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每天都在線打臉 第1072章 番外:遠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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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今陽到明城已經是傍晚。美國小說網 https://m.gogogous.com/

    這邊在下雨,雨勢很大。

    陸三來機場接的孟今陽和陸七,把人送到了付校長所住的小區。

    付校長和吳洛就在小區門口等著,兩人各自撐著黑色雨傘。

    雨霧連綿,水聲車聲混雜在一起,聲響嘈亂,讓人心生煩燥。

    一輛車緩緩停下,付校長眯著眼睛透過雨簾看過去,就見車門推開,孟今陽從車上下來。

    他立馬迎上去,「今陽。」

    孟今陽撐開雨傘,雨點砸在傘上,聲音很大,她也提高了聲音,「校長,吳警官,雨這麼大,你們怎麼下來了?」

    付校長只道:「先回家。」

    幾人往付校長居住的那棟樓里走。

    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一行人進了電梯。

    付校長這才開口:「有些話不好在家裡說,我就出來了。」

    孟今陽想到他電話說言簡意賅的那兩句,神色有些凝重的點頭,「我明白。」

    「這事兒我若是晚知道一點兒,那孩子只怕這輩子就毀了。」付校長嘆了口氣,「具體情況我也不好評價,你等會兒上去一定要和她好好聊聊。」

    吳洛偏過臉,「今陽,那女生很聰明,身上那股子勁兒跟顧小姐有點像,你跟她聊得時候,多注意她的情緒,她不一定聽得進去你的話。」

    孟今陽道:「我知道了。」

    「馬上就要高考了,她是年級第一,前程似錦,可不能幹這種傻事?」提起這事兒,付校長情緒非常激動,匪夷所思道:「偷鑰匙進化學實驗室制氰化鉀想要謀殺自己親生父親……」

    學校教給你知識,不是讓你用知識去犯法的……

    「唉……」付校長又咽了口氣。

    孟今陽沒說話,不做評價。

    被逼到絕境,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一個伸手不遺餘力拉自己出深淵的人。

    只要提起顧芒和孟今陽,付校長就十分有安全感。

    兩人都成了明城中學的傳說了,幾乎是每個人心裡的神。

    他對孟今陽很放心,「這事就交給你了。」

    孟今陽道:「好。」

    回到家裡,是付校長的妻子開的門。

    孟今陽禮貌的問候,「陳姨。」

    「今陽,快進來。」陳華連忙請幾人進屋。

    孟今陽目光掃了一圈客廳,沒人。

    陳華道:「那兩個孩子在我女兒臥室。」

    付校長的女兒正在國外深造,房間一直空著。

    孟今陽點頭,「那我先進去和她聊聊,高三了,儘快把這事兒解決,讓她安心準備高考。」

    付校長也是這個想法,看一眼自己老婆,「老陳,你帶今陽進去。」

    陳華道:「好。」

    孟今陽讓陸三和陸七在外面等她,就跟陳華往裡頭的側臥走。

    推開側臥的門。

    女生坐在床邊,腳踩在床上,抱著雙膝,低著頭,齊劉海,下巴長短的頭髮散落下來,幾乎把臉全部遮住,看不清表情。

    寸頭男生蹲在女生面前,雙手包裹著女生的手。

    孟今陽看見男生的手背上被抓破好幾道血肉,鮮血淋漓,可想而知女生用了多大的力氣。

    男生聽到動靜,回過頭,眼裡布滿血絲,脖子上也有被抓破的指甲印。

    男生長相屬於鋒銳的,帶著少年戾氣,眼廓又凶又狠的。

    就是這樣兇狠的一雙眼,此刻卻無助又彷徨。

    陳華知道自己不宜在場,跟孟今陽交換了個眼神,下巴一抬房間裡面,就轉身出去,帶上門。

    孟今陽走進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女生對面。

    「去給她倒杯水,熱的。」孟今陽看著男生,「你叫,謝航?」

    謝航點頭,一開口,聲音嘶啞,「孟律師,我可以倒水,但是別支開我,我想陪著她。」

    「好。」孟今陽答應他,又補充,「我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叫我學姐就行。」

    「嗯。」謝航應了聲鬆開女生的手,拉開門大步出去。

    不過十秒左右,他就端著一次性紙杯回來。

    女生一直把頭埋在膝蓋里,似乎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孟今陽握著女生的手,把水杯塞她手裡,「許季,我是孟今陽,來,喝點兒水。」

    聲音偏低,又溫和,十分好親近。

    許季緩緩抬起頭,目光呆滯的看著孟今陽的臉,好幾秒,張了張嘴,聲音像是含了沙子,「孟律師……」

    她是認得孟今陽的。

    孟今陽看看謝航,再看看許季,「一個高二年級第一,一個高三年級第一,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嗎?」

    原本兩個人應該在一級的,大概半年前,許季一聲不響突然申請跳級,直接去了高三,即便是跳級,市一模考試,她仍然霸榜年級第一,市第一。

    謝航站在一旁,身側拳頭攥的死緊,手背上結痂的傷口崩裂開,血滲出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前途,我要她的。」

    「你滾!我不用你管!滾!」許季沖他咆哮,撕心裂肺,「不是你告訴校長,我已經殺了那個畜生給我媽報仇了!」

    謝航眼眶滿是血色,站在原地,沒說話。

    「謝航你賤不賤!你憑什麼管我?我不要你管!你滾!」許季直接下床,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打他,推他,「滾!我不想看見你!」

    謝航任由她打罵,一聲也不吭。

    「我都說了,讓你少管我的事,你為什麼還要管!」許季打累了,揪著他的衣服,泣不成聲,「我求你了,你別管我了,你回去好好學習,考你的京大去,別管我了,你被我連累的還不夠慘嗎?上一次拘留十五天的事你忘了嗎?你都留案底了!你怎麼還不長記性!」

    謝航固執的站在那兒,下頜緊繃,「是你說的,以後一起考京大,好好賺錢,一起買房子,把季姨接過來,再也不回那個鬼地方。」

    他可以不問她為什麼突然跳級,也可以不問她為什麼突然要分手。

    但是他不能看著她為了一個人渣去坐牢。

    許季因為家裡的一些事情,曾經休學過兩次,早就滿十八歲。

    休學的時候,許季需要錢,謝航就也跟著休學去工地打工賺錢,都塞給了她。

    還為了她跟那個畜生動了兩次手。

    許季聽到謝航的話,嗚咽出聲,「來不及了,我接不到我媽了……」

    「一件事情的解決方法有很多,你們為什麼要選最極端的?」孟今陽看著這一幕,始終很平靜,「還是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最不值得的方式。」

    許季猛地抬起紅腫的眼,盯著孟今陽,咬牙,「那個畜生把我媽媽活活打死了!」

    眼淚從顫抖充血的眼眶裡滾落。

    她看著孟今陽置身事外的表情,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共情,她不指望別人理解她,所以她自己動手。

    「我媽一條命!那畜生才判了三年!三年!緩刑四年!他連牢都不用坐!!!他殺了人!卻不用付任何代價!」許季雙眼血紅,「虐待罪不是故意殺人,這是什麼法律?!」

    「虐待致死就不是殺人了嗎?就因為是家人,就可以從輕嗎?憑什麼?!我媽一條命,那個畜生牢都不用坐!憑什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憑什麼這麼多理由?!」

    「被自己家人,最親的枕邊人殺死,難道不是更噁心嗎?!」

    許季一字一句都染了血一樣。

    「我以為法律能還我媽一個公道的!我以為能讓那個畜生給我媽償命的!可他沒事,他殺了我媽,他竟然沒事?!!」

    「我媽是被活活打死的!你們知道被活活打死有多疼嗎?孟律師!門關上了,我媽把我鎖外面了,我進不去……,警察來的時候,我媽沒有呼吸了……,她就躺在地上……滿臉是血滿身是傷……,」

    許季喉嚨難受的抽搐,蹲在地上,痛苦的扯著自己的頭髮,像是恨不得連頭皮都扯下來。

    謝航見狀,臉色一變,「許季!」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掰開她的手指,指縫裡已經滿是頭髮。

    孟今陽皺眉,連忙俯身要把她拉起來。

    許季倏地抬起眼,帶著淚的眸光破碎又狠,「我就是要殺了他!」

    如果不是謝航跟蹤她,發現她在化學實驗室煉製氰化鉀,把校長叫了過來,現在的她或許是個父母雙亡身處監獄的殺人犯。

    孟今陽仍舊很冷靜,這世上的惡太多了,她自己經歷過,她是懂許季的。

    只是經手過各種案子,現在的她早就不會把情緒寫在臉上。

    她把許季帶到床邊讓她坐下,「知道我來幹什麼的嗎?」

    謝航目光也落在孟今陽身上,緊張的捏緊了手,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孟今陽身上。

    許季看著她的眼睛,青澀的臉上透著倔強,抹掉眼淚,「知道,付校長讓您來的,想讓您勸我好好高考。」

    孟今陽點點頭,「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

    「孟學姐。」許季換了稱呼,一瞬不眨的盯著她,「我知道你的那個官司,晚了十二年才判了兇手死刑,在此之前,你有沒有想過殺了那個人。」

    孟今陽搖頭。

    「沒有?」她似乎覺得不可思議,「那個人渣把你一輩子都毀了!」

    孟今陽的身體都留下了嚴重的不可逆傷,終身不育,還要一直定期做檢查。

    這輩子都好不了。

    她不恨那個兇手嗎?

    「那時候,我只有五歲,很多東西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顧芒想殺了他。」孟今陽坐在她旁邊,偏過臉看著她,「所以,我懂你。」

    當年並不完善的法律,沒辦法幫到孟今陽什麼,顧芒也想自己解決。

    和許季一樣的想法。

    「那您就應該明白,我不聽勸,你們能攔住我一次,攔不住我第二次,第三次。」許季決絕道。

    「你媽媽為什麼把你推出去?」孟今陽突然換了話題。

    許季想到自己和母親從門縫裡的最後一眼,眼淚失控的掉下來,「她怕嚇到我,影響到我,我正是高三關鍵的時候。」

    「對,她希望你好好學習,有能力擺脫現在的日子。」孟今陽看著她,「你懂你媽媽嗎?」

    許季哭的更厲害,「我懂,我知道我媽媽想讓我好好學習,以後有自己的生活,晚上回家不用害怕家裡在吵架,寫作業的時候不用害怕家裡突然打起來砸東西,半夜睡覺的時候不用被驚醒,不用每天提心弔膽的……」

    「你既然明白,就別讓你媽媽白白犧牲一條命。」孟今陽溫柔道。

    許季咬唇抽泣,「可是我……我不能就這麼看著殺了我媽媽的人不知悔改,還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害者,他在法官面前說我媽媽出軌,說我媽媽不守婦道,污衊我媽媽,我媽媽死了他都不放過她。說他是被氣狠了才動手,他還哭,那我媽命都沒了,她找誰哭?!」

    孟今陽想起當年自己的案子,坐在被告席的男人,也說自己忘記服用精神藥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她主動靠近他的。

    言語間把所有責任推向她,接著又悔恨自己不是人,不該傷害這么小的孩子。

    她見過太多兇手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的案子。

    行兇者道盡無奈和迫不得已,受害者無處伸冤,被冠上「活該」二字。

    「法律不該是這樣的不是嗎?」許季抬起頭,嘴唇顫抖,「殺了人的逍遙法外,我媽活生生一條命,就這麼沒了!」

    孟今陽摟著許季的肩膀,溫柔的拍了拍,「聽學姐的話,大人的事就交給大人解決,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備戰高考,別讓你媽媽失望。」

    許季看著她,「就像學姐您沒讓顧學姐失望嗎?」

    孟今陽笑了笑,「是啊。」

    是顧芒拉她出地獄,陪著她走到頂峰的。

    「不要做傻事,你媽媽這麼保護你,你不能不愛惜自己。」孟今陽說:「她在天上看著你呢。」

    許季剛才充滿血色狠意的眸子微微鬆動下來,似乎已經開始動搖了。

    忽然,她一把抓住孟今陽的手,「孟學姐,你能幫我嗎?我不甘心,我要重新上訴。」

    孟今陽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我這次除了來勸你,就是幫你打官司的。」

    許季激動的瞪大眼,「真的嗎?」

    孟今陽點點頭。

    「謝……謝謝孟學姐。」許季喉嚨哽咽,忽然想起什麼,她目光不安起來,低下頭,抿唇小聲道:「可是孟學姐,我沒有那麼多錢給您……」

    孟今陽如今的地位,一場官司上百萬甚至上千萬。

    孟今陽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叫我一聲學姐,姐姐幫幫妹妹應該的,不用錢。」

    許季眼眶又濕了,「謝謝學姐。」

    孟今陽給她擦眼淚,「好了,不要再哭了,大人的事,就交給大人。」

    許季哭著點頭。

    謝航看一眼明顯冷靜下來,情緒變好的許季,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

    他望著她,「許季,有孟學姐在,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

    許季沉默了幾秒,咬唇,「學姐,法律真的可以相信嗎?判決書出來之後,我查了很多同類的案件,家暴致死,虐待罪,屬於過失致人死亡,不是故意殺人罪,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哪怕最後勝訴,我媽一條命,那個畜生只做多只需要坐七年牢。」

    孟今陽拍了拍她的手,望進她眼睛裡,直直看著她。

    「相信法律。」

    「也相信我。」

    孟今陽說。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具有說服力,許季萌生出了希望的情緒,沉默了好半晌,開口,「真的能讓那個畜生給我媽媽償命嗎?」

    孟今陽沉默了兩秒,反問:「你真的想嗎?那是你爸爸。」

    許季目露憎恨,仿佛聽到了什麼噁心的東西,「那個畜生不配當我爸。」

    「好。」孟今陽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

    許季看著她。

    「直系親屬若是有犯罪記錄會對子女未來的前途有很大的影響,一旦你爸爸被定罪坐牢,你往後……」她點到即止。

    「我不在乎。」許季盯著她的眼睛,她連殺人的打算都做好了,還會怕什麼影響嗎,她咬著牙,「我要他給我媽償命!」

    孟今陽道:「我明白了。」

    許季垂下眼,人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謝航見狀,渾身放鬆下來,他把水遞給許季,「喝點水。」

    孟今陽看見他手上的傷,抬眸,「謝航,你一會兒去處理下傷口。」

    許季回神,目光落在謝航手上,都是她抓的,連皮帶肉都抓了下來,她呼吸微滯,抿了抿唇角。

    ……

    孟今陽帶著兩個人走出去。

    外面,付校長和吳洛在跟陸三和陸七聊天。

    陸三和陸七都是陸承洲手底下的得力幹將,地位很高,即便有吳洛在,付校長還是非常緊張。

    看見孟今陽出來,付校長才稍微放鬆了點。

    陳華看見許季平靜的面色,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來,「許季,你最近就先住在我女兒房間吧。」

    許季搖頭,「謝謝阿姨,不用了,我回家。」

    「可是你爸爸……」陳華不太放心。

    許季單肩掛著書包,「沒事,他緩刑在考察期,不敢打我。」

    陳華見她堅持,沒再勉強,「那也行,有什麼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孟今陽道:「先好好學習,其他事情交給學姐。」

    許季嗯了聲,「我不會讓我媽媽失望的。」

    孟今陽溫柔的笑了笑。

    許季和謝航離開之後,一群人就坐在客廳里。

    付校長看著孟今陽,「今陽,還是你厲害,能勸得住這孩子。」

    律師原本就極其擅長談判。

    孟今陽想到許季的眼神,微微皺眉。

    付校長見她露出凝重的神色,愣住了,「怎麼了?」

    吳洛看了眼門口的方向,「許季很有主見,她認定的事,沒人能勸得住。」

    吳洛因為這案子,跟許季接觸了很長一段時間,也看明白了這孩子的性格。

    付校長皺眉,「……那剛才?」

    明明人已經冷靜下來了,勸住了。

    孟今陽喝了口水,「這只是她為了讓我們不再看著她放鬆警惕的手段,跟我們演戲,一旦二審沒讓她父親判死刑,她就會自己動手。」

    休學兩次,高二上到一半,直接跳高三,還是年級第一,那麼冷靜的去化學實驗室製取氰化鉀。

    怎麼會因為她幾句話就放棄自己的目的。

    「這……」付校長和陳華面面相覷,兩人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

    藥店。

    許季拿著碘伏棉簽,小心翼翼的幫謝航處理傷口。

    「疼不疼?」許季輕聲問。

    「不疼。」謝航望著她的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又在計劃什麼?」

    兩人一起長大,謝航十分了解許季的性格,剛才他可能反應不過來,現在看著許季,謝航自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許季平靜的太快了,仿佛今天早上那個歇斯底里的女生不是她一樣。

    女生動作稍微頓了頓,抬眸,「什麼?」

    謝航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許季把棉簽塞回他手裡,「我該回家了,你自己處理吧。」

    她說完,背好書包就要走。

    謝航抓住她的胳膊,「孟學姐都答應幫你了,不要亂來。」

    「不用你管。」許季甩開他,頭也不回的出了藥店。

    謝航收拾好藥瓶,追出藥店,許季已經上了出租。

    ……

    許季回到家裡,就看見自己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坐在客廳,正在和那個畜生聊天。

    氣氛似乎很好,有說有笑的。

    五十萬。

    給了她外公外婆五十萬,就答應和解了。

    五十萬把她媽媽的命買下來了。

    真是可笑。

    她媽媽的親生父母,都不管她媽媽死活,只想著利用她媽媽的死撈一筆錢。

    有這樣的娘家,難怪那個畜生這麼多年肆無忌憚的對她媽媽拳打腳踢。

    「阿季,回來了。」靠著沙發的季老爺子稍微起了起身。

    許季沒理他們,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阿季。」許康平出聲,有人在的時候,他就像個正常人一樣。

    跟拿著皮帶抽打她媽媽,抓著她媽媽的頭往牆上撞的時候判若兩人。

    許季仍然沒理他,回到自己房間就摔上門,擰上反鎖的鎖扣。

    季老爺子有些尷尬,「這孩子從小脾氣就大,現在她就只剩下你這個爸爸管她了,你要好好開導她。」

    許康平道:「您放心,阿季她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了,她學習這麼好,說不定能考個狀元給我們許家爭氣。」

    四個長輩點頭。

    許老爺子思索了幾秒,道:「等阿季高考成績出來,一定要給她大辦宴席,正好把你這次的糊塗事壓下去。」

    「我明白。」許康平認錯態度非常好,「我去跟阿季聊聊。」

    他起身走到許季房間門口,敲門,「阿季,我是爸爸,我想和你談談。」

    許季從書包里把所有的試卷真題和複習資料取出來放在桌上,低頭,就看見壓在最下面的用白色的稱量紙包成一團的東西。

    她沒有理許康平,拿出那團東西,展開擰成一股的紙角。

    裡面包著白色顆粒結晶。

    氰化鉀。

    她偷偷藏起來的。

    若是二審維持原判,那她就……

    外面,許康平得不到回應,繼續自說自話,「你不想和我談也沒關係,阿季,爸爸已經知道錯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不要讓這些雜事影響到你的成績。」

    許季扯了扯嘴角。

    雜事,她媽媽的死是雜事?

    許康平繼續道:「這個家只剩下我們父女了,你媽媽的事,是爸爸的錯,爸爸會好好補償你的,好好供你上大學。」

    許季仍然沒出聲,重新把氰化鉀包好,掃了一圈房間,最後走到床頭,把東西塞進床墊縫隙里。

    「爸爸不打擾你學習了,別太晚,早點休息。」許康平說完,便轉身回了客廳。

    許老爺子不覺得死了個兒媳婦有什麼大不了的,許家條件好,再娶一個也不是問題。

    他淡淡道:「阿季心裡有氣,等她消氣了再說。」

    許康平點頭,「我會找機會和阿季好好溝通的,不會再犯了,我就這一個女兒。」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許老爺子起身,離開之前,他又耳提面命,「這四年你給我安安分分的。」

    許康平姿態放得很低,「我知道。」

    許家和季家長輩離開之後。

    許康平關上門,得意的笑了笑,伸了個懶腰,然後往主臥走。

    經過許季的房門口,腳踢了下門,嘴裡不乾不淨起來,「小婊子,是不是以為我這次牢坐定了。」

    許季正在寫卷子,聽到這句話,筆尖猛得劃透紙背。

    「以為你老子我坐牢,你能好過到哪兒去?誰給你錢花?誰一天供著你這個小婊子吃喝拉撒?」許康平又踹一腳門,「良心讓狗吃了?還在法庭上說我故意殺人,你以為你是法官?」

    「老子一天供你吃供你穿,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甩臉子?」

    「你那條命都是老子給的!這麼討厭老子,你怎麼不去死?」

    許季渾身緊繃,胸口劇烈起伏,臉色幾乎像是要殺人。

    許康平笑了聲,「你媽那個賤人,一條賤命還想讓我坐牢,呸,死了才好。」

    他罵舒服了,轉身打算回去睡覺。

    突然,許季房門拉開,許康平還沒反應過來,後背被用力推了一把。

    「砰」的一聲,他腦袋狠狠撞在牆上,急忙撐住旁邊的牆角。

    許季使出了全身的勁兒,可想而知許康平撞得有多狠。

    他腦袋又疼又暈,甩了甩頭,腦子裡嗡嗡作響。

    好半晌,才緩過來,轉身狠狠盯著許季,抬起手就要扇她一個光。

    許季仰起臉,不躲不閃,死死瞪著他,眼角緊繃。

    許康平手快落到許季臉上,他動作猛地一停。

    他指指她,面孔猙獰狠惡,「你有種,想讓我對你動手是吧,這樣就能讓我被警察帶走拘留?」

    許季冷笑,「是啊,你不是很喜歡打人嗎,有種打我啊。」

    許康平臉色難看,忍了又忍,最後放下手,「小婊子,你給我等著。」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罵我媽,信不信哪天半夜,我直接一刀捅死你。」許季眼底冷得像冰。

    「你敢!」許康平對上許季陰冷的眼睛,剩下的狠話莫名卡在嘴邊。

    「你試試。」許季一字一頓。

    許康平看著她,好半晌,他笑了,「許季,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可是你再討厭我,你也得跟我姓,你以後出人頭地,也是給我長臉,給許家長臉,哪個提起你,都會說一句,你是我許康平的女兒,你的命都是我給的。」

    許季臉色越來越難看。

    許康平專挑她最討厭的話說,看著她情緒幾乎失控,笑著拍了拍她的臉,「你最好別再惹我,要不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連你人都得給我滾出我房子。」

    他說完,摸了摸許季的腦袋,轉身進了房間。

    「毛都沒長齊,還想對付你老子,法律都不能把我怎麼樣,你一個小婊子反了天了。」許康平哼笑一聲,關上門。

    似乎怕許季真的瘋起來殺了他,他也反鎖了門。

    「許康平,這事兒還沒完,我已經向法院再次上訴了,等著。」許季扔下一句,回了房間。

    臥室裡頭的許康平聞言,不屑的冷笑。

    他問過律師了,許季就算再上訴,也一定會被駁回。

    誰讓這個小婊子還要他養著,法律肯定要綜合這些因素,不會把他怎麼樣。

    小婊子想再上訴,做夢!

    ……

    翌日。

    許季正在上化學課,突然,教室門被猛地推開。

    席嫣已經有六個月身孕,轉過頭,就看見許康平站在門口,臉色陰狠,眼神仿佛惡鬼。

    一股酒味從門口飄進來。

    許康平惡狠狠的目光鎖定許季的方向,大步衝過去,抓起許季的衣領,直接把人從座位拎起來,甩了一耳光。

    啪的一聲。

    許季被扇的摔在地上,鼻子裡淌出血,滴在地上,猩紅刺目。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席嫣大驚失色,扔下粉筆大步走下講台,「許先生!你幹什麼?!」

    「臭婊子!你還真敢找律師上訴!」許康平一腳就要往許季身上踹。

    班裡的男生回過神,立馬站起來箍住許康平的脖子往後扯。

    瞬間,所有男生一擁而上。

    女生扶起許季,把她帶到遠離許康平的地方。

    有人拿過來一包濕巾,給許季擦血。

    「臭婊子!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竟然想讓老子坐牢!小畜生!……」咆哮聲響徹整個教學樓。

    許康平掙扎著,抬腳往許季的方向空踹,不小心踹到了席嫣背上。

    班裡女生失聲尖叫,幾個男生連忙又去扶懷孕的席嫣……

    整個教室亂成一鍋粥。

    隔壁班上數學課的陳博趕緊跑了過來。

    ……

    有人報了警,不到半小時,吳洛帶隊趕到。

    警察拷上許康平直接帶走。

    許季已經被送去了醫務室。

    席嫣跟吳洛已經結婚幾年了,現在是二胎。

    他緊張的握著席嫣的肩膀,看著席嫣後腰的腳印,「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

    席嫣搖頭,「我沒事,多虧班裡幾個男生,扶住我了,就是許季,她流了好多血,我得去看看她。」

    說完,她滿臉擔憂的轉身往前走。

    突然想起什麼,她又折回教室,原本嘈雜的班裡在席嫣進來的瞬間,無比安靜。

    席嫣冷著臉掃了一圈班裡,留下一句,「都安靜上自習,不准議論,班長副班長,管好班裡紀律。」

    「知道了老師。」幾個班幹部應聲。

    席嫣安排好,立馬就小跑著往樓梯口走。

    吳洛跟在她旁邊,扶著她的胳膊,臉色難看,「我是真沒想到這個瘋子能闖到學校來打許季。」

    誰也沒想到這個人渣會瘋到這種地步!

    ……

    孟今陽是和吳洛一起來的。

    吳洛去了教學樓那邊,她直接來了醫務室。

    謝航一下課,就聽到消息,狂奔到醫務室,這會兒正在照顧許季。

    許季躺在病床上,一邊臉又紅又腫,臉上還有被血染上的紅,一時半會兒洗不乾淨。

    謝航見孟今陽進來,跟她打招呼,「孟學姐。」

    孟今陽點頭。

    謝航拉過來一把椅子讓她坐。

    孟今陽道了謝,坐下,然後看著許季,「你昨晚跟他說了什麼?」

    為什麼法院通知許康平要二審,許康平第一時間找的是許季?

    許季低著眼,「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經被拘留了。」

    她不說,孟今陽也能猜到。

    無非就是告訴許康平,她要重新上訴。

    許康平一開始可能沒當回事,以為許季放狠話,畢竟許季沒錢,還要靠他養。

    沒想到許季來真的。

    更沒想到法院沒有駁回許季的請求。

    陸七也猜到了,不禁佩服起這個女生,為了把人送進拘留所,拿自己冒險。

    這傷的,臉腫的包子似的,對自己真夠狠的。

    陸七眼裡露出一絲欣賞,這苗子不錯,這事兒結束後,可以把人招進紅蠍。

    孟今陽看著許季,沒再多問什麼,溫和道:「好了,你休息休息,之後就好好上課吧,高考重要,知道嗎?」

    許季點頭。

    孟今陽想了想,又詢問:「需要轉學嗎?今天這件事鬧得這麼大,你成了輿論中心,若是怕被影響,我幫你轉學,你現在的成績,京大附中可以進去。」

    許季抬眸看著她,「不用了孟學姐,我不在意這些。」

    孟今陽想到吳洛的話。

    許季跟顧芒有那麼一點兒像。

    看來也是從來無所謂別人閒話那一掛的。

    就在這時候,病房外響起一陣雜亂焦急的腳步聲。

    許老爺子,許老太太,還有季老爺子,季老太太,同行的還有個一身西裝拎著公事包的中年男人。

    一行人快步走進病房。

    後面是吳洛和席嫣。

    許老爺子不認識孟今陽和陸七,以為是學校里的老師,眼神都沒給一個,走到許季病床前,冷聲質問,「你找律師起訴你爸爸?」

    許季坐起來,眼神冰冷無溫,「是我起訴的,怎麼了?」

    「那是你爸!」許老爺子鮮少這麼大動肝火,「馬上去撤訴。」

    「不可能。」許季吐出三個字。

    「你!」許老爺子一雙蒼老的眼睛盯著她,不說話。

    這事兒完全在許老爺子意料之外。

    他更沒想到的是,法院竟然沒有駁回許季的上訴請求。

    季老太太上前一步,著急道:「阿季,你怎麼回事,哪有女兒起訴自己親生父親的,他養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身上流的是你爸爸的血,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的,聽外婆的話,快去撤訴,別讓人看了笑話。」

    「看笑話?」許季反問:「我媽才是最大的笑話,我媽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我媽活活被他打死,您倒是她的親生母親,我媽那麼孝順您,您有替我媽討個公道嗎?」

    許老太太斥道:「你怎麼和長輩說話呢!」

    許季沒理她,只是看著季老太太,「我媽被他家暴了十九年,我剛出生的時候,我媽還在坐月子,就被他打進了醫院,後來被打進醫院的次數不用我說,您很清楚,您有替我媽說句話嗎?有保護過我媽一次嗎?我媽想離婚,您威脅我媽,我媽敢離婚您就去死,現在我媽被那個畜生打死了,您滿意了。」

    季老爺子厲聲喝斥:「許季!」

    季老太太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錯,理所當然的說:「我是為你媽好,誰家裡沒一點磕磕絆絆,離了婚,家散了,還能叫家嗎?」

    「為我媽好?還是方便通過我媽問許家要錢?」許季冷笑,「你們拿著那五十萬,不怕我媽晚上找你們嗎?」

    「小小年紀,一張嘴胡咧什麼呢!」季老爺子指她,「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這麼跟你外婆說話!」

    許老爺子冷靜的看著這一幕,隨後轉向站在一旁的席嫣和吳洛,「席老師,吳警官,我們想和阿季單獨聊聊。」

    和許季硬碰硬不是辦法,只會激怒她,只能先想辦法安撫,再談條件。

    何況這麼多人,家醜不可外揚。

    「好的。」席嫣應下,又看向許季,「許季,老師就在門外,你有事喊一聲就行。」

    「謝謝席老師。」許季和席嫣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尊敬。

    席嫣和吳洛,謝航等人出去。

    許老爺子看向孟今陽和陸七,「兩位老師,請你們也出去吧。」

    孟今陽站起來,目光掃過對面的一行人,「你們好,我是許季的律師,許季她母親案子,將由我全權代理,這是我的助理。」

    她介紹陸七。


    許老爺子聞言,蒼老渾濁的眸子這才正眼看孟今陽。

    瞧見孟今陽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模樣,許老爺子絲毫沒放在眼裡,朝自己帶來的律師遞了個眼神。

    律師是個中年男人,在明城也頗有聲名,戴著無框眼鏡,看著經驗老道,十分有能力。

    許季沒什麼錢,就算是借,能借多少呢,請的律師這麼年輕,只怕跟他差遠了。

    他絲毫沒把孟今陽放在眼裡,直接跟許季談。

    律師看著許季,「小姑娘,撤訴吧,對你沒好處。」

    許季掀了掀眼皮,臉色冰寒。

    律師微微一笑。

    「第一,半年前那晚你爸喝了酒,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只是跟你媽發生了口角,最後酒勁上頭,跟你媽動了手,根本沒想打死你媽,那是個意外。

    警察提供的血液報告裡,有酒精成分,所有證據都表明是過失殺人,虐待罪成立,不是故意殺人罪,你再起訴,同樣的證據,法官不可能給出不同的判決結果,只會維持原判,你浪費的是大家的時間。」

    「第二,你以為他對你動手,被警察帶走你就達到目的了嗎?他來之前喝了酒,有些衝動,何況你昨晚推了你爸,他腦袋都撞傷了,都沒怎麼你,這一旦成了證據,小姑娘,你覺得對你有利嗎?」

    「第三,他是你親生父親,他還要供養你讀書,你吃他的喝他的,不能這麼沒良心,你跟你爸爸鬧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呢?你爸爸就你一個女兒,他的財產以後都是你的,你和他鬧翻了,你一毛錢也得不到,以後的學費也沒人會管你。」

    「第四,你爸爸今天打了你,我明白,你心裡有氣,我和你爺爺奶奶商量了,你如今也滿18歲了,他們願意往你名下過一套房子,你以後就住在那裡,好好學習,沒人會打擾你,他們還會一次性給你一筆足夠你上到大學畢業的費用,不會讓你爸爸再打擾到你的學業。」

    「第五,小姑娘,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你爸不可能坐牢,別費功夫了,你們是親生父女,不是仇人,撤訴吧,對大家都好,你還能得到一套房子和一筆錢。」

    律師睨了眼孟今陽,笑笑,「我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律師,是什麼水平,你還小,當心被有些心懷不軌的人騙錢。」

    孟今陽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

    陸七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季老爺子看著許季,「阿季,快去撤訴,一家人鬧成這樣多難看!」

    季老太太也開口,「你看你爺爺奶奶對你多好,處處為你考慮,你還拗個什麼勁兒呢?」

    許老太太道:「阿季,聽奶奶的話,別跟你爸慪氣,他已經知道錯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

    許老爺子沒說話,一雙眼落在許季身上。

    孟今陽也在看許季,「撤訴嗎?」

    許季看一圈在場的人,緩緩搖頭,「不撤。」

    聞言,一群人頓時全都變了臉色。

    「阿季你……」

    孟今陽嗯了聲,然後看向對方律師。

    「第一,新證據,法庭上見。」

    「第二,既然許康平先生如今仍然在酗酒,你如何確定他不是自己摔傷,而是我當事人推的?你也說他喝了酒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嗎。」

    律師皺眉,盯著孟今陽。

    「第三,我想以我當事人的成績,甚至不需要參加高考,可以直接保送京大,學費全免,還會有獎金,不需要許家供讀。」

    「第四,即便是維持原判,許康平先生在學校大鬧,在公共場所對我當事人拳打腳踢,把我當事人傷成這樣,足夠立即執行刑罰了。」

    「第五,是維持原判,或是重新判決,庭審自然見分曉。」

    「最後,我當事人需要休息,請你們離開。」孟今陽邏輯嚴謹,言語精煉,語速不緊不慢,甚至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但每一個字都讓人啞口無言。

    對方的律師甚至感覺到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朝他壓了過來。

    一定是他的錯覺。

    察覺到被一個資歷比自己年輕的女人壓了氣勢,他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許老爺子臉色緊繃,看著許季,「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非要起訴你爸爸嗎?」

    許季目光直直迎上去,每個字都仿佛淬了寒冰,「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許老爺子指指她,「好,好,我們許家真是出息了,出了這麼一個狠心的。」

    他說完,轉身怒氣沖沖離開病房。

    其他人也跟了出去。

    律師臨走之前,看了眼孟今陽,「所以你們是打算以故意殺人罪再次起訴我當事人是嗎?」

    孟今陽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律師身上自帶的侵略感。

    她語氣又輕又溫和,「是的。」

    律師意味深長的笑出一聲,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隨即收回目光離開。

    等人走了,許季仰頭看著孟今陽,有些不安,「學姐……」

    孟今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別擔心。

    ……

    出了校醫院。

    許老爺子轉向律師,「胡律師,我不希望這次再出什麼意外。」

    胡律師道:「您放心,如果她是打算用許季被打的事情做文章,要求提前執行許先生的判決,我還沒有這麼大的把握。」

    許老爺子一愣,「什麼意思?」

    「他們要起訴許先生故意殺人罪。」胡律師扶了下眼鏡,笑道:「您放心,這官司他們輸定了,許先生會沒事的。」

    許老爺子見他這麼胸有成竹,稍微放下心,「多謝。」

    ……

    許季照常上課,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周考總分照舊甩第二近三十分。

    京大派了人過來,想提前錄取許季,被許季拒絕。

    孟今陽聽到這個事情,更加確定,許季有自己的計劃,她在等這次的庭審結果。

    姜慎遠也來了明城,跟孟今陽一起整理三天後的庭審證據和資料。

    兩人這幾天就住在顧芒在璽宮的房子裡,陸承洲那房子對面。

    姜慎遠在明城有自己的住所,但孟今陽不會去,他索性也留在這邊,反正有兩個房間。

    晚上。

    孟今陽整理完部分資料,跟顧芒打了個電話。

    她站在落地窗前,握著一杯溫水,「她叫許季,跟你有點像。」

    「是嗎?」那邊,顧芒坐在床邊,正在擦頭髮,陸承洲走進臥室,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毛巾。

    顧芒便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勾起唇角,不經意間露出了點兒狠,「氰化鉀,要是我,可不會讓他這麼容易死。」

    孟今陽嘆了口氣。

    許季親眼看著自己母親死在自己面前……

    她說:「等許季到了京大,我介紹你跟她認識。」

    顧芒知道,孟今陽是喜歡這個孩子,想讓她幫忙照顧下。

    這話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孟今陽要走了。

    顧芒出聲問:「決定了?」

    孟今陽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霓虹夜色。

    好幾秒過去,電話里都沒有聲音。

    顧芒也沒說話,半晌後,她聽到電話里傳來輕輕的一聲「嗯」。

    「行。」顧芒對她的決定都支持,想了想,「庭審我過去看看,見見她。」

    孟今陽道:「好。」

    掛斷電話一轉身,就看見姜慎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洗完澡出來了。

    男人懶散的靠著沙發背,長腿曲著,半濕的細碎黑髮落在鋒銳的眉骨,看見她轉過來,笑了笑。

    孟今陽手指控制不住的蜷縮了下。

    他穿著寬鬆的冷灰色家居服,長袖長褲,白色毛巾搭在脖子上。

    沒有西裝革履時的嚴肅冷漠,既隨性,又能無形之間拉近兩人的距離,不會顯得唐突。

    孟今陽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一面,看愣了幾秒。

    姜慎遠站直了,朝她走過去,嗓音低啞有磁性,「顧芒?」

    孟今陽回神,無意識的抬起手把頭髮勾到耳後,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點頭,「嗯。」

    姜慎遠對她一直很小心謹慎,怕讓她不適,所以就站在她的安全距離之外,兩人隔了近一米。

    他看一眼她手中已經見底的水杯,「喝水嗎?我給你倒。」

    孟今陽握著水杯的手指緊了緊,搖頭,「不用了。」

    大概兩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獨處一室,氣氛越來越安靜,似乎有什麼變得不太一樣了。

    姜慎遠注視著她的臉,指尖緊張的摩挲。

    他抿抿唇,有什麼衝動迫使著他開口說些什麼,最終,他提著一口氣,「今陽,我……」

    「姜大哥。」孟今陽忽然打斷他,「我想起來還有個資料沒有列印,我去列印下,你先休息吧。」

    她說完,便從姜慎遠身側快步離開。

    姜慎遠手微抬了抬,卻沒敢拉住她,他側身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垂下眼,泄了氣。

    ……

    三天後,周五。

    庭審時間下午兩點。

    顧芒和陸承洲提前打了招呼,下了飛機會直接來了法院。

    孟今陽一群人就在門口等著。

    等看見顧芒他們,付校長驚得腿都軟了,張開嘴,一句無聲的「臥槽」……

    顧芒,陸承洲,秦放,雲陵……這群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佬全來了……

    騰蛇和應龍還帶著陸繼來和陸繼行。

    兩兄弟都是一身黑,戴著兒童的黑色口罩,鴨舌帽反著戴,露出稚嫩漂亮的眉眼。

    眼神冷。

    又冷又酷,拽的不行。

    賀一渡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林霜。

    賀家現在有個禁忌,那就是禁陸家兩個小太子。

    如果很不幸,必須要見面,賀一渡一般都是一直抱著賀清月不鬆手。

    就因為這兩個小魔頭,在賀清月三歲生日的時候,生日禮物是一把用蕾絲纏繞著的粉色衝鋒鎗……

    從此以後賀一渡就把這兩個列為危險分子。

    一行人顏值都極高,氣場強大,走過來仿佛一道風景線。

    付校長原本以為姜慎遠跑過來插手這個案子已經夠讓他震驚的了。

    沒想到庭審當天,陣容更逆天……

    他不認識林霜雲陵和騰蛇應龍他們,但是他好歹見過市面,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幾位都不會普通。

    況且能和顧芒陸承洲在一起的,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

    付校長突然覺得就算許康平判了死刑,死之前能見到這麼多大佬,應該是死刑犯的最高豪華待遇了,他該死而無憾了……

    確實是最高待遇,獨一份。

    總長老,冷璇,還有徐瀛那時候都沒這個福利……

    顧芒看見吳洛和付校長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無語。

    這幫人聽到她和陸承洲要來明城旁聽一個庭審,就全跟了過來湊熱鬧。

    孟今陽也有些驚,「你們……」

    顧芒胳膊搭著孟今陽的肩膀,稍微低著頭,懶懶出聲,「別理這群傻逼,閒的。」

    騰蛇抱起胳膊,「五妹,你當我們聾的?」

    顧芒理直氣壯的掀了掀眼皮。

    騰蛇立馬慫,「是是是,我聾,我叫應聾。」

    應龍聽懂了,立馬踹過去一腳,「我聾你媽!」

    騰蛇嗖的閃開。

    付校長:「……」

    大佬說話也這麼幼稚的嗎?

    吳洛已經許久沒見顧芒,十分激動,「顧小姐。」

    顧芒頷首,然後有些規矩的站好,偏過臉跟付校長禮貌問候,「校長。」

    付校長覺得顧芒對他其實真的很尊敬了,他心臟狂跳。

    怎麼也沒想到許季這案子能讓這些個大佬親自過來一趟。

    孟今陽握著許季的手把她帶到顧芒跟前,「許季,這是你顧芒學姐。」

    顧芒的資料就在明城中學的名人牆上。

    許季第一次見到顧芒真人。

    她戴著黑色口罩,黑色鴨舌帽在陸承洲手裡勾著。

    眼尾上挑,眼皮一撩,透出幾分冷狠,身上帶著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冷的生人勿近。

    但是莫名的,給人一種無比心安的感覺。

    好像只要有她在,什麼事情都能解決。

    許季一直都非常崇拜顧芒,崇拜她的強大,她的無所不能,能保護好所有人,能做到那麼多事。

    不像她,連自己媽媽都保護不了。

    她看著顧芒,禮貌又鄭重,「顧學姐。」

    顧芒拉下來口罩,兜在下巴,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許季。

    正常人遇到這樣的庭審,哪怕之前恨不得自己父親去死,真到了最後關頭,站在法院門口,也會開始猶豫不決。

    瞻前顧後是人的本能,話說得再漂亮,真到行動的時候,有幾個能下得了狠心的呢。

    何況這是許季的親生父親。

    或者說親生父親可笑,但血緣關係確實是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了的事實。

    許季不一樣,她始終很冷靜,她目標明確,就是眼底有些不安。

    因為只要庭審結果沒出來,誰也不知道許康平會被判處怎樣的刑法。

    她要的是判處死刑。

    是一命抵一命。

    但是太困難了。

    顧芒拍了拍她的肩膀,聲線偏寡淡,「相信你孟學姐。」

    許季抬眸,對上顧芒漆黑若幽潭的眼睛,對方朝她點了下頭。

    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嗯,我相信孟學姐。」

    她是不敢相信法律……

    一審的結果讓她覺得人命一文不值。

    殺人不需要付出代價。

    陸承洲聽陸七說了,想招許季進紅蠍,就提前看了她的資料,就這份遇事冷靜,目標明確的強大心態,倒是非常適合紅蠍。

    其他人也打量著許季。

    還有一直站在一旁的謝航。

    賀一渡跟林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一抹欣賞,確實是個好苗子。

    秦放雲陵幾人亦是。

    互相打了招呼,吳洛道:「我們先進去吧。」

    一群人點點頭,轉身就要往法院大樓裡面走。

    這時候,一大群人從法院大門走進來。

    許家兩個老人和季家兩個老人,身後還跟著兩家的一堆親戚,都是許季的舅舅姨媽姑姑叔叔那些。

    家族看著聽龐大。

    許家雖不是豪門望族,但家底也足夠富裕,都是一身奢侈品。

    手裡一個包都是十幾萬。

    一群人也在打量孟今陽和顧芒他們。

    除了付校長,幾乎都十分的年輕,穿的衣服也都簡單普通,瞧不出牌子。

    一雙雙目光變得輕蔑,似乎在嘲弄許季找來的都是什麼烏合之眾。

    許老爺子經過許季面前的時候,停了下來,偏過臉,蒼老的目光落在許季身上,「阿季,爺爺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肯不肯撤訴?」

    許季面色冰冷,只吐出四個字,「殺人償命。」

    「他是你親生父親!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許老爺子聲音渾厚,已經稍稍動了怒火。

    「十幾年花錢養了個小畜生。」一個中年婦女尖細的聲音響起,「你爸就是養條狗也知道感恩了,你竟然聯合外人對付你爸,許季,你還有人性嗎?」

    一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臉色也有些譏諷,他笑了笑,「阿季,你說你浪費什麼時間呢?你表妹說,她之前就看見過你查過胡律師的資料,你應該很清楚胡律師的本事,怎麼,你還指望一個剛通過司法考試的底層律師幫你贏這場官司?」

    他說著,不屑的瞥了眼孟今陽。

    這麼年輕,打過官司沒,上過法庭沒?

    胡律師也微微一笑,高高在上的,「小姑娘,你爺爺已經給你開出了很優渥的條件,再考慮考慮吧,別到最後什麼也沒撈著。」

    顧芒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著,透出幾分邪氣。

    她捏著兜在下巴的口罩拉到鼻樑,胳膊搭在孟今陽肩膀上,轉身往法院大樓裡面走。

    其他人也沒再和許家和季家這幫人廢話,跟著孟今陽和顧芒上了台階。

    許老爺子眯著眼,望著許季的背影,吐出一口氣,隨即跟胡律師交換了個眼神。

    胡律師點頭,「您放心,這官司我們贏定了。」

    ……

    開庭之前。

    孟今陽出去了一趟。

    等她回來,許季轉過頭去,目光落在孟今陽身上,她一愣。

    孟今陽換上了律師袍,正朝這邊來,她嘴裡咬著黑色皮筋,在扎頭髮。

    許季看到,她把平時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五官的厚重劉海全部扎了起來,綁了個利落的高馬尾,那張漂亮又過分年輕的臉露出來。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再抬頭時,她身上溫柔親和的氣場盡數褪去,變得冷漠凌厲。

    截然相反的兩種氣場,在孟今陽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平時的孟今陽是低調的,內斂的,甚至往人群里一站,很難注意到她。

    可到了法庭上,她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唯一沒變的是。

    孟今陽的眼睛始終很黑很黑,仿佛任何光都會被吞噬,黑漆漆的顏色,像是染了墨,深沉又暗淡。

    她的眼裡沒有一絲光。

    孟今陽走到旁聽席最後一排角落,顧芒陸承洲還有陸七他們坐在那兒。

    許季看見孟今陽在和顧芒說話的時候,眼睛很亮,仿佛有一束照進她的眼中,沒有被吞噬,反而強勢的驅散了所有黑色,光芒大盛。

    ……

    庭審很快開始。

    胡律師這邊還是延續一審時的證據,在他口中的許康平,是個非常稱職的父親,對誰都很好。

    旁聽席那邊還站起來幾個平時和許康平喝酒的朋友。

    他們說許康平為人大方,和善,脾氣好,從來都沒見過他發火。

    胡律師先極力證明許康平是被逼無奈才動手,是許季的母親有錯在先,髒水先潑上去,把許康平打造成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正面形象。

    許季面無表情,就那麼漠然的看著庭審,完全沒有一審時聽到他們污衊自己母親出軌的憤怒失控。

    謝航看著許季身側緊握的拳頭,用力到發白的骨節,皺了皺眉。

    緊接著,胡律師死死抓住許康平醉酒這一點,稱他是怒火攻心,只是衝動之下動了手,打了許季母親,卻沒想到把人打死。

    胡律師還向許季遊說,希望她能原諒許康平。

    許康平當眾朝著許季的方向跪下。

    全場譁然。

    許康平痛哭流涕,「阿季,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爸爸,但是爸爸還是想給你說聲對不起。」

    許季面色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那麼冷漠看著許康平演戲。

    孟今陽只是低頭看著卷宗,一個字都沒說。

    一審時法庭上的雞飛狗跳和二審時的安靜肅穆截然相反。

    以至於法官都扶了扶眼睛,有些愕然。

    胡律師擺出所有證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條條法律羅列的十分清晰,有理有據,甚至連出發點都是為了許季這個女兒的未來。

    懇求法官酌情處理。

    他足足說了半個小時,中途都沒被打斷。

    「法官大人,我的陳述完畢。」

    說完後,眼神瞥了眼對面的孟今陽,眼裡閃過一抹不屑。

    這還是他第一次把所有證據羅列完,對方律師都沒說一個字的。

    以往對方律師都會打斷。

    看來是啞口無言了。

    胡律師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下面旁聽席的許家和季家的人,都在看孟今陽,搖了搖頭。

    剛才罵許季的中年婦女小聲譏諷道:「那小律師不會被嚇傻了吧,怎麼一句話都不說?長的挺漂亮,業務能力也太差了,這是拿許季這案子練手呢吧。」

    話音剛落,孟今陽終於站了起來,她把手底下一直壓著的證據呈給法官。

    法官見孟今陽不先陳述證據,反而直接把所有資料直接交給了他,微微一愣。

    孟今陽目光掃了圈現場的眾人,出聲:「法官您好,各位好,我是慎遠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孟今陽。」

    胡律師原本正得意,忽然聽到孟今陽的自我介紹,大驚失色,如遭雷劈。

    孟今陽的名字在整個律界都是響噹噹的,只是以他的咖位根本沒機會見到。

    許季一個學生,怎麼可能請得到孟今陽這樣的級別?

    會不會是重名?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著孟今陽,又問一遍:「你是哪個律師事務所的?」

    孟今陽十分禮貌的回答:「京城慎遠律師事務所。」

    胡律師腦子裡「轟」的一聲。

    這怎麼可能?

    他身旁的助理連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音壓到最低,「胡律!」

    胡律師回神。

    許家和季家的人見狀,立馬拿著手機開始搜索孟今陽。

    當他們看見孟今陽的資料時,嗤笑一聲。

    這麼年輕就當上了教授,怎麼可能,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手段上位的,肯定是繡花枕頭。

    孟今陽看著法官,「受原告許季小姐特別授權委託,將由本人擔任其訴訟代理人參與本案二審訴訟。對於被告律師提供的所有證據和觀點,我全部不認同。」

    胡律師皺眉,全部不認同?

    助理也愣了下,「老師您說的全部都是事實依據,這位孟律師想做什麼?」

    胡律師看著孟今陽,注意力全部回到了案子上。

    他沒忘孟今陽是以「故意殺人罪」起訴的。

    這根本不可能定罪。

    細數國內所有家暴案件,判死刑的寥寥無幾,而且都是情節惡劣到極點的案子。

    許康平的案子,想判他死刑,根本不可能。

    就是個虐待罪,二審百分之九十九會維持原判!

    胡律師眯了眯眼睛,他這一次若是能贏了孟今陽,以後在律界的地位絕對水漲船高。

    剛才還因為孟今陽的背景而震驚的他,眸底閃過一抹精光。

    他朝許老爺子看了一眼,微微頷首,示意他放心。

    孟今陽不緊不慢的陳述著:「剛才呈交上去的是季芝女士死亡鑑定報告以及這19年的住院信息和傷情報告,包括一些旁證,我將從以下四個觀點對被告律師的觀點進行反駁。」

    「第一,季芝女士半年前的死亡鑑定報告中顯示,她內臟破裂,腹部嚴重積血,致死原因是,頭部多次遭到重擊,頭骨碎裂,嚴重顱腦損傷導致死亡,這樣的傷情,外力傷害已經達到非常嚴重的程度,我的受害人季芝女士遭受手段如此殘忍的傷害,致使死亡。根據刑法《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被告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使重傷死亡,此種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我不認同被告律師的虐待罪。」

    話音剛落,胡律師立刻站起來打斷她,「我反對!我的當事人是因為對方出軌,憤怒之下想讓對方也痛苦,並不打算對其造成傷害或死亡!」

    孟今陽沒有停止,而是在繼續:「第二,季芝女士結婚21年來,一共因為被家暴住院59次,因為頭部受過重創,導致記憶力嚴重受損,一隻耳朵也已經失聰,腳踝骨打了兩個鋼釘,是被被告推下樓梯腳踝骨折導致,如此頻繁幾乎恐怖的住院數字,這僅僅只是想讓對方痛苦嗎?季芝女士並未出軌,只是和同事在微信上聊了幾句工作,證據在病例下面。」

    法官翻看著厚厚一沓的住院病歷和聊天記錄,孟今陽準備做的極其充分,所有重要的地方已經用紅筆圈了出來。

    被打進醫院59次,這數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法官看向胡律師,「反對無效。」

    胡律師面色一沉,坐了回去,手扣緊了座椅。

    心裡不好的預感襲來。

    有了這些鐵證,想要爭取虐待罪,只怕不可能了,只能儘可能往故意傷害罪傷靠攏,從輕處罰。

    旁聽席這邊,許季仍舊很平靜,平靜的看著法官,只等待最後的判決。

    謝航看了眼身旁的女生,也沒有一絲的情緒起伏。

    後面的顧芒等人看著兩個高中生。

    賀一渡道:「挺穩。」

    故意傷害罪基本沒什麼懸念,比虐待罪嚴重了幾倍,這官司到這裡已經贏了大半。

    偏偏這個女高中生卻淡定的不行。

    只因為她的目的還沒達到。

    林霜贊同的點點頭,「這女生叫什麼名字?我想帶她去影盟。」

    秦放不干,「這可是我家小七先看上的,排隊排隊!」

    陸七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並不想被cue。

    應龍:「打起來打起來。」

    其他人:「……」

    姜慎遠深深的注視著成長的如此出色的孟今陽,她在法學系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他用心血小心翼翼地養護著一盆花。

    親眼看著她越來越優秀,越來越漂亮,可他卻連一個抬手地動作都怕嚇到她。

    原告席,孟今陽仍在繼續,語氣清淡,娓娓道來,「第三,頭部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頭部遭到重創會致死這是常識,被告律師兩年前打過一場官司,這是他在法庭上的原話,我可以認為被告律師也認同這個觀點,被告律師庭審記錄資料在病例的下面。被告在明知頭部重創會致死的此項常識情況下,依舊對受害人頭部殘忍的重創,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被告實施了故意殺人的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

    故意殺人……

    胡律師這次是真的急了,慌忙站起來,「我反對!原告律師提供的證據與本案無關。」

    法官看向胡律師,「這麼說你否認頭部遭到重創可能會致死這個常識?」

    「我……」胡律師啞口無言,他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他沒想到孟今陽會翻出他以前的庭審記錄,來堵他的嘴。

    「第四,我這裡有份錄音,想請諸位一起聽。」孟今陽把優盤交給工作人員。

    很快,法庭上傳出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

    「小婊子,是不是以為我這次牢坐定了。」

    「你媽那個賤人,一條賤命還想讓我坐牢,呸,死了才好。」

    ……

    是許康平那天晚上的錄音,跟剛才當面給許季跪下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什麼脾氣好,什麼人好的人設,這些說法全部被掀翻!

    胡律師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無力的跌回椅子。

    鐵證!全是鐵證!

    有這條錄音,哪怕他想爭取從輕,也絕無可能了……

    孟今陽看著法官:「綜上,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且手段極其殘忍,影響惡劣,我請求法官判處被告許康平死刑,立即執行。」

    孟今陽證據充足,羅列清晰,邏輯縝密,言簡意深。

    她的每一個論點都有強有力的證據支撐。

    許康平聽到孟今陽的話,徹底瘋了,兇惡的看向許季,「臭婊子!你竟然敢給老子錄音!」

    他站起來就要朝許季撲過去,被旁邊的警察制服。

    旁聽席那邊許家和季家的人面如死灰。

    孟今陽不是什麼繡花枕頭,不過幾句話的陳述,就直接定死了許康平的罪。

    時間甚至不超過十分鐘,就領著所有人了解了這場案件的所有細節。

    這絕對是一場精妙絕倫的庭審。

    許康平在法庭無視法官,企圖傷人,情節極其惡劣。

    這場官司結束的異常快速。

    法官宣布:「本席宣判,被告人許康平故意殺人罪名成立,情節惡劣,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謝航聽到這個消息,激動的轉向許季,「阿季!贏了!你贏了!」

    許季呆坐著,什麼情緒都沒有,眼淚就那麼從眼眶裡滾出來,砸在手背上。

    ……

    家暴在這幾年是熱點詞條,又是親生女兒起訴父親,爆點很多,二審開始時就上了熱搜。

    對於許季的行為,微博評論毀譽參半。

    有人覺得許季太狠了,連自己親生父親都狠得下心,有點白眼狼。

    有人覺得許季乾的漂亮。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比比皆是。

    孟今陽讓許季不要看微博,牛鬼蛇神太多了。

    許季不在乎,甚至還把每一條熱門評論一字不差的看完。

    「學姐,你看這些人說我白眼狼,說我心狠,不是恰恰證明我成功了嗎,我幫我媽媽討回公道了,我能過上我媽媽想讓我過的生活,雖然以後只有我一個人了,但我再也不用膽戰心驚了。」許季是笑著說的。

    「是的,事情都有兩面。」孟今陽溫柔的勾唇,問她:「大學想學哪個專業,考慮好了嗎?」

    許季目標明確,幾乎沒有猶豫地說:「我想進顧學姐的中醫實驗班,想進醫學所。」

    孟今陽點頭,拍拍她的肩膀,「你顧學姐的班不好考的,要加油。」

    「嗯。」許季承諾道:「我會的。」

    孟今陽在微博上發表了自己對於《家暴案》的看法。

    【暴力就是暴力,不該被冠上「家暴」,不該關起門來處理……《反家暴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分析面面俱到的一篇文章,言辭犀利又精準,觀點鮮明,指出現在存在的問題。

    這篇文章被律界各大佬轉發,得到一致好評。

    孟今陽因為這件事上了熱搜,毫無意外的,她小時候的事情又被提及。

    「看見孟今陽現在這麼優秀這麼好,真的要哭了……」

    「感謝孟律師為家暴發聲。」

    「孟律師好漂亮!看見姜律師在下面了!我磕的cp終於合體了!」

    「蹲一個婚訊!」

    「說婚訊的有沒有考慮過姜律師的感受?小時候被那個過了,娶回去不得被人笑死!這種大佬只能獨美。」

    「贊同,別嫁人了,雖然話難聽,但這是事實,讓姜律師娶一個經歷過那種事兒的,姜家這種名門望族會答應嗎?姜律師會願意嗎?」

    「照顧只是同情,不是愛情,有些孟今陽的粉絲夠了。」

    「姜律是同情?他告訴你的?你趴他床底下聽的?」

    「不期待兩人結婚,希望他們各自發光!」

    幾乎只要孟今陽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她的往事都會被提及。

    同樣的,底下總有那麼幾條不堪入目的評論。

    很快,有關孟今陽的相關熱搜話題全部被撤掉刪除。

    ——

    【作者的話:我會儘可能的給今陽一個好的結局,法庭專業知識是諮詢過朋友的,但經由我手寫出來也許有bug,全文最心疼的就是今陽和顧晦,下章就結束,我再修一哈、】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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