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衣服,重新坐上輪椅,讓人進來將屋內所有設施全部替換,僕從們目不斜視,哪怕屋內猶如被掃蕩過也只是沉默地清理和替換,全程格外安靜,這方面的素質足見李皇的馭下手段。
軍帳又恢復了模樣,才讓人去請游其正等幾位幕僚。
昨日風雨太大,連外邊的合抱大樹都被劈成了兩半,他們又離主營帳較遠,並不知道李變天的失態,而少數知道的人也是三緘其口,該裝聾作啞的時候絕不表現出聰明才智。一群人覷了覷李變天的臉色,紛紛鬆了一口氣。坐在輪椅上的李變天,除了臉色不太好外,依舊目光深刻,黑黑沉沉的分辨不出情緒,嗓音低沉著說著一系列布置,那一身風華容貌中令人不敢忤逆其分毫。當眼神輕輕掃過來,他們均是心臟一提,「烏鞅族既然能夠聯合永岡來偷襲,必然早就有所圖謀。」
「沒想到永岡這般雞肋之國,也敢進犯我大戟!」某將領氣憤不已。
「蠻夷之國,卑鄙無恥!」其他人也是符合道。
在場也有不少這般氣憤的人,永岡只是個小國,但是這個國家是丘陵地形,易守難攻,再加上他們戟國的南部兵力去支持近年來連年戰事的蔭突國,短時間可分不出兵力再去打這個小國。
李變天食指扣著桌面,微闔著眼,似乎並沒有聽,也似乎聽著。
永岡,易守難攻的國家,三面環山,新上任的太子叫俟高岑,是他曾經讓阿琪啉關押起來的皇子之一,當年阿琪啉那女人雖是蠢了點,但也多了一手準備防著他,將這群皇子關押到連他都隱瞞的地方去,他也暫時用不到這群人,為取信阿琪啉並未做多餘的事,後來烏鞅失手,阿琪啉的刺殺,聖子橫空出世,烏鞅的叛變,被關押的十幾位皇子盡數失蹤。
沒多久,包括李錦程在內的這十幾位皇子,除了兩個還在失蹤外,幾乎全回到了自己國家。
這個俟高岑亦是其中之一。
也是他聯合的烏鞅,共同策劃了這次偷襲,或者說策劃的不是他們。
不是李變天小看他人,若他們當年真有能力對付戟國,何須等到現在,幕後若是沒有七殺,這些人不過是一盤散沙。
就在將領們各自爭辯的時候,李變天忽然勾起了唇角,說了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七殺……很不錯。」
眾將面面相覷,場面安靜了下來,沒聽懂李變天的話,但卻不妨礙他們知道幾乎從不評價人的李變天在誇人。
七殺,是何許人?
幾個親信是知道的,那是【殺破狼】之首,也是帝王命盤更迭的關鍵人物。
之後的事情也的確讓不少親信都驚訝了,李皇不僅是戟國眾所周知的書法家,也是政治家、軍事家,這樣的人物是不會信扉卿那一套宿命說,但現在居然開始著手找七殺了。
無論是不是七殺,的確有這樣一個人物在攪亂他的局。
只要李變天認真起來,哪怕線索並不多,也能從中找出他人無法發現的疑點,如若其他人不是一合之敵,那麼他就親自來如何。
確認七殺最初始出現的地方,就是截殺當時還是七皇子的邵華池時,他們的死士被抓後用心頭血感染了七殺,從而引起扉卿的關注,派出沈驍與蔣臣兩將領前去擊殺。
可以確定兩點:一,七殺與邵華池有關,特別是那十二生肖命名的太監護衛裡面可能性最大;二,七殺當時身份並不高,可能是謀士、護衛、太監、宮女,但絕不可能是高位者,高位者不可能出現在毫無勢力的邵華池身邊還能擊殺刺客。
那麼當時七皇子身邊的人自然要完全調查。
只要是做情報工作的人就知道,想要查一個普通小官都是相當難的一件事,幾乎所有的官方告身,裡面只有簡單的身高年紀描述,對於容貌也最多只有面有須面無須這樣的形容,傅辰剛開始看到鄂洪峰的告身也是哭笑不得,感覺是個人都能冒充。
想要調查在皇子身邊的人出沒,幾乎等於不可能的任務。
事情過去了五年,加上邵華池經常更換僕從,以七殺這幾年低調的情勢,往低位份的人身上找可能性更大,所以李變天乾脆捨棄這個最便捷的路徑,從那次國宴入手,所有與會的僕從名單,這要比調查當時還不算鋒芒畢露七皇子身邊人容易多了,因為是大宴會,名單本就由內務府制定,是有備案的,因此只要找到這份備案就行。
晉國皇宮的宮女太監接近三千,參與國宴的更是多達一千。
「擴大範圍,只要有關聯的都算上。」這是李變天的想法,七殺當時不一定在七皇子身邊,他可能聽命七皇子,卻不一定會在宮裡當差,以他對七殺幾次暗中交手來看,越是明顯的目標,越不可能是七殺,那人擅長隱匿。
有關聯的,那就多了,什麼送水送柴火的送小廚房的,偶爾來傳命的,看護宮殿的士兵等等,這樣兩個範圍重合起來的人,一共有二百八十位。
接過幕僚們遞過來的名單,李變天慢條斯理地看著。
一個個名字看過去,在末尾處赫然有當時還只是四品大太監的傅辰的名字。
「把這些人能搜集到的資料都整合一下,分三類,最可疑,最不可疑,懷疑。」所謂搜集到的資料,自然不是類似告身的簡短語言,這些搜集的人清楚上位者需要的是什麼信息,只挑些重要的東西寫。他們曾經五年前在晉國宮中埋了十幾年的釘子,這些釘子已經大部分被晉成帝給除掉了,以前的底蘊加上後來的低調行事以及從內務府謄抄的部分,才能拿出這樣一份名單。也可是說這是在吃老本,沒人能否認,戟國在晉國的勢力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
全部分好後,最可疑的,自然是現在職位升遷的最快或者各宮都有些聯繫的人,也有幾個較為活躍的,這類人往往是情報人員,懷疑對象自然是活躍度一般容易被人忽略過去的,但也存在感的太監宮女,最不可疑的就是已死或者已經在冷宮裡的。
看到上面的名單,跟隨每個名字後的,還有此人的生平事跡。
李變天過目不忘,剛才二百八十人的名字早已稔熟於心,看了幾頁,連最不可疑的名單也一一過目,只要做事,他就奉行一絲不苟,不假他人手親力親為。
……
李祥英:三品太監,因參與祺貴嬪與二皇子之事,後被斬殺,疑似被七皇子的人暗中劫走,失蹤。
傅辰:晉國開國以來升職最快的太監,先後伺候過德妃、七皇子,皆為近侍,為晉皇專屬容禮太監,專職剪須。伺候太后之時救出最後一箱阿芙蓉,被內務府總管看好,疑為下一任繼任者,在一次追隨七皇子外出時,意外失蹤,據調查實為死亡。
也許是調查之人對這個小太監特別驚奇,小小年紀能夠周旋於多個主位人之中,所以對他的筆墨也要比旁人多兩筆。
李變天微微一眯,看著這三份名單,在晉國失去五十八條暗線後,他現在必須儘快七殺人選,只要判斷錯誤就有可能錯失良機。
李變天首先報出了長達數十人的名字,「你們快馬加鞭趕到晉國,我要在最短的時間拿到這些人的畫像和更具體的信息。」
裡面甚至還有調查結果是死亡的,親信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死亡又如何,只要李變天不信的,照樣要找出來。
「那您在西北的勢力?」有親信問道。
「只要二皇子得了皇位,區區西北能奈吾何?」
西北,自然是邊塞關卡,只是如今七殺出手打亂他的步驟,沒了暗線的他在那一片區域就猶如斷了翅膀的鳥,無論是西北的局勢,還是傳遞消息都比以往難了百倍。七殺用殺雞取卵的手段逼迫他放棄了西北的利益,轉而將重點移到京城。
無疑,七殺這一招是明招,他生生吃下了。
但只要七殺動了,他在西北剩下的人手定然能察覺到端倪,予以反擊。
忖度片刻後白皙有力的手指朝著那兩個不可疑名單上的名字滑了幾圈,「再補兩個名額,特別注意這個李祥英和傅辰,如果來不及將畫像送回來,只要看到畫像上的人,殺無赦。」
殺無赦,遲則生變。
換位思考一下,如若七殺面對他,恐怕也是一樣的想法。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為傅辰解了穴,邵華池幾個身法就快要追到劫持葉惠莉的人,兩人一前一後越來越近,這些年邵華池除了上戰場外的時間,幾乎全沉浸於兵法及武學中,讓自己忙得沒時間去思念,將對那人的所有感情都掩埋之,他不會給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機會。
那逮人見邵華池身手如此了得,也是心驚無比,再不走那男人的凌厲的攻擊就要過來,堪堪躲過男人劍鋒,如果他反應慢一拍,就有可能直接被砍了頭。
這麼下去,要不了幾步就要被追上了。
將手中已經昏迷過去的女人拋向邵華池,一溜煙就提速逃竄。
接過葉惠莉,邵華池的速度放慢,再回頭看哪裡還有逮人的蹤跡,冷哼一聲,便往原路返回。
只要此人在西北活動,就不可能不被隱王的人手發現。
邵華池知道他只要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就能追到那逮人,可一想到傅辰還在上頭,分別五年他現在不想離開那人半步。
邵華池幾度快要暈厥過去,背後的傷太重,並沒有及時包紮,此時他的體力在迅速下降,不由加快了步子。
空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爆破後的硫磺味,飄散著粉塵和霧氣,煙霧裊裊,滿地灑落著殘肢斷臂,幾個大大小小的坑裡是重傷的人,血液幾乎浸染了這片土地。
邵華池看著還剩一口氣的幾位管事,心臟突突地跳,呼吸急促起來,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原本傅辰躺著的地方早已人去樓空,那個地方還滴落著幾滴新鮮的血液,他好像聽到了血液撞擊的咚咚聲,埋於肌膚淺層下的經脈微微鼓起。
受了重傷的幾個管事抬頭,就看到不發一言的男人,男人似乎在克制著什麼,顯得有些猙獰,那平凡的容貌上忽然生出無法直視的氣息,似乎此人天生就該高高在上。
「還活著的,都起來。」鋒利的幾近喋血的聲音,嘶啞而冰冷。
因為疼痛,他忍不住彎下了腰,倒抽了一口氣,又重新站了起來。
正想要說話的幾個管事,在看到那雙充血的眼時,幾乎反射性地問:「你……是誰?」
原本有犀雀,那麼就有可能找到七殺。
但所有在西北養著的犀雀,被人一把火全燒沒了,現在抓到七殺,要證明其身,只有最古老的辦法——拷問。
把人從泰常山帶出來後,並沒有把他立刻送到戟國,如若任何一個可能是七殺的嫌疑之人都送走,那麼李皇還不得忙死,也不需要如此無能的屬下。
當務之急,他們必須首先確認此人的真實身份。
之前在泰常山下騎馬女子,看到被鎖在木架上的青年依舊未醒,出了地下牢籠,身旁護衛就報道,「大人,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樣東西。」
此物實在不是能等閒待之,這居然是一塊令牌,還是只有李皇親信的人才能擁有的。
「他身上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女子發現了不同之處,親信的令牌是精鐵,通體黑色又加入了其他金屬,在陽光下能反射出金光,這是模仿不了的,眼前這塊只是被塗成了黑色,「不對,這是仿冒的!」
在回到晉國之前,傅辰就將身上屬於李遇的令牌交給薛睿,而後自己身上帶的是這塊仿冒的令牌,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只是就連他自己都料到那麼快就派上了用。
「目前整個西部,擁有這塊令牌的只有五個人,休翰學、陸明、我、扉卿大人和……李遇大人。」這個級別,幾乎都是親信。
「大人,您的意思是……」
「休翰學和陸明死因不明,他們的令牌已被回收,我的令牌沒有用過,扉卿大人本身就是比令牌更好的存在,能隨身攜帶令牌,只有剛剛來到晉國的李遇大人,裡面的人肯定見過李遇大人,如果只是一塊仿冒令牌,讓工匠趕工只需要七天……」閉著眼,女子緩緩分析道。
「那李遇大人,難道被他們抓了?」
「生死難料,出了羊暮城,李遇大人就失去了蹤跡,他的職位除了扉卿大人外,無人能指使他,他不與我聯繫也是正常。」女子的聲音透著一抹事不關己的冷意,若不是大家都為李皇做事,她真是樂見其成。
下屬聽出了女子語氣中的譏誚,自然是對李遇對他們的忽視感到氣憤,這樣一個靠著諂媚功夫直接近了李皇身邊的人,沒人看得起,但誰叫李皇就是看中他,甚至直接空降在他們所有人頭上,要說不服氣是必然,不過現在嗎……
一個被人抓起來的李遇,真是無能,如果她運用得當,說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先不要上刑,李遇若是在那兒,我們不能動他。待會,我親自審問此人。」
傅辰醒來的時候,周圍格外寂靜,有人的呼吸聲,還是兩個,另一個如果不是傅辰刻意關注也許發現不了。
他被掛在木樁上,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全身用不出太多力氣,猶如一塊死肉。昏迷前的記憶還刻在腦海里,留下的隱痛依舊孜孜不倦地提醒著他曾經被如何對待,哪怕現在還在無意識的落淚。
心像是被壓著千斤巨石,艱難撕開眼皮,果然,什麼看不到。
這是與閉眼完全不同的感受,視線中所有物體都消失了,只留一片空曠的虛無,那樣的感覺能讓任何人崩潰,心理防線無線趨於負能量,剛睜眼的時候是最適合談判的。
眼前像是有一團黑色濃霧,暗無邊際,好似深不見底的暗夜深海,黑色並不是最恐懼的,恐懼的是這團黑色里只有自己。
這時候的犯人心理罪脆弱。
「中了迷香能醒的這麼快,我還以為至少要一日。」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心情好說不定能放你走呢?」
傅辰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猶如被釘在原地的耶穌。
「你幾年前是否有到過欒京,參加了當時的國宴?」
「這些年,你有出現在蔭突邊境吧,比如烏鞅族聖子?」
……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至少也讓我知道為何把我毒瞎吧,我的確幫了泰常山上的人,但那是六皇子派我來的,為的是有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傅辰透著怨恨和冰冷的怒火,「無論你們什麼目的,馬上治療我的眼。」
也許因為被下了藥,他的憤怒看上去很綿軟。
「與其想眼睛的事,還不如想想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吧,我現在輕輕一刀,就能讓你見閻王,這裡可不是你的泰常山,命令我?你別不識抬舉。」冰冷堅硬的刀柄擱在傅辰的脖子上,他似乎很快冷靜下來,抿了抿嘴,不再開口。
女人身邊坐著測謊人,這大概是歷史上最早出現的測謊專家,他在傅辰的手腕上綁了一根紅線,測試此人在剛才一連串炮竹似的話中,是否有特別的反應。
其實這是比較有科學依據的測試方法,雖然簡陋,但卻幫他們抓到了不少細作。換做任何一個人,醒來後全身都在痛,眼睛還瞎了,又換了地方,幾乎都會在崩潰下被人沒有任何思考的狀態問了那麼多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哪怕不崩潰,神情也不可能毫無端倪,武功再高強的人也不可能控制的了自己的脈搏。
女子看過來,測謊人搖了搖頭,無異樣。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有在遇到與自己無關的事時,才會如此。
「我們來說點故事吧。」女子並不提眼睛,她們知道,男人的眼睛已經沒救了。
但她自然不會說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淺飲著邊笑著說如何折磨每一個他們覺得是七殺的人,比如傅辰曾經親眼看到的蝮蛇、刀疤等人的行刑現場,殘忍無比。
這測謊的辦法,還是傅辰根據李變天的想法,提出來的。
哪怕他看不到,也能感覺到,除了女子外,另一個一聲沒吭的大約就是測謊的人。
只要他有任何異樣,等待他的可能是比之前那些人更殘忍的酷刑,讓人生不如死是他們最拿手的手段。
之所以現在先禮後兵,一是不確認他是不是七殺,二是他們想要一網打盡。
女子說了很久,卻發現掛在上面的男人,在剛才的憤怒過後,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顯得很冷靜,沒有任何反應,按理說她提到的名字,都是七殺的心腹,不可能沒有絲毫反應,至少也會憎恨或者害怕的情緒,哪怕掩藏再好,都不可能找不到破綻,作為一個刑訊老手,她很了解這些犯人的些微反應,再加上還有專門測謊的人在身邊。
只要有一點點,就足夠她確認不少信息。
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男人這五年來刑訊的人數比她還多,知道自己什麼樣是最大能保全自己的辦法。
女子滔滔不絕地說了不少,原本的篤定也開始動搖。
面前的男人,是真的毫無反應,就好像完全不認識她口中的人,如果說唯一有的細小反應大概就是疑惑,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那麼冗長的廢話。
此人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真的一場誤會。
揮手讓測謊人先離開,應紅鑾還是打算將此人先給扉卿看看,只是扉卿還在處理休翰學等人死後的勢力安排以及犀雀死亡的事,要過來至少還要幾日。
又過了三日,傅辰這邊依舊毫無動靜,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泰常山那兒卻傳來了新的消息,由於泰常山的幕後之人失蹤,那邊已被隱王控制起來,隱王這是在撿漏,眼看泰常山這邊有資源,真是恨不得整個西北都是他的。
女子咬牙切齒的同時,也是撤回了自己的人馬,他們想要像之前那樣埋地雷卻是難上加難了。
泰常山一切照舊,就好像少了這麼一個人,並沒有任何影響。
難道此人,真的只是六皇子在民間的代理?
如果是七殺,又如何能這般無所謂。
將這個情況告訴傅辰,傅辰卻沒絲毫反應,好像這樣才是正常的。
傅辰已經餓了三天了,期間只喝了一點水,也許是看他還有用,也或許是真的認為抓錯了人,並沒有用刑,他就像被遺忘了一樣。
這天應紅鑾聽聞三皇子那兒也撿回了一條命,捏碎了那封密函,來到地牢。見傅辰睜開了那雙無神的眼望過來,沒有絲毫光澤的灰色瞳孔,隨即又笑了起來,「看不見了,換了新地方,你倒是很鎮定。」
傅辰並沒有說話,只是那表情似乎在說,這幾天是誰讓我識抬舉的?
「怕嗎?」看到男人那冰冷嘲諷的表情,女子有些莫名的好笑,也許是傅辰的過於鎮定,也許是此人真的不是七殺,女子反倒高看了幾眼。
這個泰常山的幕後之人他們可是等了好幾年,萬萬沒想到是如此年輕的。
女人一步步走近,留著鮮橙色蔻丹的手指挑起傅辰的下巴,地牢昏暗,似乎才發現一樣,「好俊俏的小生,也不知要勾去多少女子的心魄,眼睛沒了倒也好,算做了件好事。」
「離我遠點。」傅辰厭惡地蹙著眉頭,女人身上的魅惑體香實在太重了,不愧是媚娃體,任何靠近她的男人都有可能不知不覺走入她的陷阱。
女子已經很久沒遇到如此反抗自己的男人了,她是李皇創造出的媚娃體,哪怕是瞎子,也不可能抵擋她的體香,身體,聲音……堂而皇之拒絕她的男人除了李皇,就只有眼前的男人了,她反而有了些許興趣,捏著他的下巴漸漸用了力,人湊了過去,惡意地湊到傅辰的耳廓邊緣,「寶貝兒,這兒可沒你拒絕的餘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應紅鑾,想來你應該沒聽過,不過我卻是等了你很多年了。」
傅辰一愣,忽略耳朵上的異樣,從情報上來看,這個名字是三皇子的紅顏知己,而作為李皇派的核心人物,他更知道這個女人是李皇派到西部的幹部之一,一身媚功尤為了得,能讓任何男人化為繞指柔,無論是武功還是能力都不比任何人差,之所以被外派其實理由也是讓傅辰莞爾的。
她對李皇的痴迷是親信都知道的事。
「沒什麼想對我說的話嗎?」她甚至拿了一些食物,放在傅辰鼻邊。
「說什麼?」問為什麼瞎?這不用問,他自然知道緣由。
「現在,還想知道為什麼嗎?」對於傅辰的鎮定她很欣賞,在眼瞎、折磨、來到陌生地方,這些情況下,這個男人居然從醒來至今除了一開始的憤怒外,幾乎全程都表現得非常從容,就衝著這一點,就是個可怕的人,應該說民間自有能人。
想來也是,七殺是什麼人物,抓不到才是正常的。
傳聞七殺代表著天下之士,身懷異寶,獨具神目,有與常人不同的眼睛才能找到剩下那九人。
異寶,指的大約是眼睛了。傳聞也只是傳聞,卻不妨礙李變天的下令,任何有可能是七殺的人選,在遇到的一剎那,不要給對方任何反擊機會,先弄瞎帶回來。
沒了眼睛的七殺,也許就是紙老虎了。
目前,傅辰哪怕看不到,但他的嗅覺和聽覺沒出問題,甚至比往常更加敏銳,基本能分辨出來這裡是應紅鑾專屬的關押房,空氣的酸腐味和血腥味提醒著他在他之前來過不少人,或是寧死不屈的,或是屈打成招的,但毫無意外的,必然會上酷刑,他在戟國監督過幾場刑罰,其殘忍指數就是傅辰也連連做了數月的噩夢,他沒興趣也不想讓自己受折磨,任何環境下儘可能為自己爭取最大生存機會。
特別是知己知彼的情況下,知道弱點,放著不用可不是傅辰的習慣。
「既然已經瞎了,我又何必耿耿於懷?」無論他說什麼,他們都不可能為他治療,那又何必說。
傅辰迅速揚起勾魂攝魄的笑容,這笑與李皇偶爾曇花一現的笑容幾乎一模一樣,連角度都沒差多少,又像李皇的睥睨天下又透著一絲屬於這個男人本身的性感,一種混合奇異感帶著令人移不開目光的魅力,配上那張清雅的臉居然比身為女子的應紅鑾還魅惑,低沉的聲音讓應紅鑾耳朵有些發軟。
這不是傅辰,卻比傅辰更有魅力。
如果不是容貌的不同,她幾乎要將此人看錯是李皇那般的人物。
應紅鑾被那笑容幾乎攝去了心魄,雖然用了幾年功夫,成為三皇子的知己,但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實在不是她的喜好,她更喜歡強悍的,霸道的,將不可一世藏在骨子裡卻表現得溫文爾雅的男子。
只是這份對李皇的痴戀,她說出的後果,就是被李皇毫不留情地發配到晉國,甚至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現的不好,扉卿會直接解決自己。
李皇身邊不需要任何打擾他大業的人,哪怕是兒女情長。
就像現在,抓到疑似七殺的人,她們能審問,但依然要等扉卿確認。若是,那麼折磨才真正開始,若不是,也逃不過一死。
來到西北後,她就壓制著自己所有情潮,專心為心上之人辦事,但內心深處,求而不得的痛苦時刻都在煎熬著她。
她卻不知道,過滿則溢,過於壓抑的後果有可能噴發出來就無法遏制了。
她有些著迷地看著這張英俊的臉,失神地緩緩靠近傅辰,「你笑得很好看,很有男兒味,現在,我有點不捨得了……」
在要觸碰到傅辰那張薄唇的時候,傅辰好似感應到了,緩緩轉開了頭,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啪,一掌甩向傅辰。
傅辰本就虛弱,被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女人一掌下來,直接打出了血,鮮血沿著嘴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