綿似乎沒發現對方的痴漢狀態,生死關頭他哪裡有時間理會別人對他發情。
而且發情也要找對人,在上個世界的錘鍊又嘗過極品男人的滋味,大部分時候的綿綿都是絕緣體,想導電沒那麼容易。
劉逸清很快恢復狀態,這種時候他竟然還被色所迷,難怪臉狗都要唾棄他!
越活越回去了!
「你說維持不了多久是什麼意思?」他很快就抓住了綿綿話中的重點。
但前頭奮力游的一人一狗,誰都沒空搭理他。
離那扇被打開的地下室門只有十幾米距離了。
這時,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道小口子,飛灰細屑灑了下來掉入水中,沒多久動靜越來越,水面上漂浮著白色碎末。
綿綿心一窒,更加快速的游到出口。
雖然地震只是輕微的影響到這一代地形,遠遠稱不上山崩地裂那麼嚴重,就是他們一開始待的教學樓,也只是地基不穩稍稍傾斜了一下,卻絕不會有塌方這樣的事。
但這座三號教學樓不一樣,為了體現古韻和歷史價值,這教學樓已經建了半百的年數,年久失修,稍微一點芝麻綠豆大的振幅,就可能影響整座樓。
塌陷幾個地方那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但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背,要塌的地方竟然是地下室!
雖然重生了,但當時的莫決商是在其他教學樓里苟延殘喘,這種事情就是重生了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非人為因素造成的災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綿綿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背脊一重,一隻肉呼呼的身子突然貼上他的背。
兩隻算得上有力的爪子撐在綿綿兩肩上,一副保護的姿態。
嗷嗷……
幼犬焦急的嗚嗚聲。
綿綿心一暖,這隻蠢狗,要是這次我能躲過一劫,回去就再去趟超市給你弄點狗糧吧!
綿綿雖然在空間放了一堆東西,但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個寵物,當然不可能準備狗糧這種對狗來說最頂級的料理。
只是對唐凌來說,究竟是不是最頂級奢華的料理,還真的很難說╮(╯▽╰)╭。
嗙!
綿綿不再向前遊了,他腦袋裡只划過兩個字,完了!
天花板巨大裂縫中,一塊地面掉了如水中,引起巨大浪花也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其他路全被海水和車輛堵死了,他們……出不去了!
面色沉凝的綿綿,感到另一個人的靠近。
「剛才我恨所有拋棄我的人,我發誓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但現在我發現我寧願做鬼也不想你來當我的陪葬。」這煽情的話,很不適合劉逸清來說。
但卻是他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
危機一觸即發!
就在他們腦袋上,一塊裂開的混凝土地板要掉下來。
和堵住去路的地板又大又重不同,這塊是尖刺狀的,刺到不死即殘。
綿綿剛要躲,就感到有人推開了自己。
向那人砸了下去,來不及看水面上已是染開一片紅艷。
他不知道劉逸清是生是死。
整個空間晃了晃,地下室要毀了!!
學校上空,一架直升機帶著轟鳴聲呼嘯而來,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食人魚隨著發動機的聲音在海水下方聚集,張大著肉眼可見的尖利牙齒對著上空的人開合著。
在直升機里的人卻只能眼神呆滯的望著三號教學樓。
那幢樓傾斜的厲害,卻沒有倒下。
只是地下室已經被陷落的建築徹底摧毀了,整幢樓像是沒了腳的老人,蹩腳的佇立著。
本來還心情尚且不錯的夏楚楚瞪大了一雙美麗的瞳孔,笑意還掛在臉上沒有卸掉,只是洶湧的淚已經落下了臉龐。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