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想要問冉哥兒的來歷,但當著孩子的面,有些話不能說,剛好黃老太醫到了,進屋來給蕭煜請脈。
蕭煜知曉自己已無大礙,為了讓大家安心,還是老老實實地躺下來伸出了手。
黃老太醫也沒料到這位豫王還能清醒,豫王的病情早就超過了他對病疾的認知。這近三年的功夫,王妃禮遇他、奉養他,而他卻沒有半點用處,甚至王爺就在與他說話,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好在……這次他是真的有用武之地了。
「王爺的腰還是要仔細治,」黃老太醫道,「免得落下病根。」
看了半晌,以前的病看不出什麼蹊蹺,就盯上了豫王爺剛剛扭了的腰。
蕭煜佯裝淡然,仿佛剛剛逞能的事與他無關:「不必小題大做,從前在軍中……」
不等蕭煜說完,黃老太醫板著臉勸說:「王爺從前總在軍中,受了傷也不在意,那是因為身子骨早就練出來了,眼下今非昔比,別說如今扭了腰,就算沒有這一遭,出去走走都要疲累,依老夫看,這腰傷至少要養半月才能好,一個月內萬不可勞累,最好三月後再騎馬。」
蕭煜還想強辯。
趙洛泱道:「都聽老太醫的。」
黃老太醫接著道:「我隔日便來用針,回去之後就讓徒弟送來煎膏,每日貼敷在腰間,會有些幫助。」
蕭煜哪裡用過這些東西,就又要張嘴說話,卻被趙洛泱一眼瞪了回去。
「我送老太醫,」趙洛泱轉身就要離開,走之前吩咐床上的兩個小娃娃,「與你們爹爹好好待著,不得下床。」
兩個娃娃點頭。
蕭煜看著他的小鬏鬏走出屋子,他身邊只剩下兩個娃娃。
收回不舍的目光,蕭煜嘆了口氣,開始端詳起冉哥兒和阿蕪,兩個孩子也在瞧著他,好似覺得很稀奇。
一個整日裡就躺著的人,突然會動會說話了,當真是件能吸引娃娃目光的事。
蕭煜伸手將阿蕪抱過來,軟軟的小阿蕪到了他懷裡,變得更加乖順似的,他親昵地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他才將目光挪向冉哥兒。
冉哥兒坐在那裡,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與他對視,他四平八穩地坐在床上,光著的小腳丫就露在他面前。蕭煜伸手在那小腳丫上颳了刮,小腳丫縮起,冉哥兒立即笑起來。
不過很快冉哥兒又將腳丫放在了原處,蕭煜估計故技重施,這次冉哥兒笑得聲音更大了些。
阿蕪見爹爹與哥哥這般玩耍,吵鬧著也要,於是兩個娃娃並排坐著,都露著小腳丫等著蕭煜來瘙癢。
趙洛泱回來的時候,隔著帘子就聽到屋中的歡聲笑語。
一起玩鬧之後,就如同有了情誼似的,兩個娃娃徹底放開了,竟然爬著也去尋蕭煜的腳,要給爹爹撓回來。
趙洛泱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弄出響動,讓屋子裡的父子三人瞧見她。
阿蕪和冉哥兒都爬下來去尋娘,那副纏著他們娘的模樣,看在蕭煜眼裡,委實讓他覺得……羨慕。
他都沒能好好拉著他的小鬏鬏說說話,小鬏鬏就被別人纏住了。
這般想著,蕭煜就想起了一樁事,他看向小鬏鬏:「叫陳媽媽帶著人,將床底下的東西都拿出來。」
這話一說,兩個娃娃臉上的笑容立即去的無影無蹤。
「我若是晚醒來一會兒,」蕭煜道,「他們可能都要做成火器了。」
「還有,你放起來的袖箭,也讓他們尋到了。」
「其中一支還差點射穿我的頭。」
蕭煜伸手指了指額頭,當然這是假的,他不躲避的話,那支箭也不會射的這麼准。
「你若是有丟東西,八成都在那裡。」
隨著蕭煜的話,趙洛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方才那慈母的神情也去了大半,兩個娃娃更是愣在了那裡。
他們不知曉什麼是危險,卻清楚惹了母親生氣,便是最不好的事。
更何況那可是他們的秘密。
當陳媽媽帶著人將床底下的物什都掏出來的時候,眾人不禁覺得訝異,沒想到兩個孩子竟能藏這麼多東西。
趙洛泱握著袖箭,心中只覺得慶幸,好在沒有射中小啞巴。
「傷在哪裡?」趙洛泱問蕭煜。
蕭煜指了指肩膀,很是委屈:「你給我清洗的時候,也沒有瞧到。」
那是夜裡,本來屋子裡就有些昏暗,她居然沒有注意……
趙洛泱翻開蕭煜的衣服,果然瞧見了一道血痕,這傷口離頭當真很近了,若是蕭煜沒有在這時候醒來,後果不堪設想。
趙洛泱看向兩個娃娃。
「娘,」阿蕪癟了癟嘴想哭,「我們錯了。」
「看你也不知什麼是錯,」趙洛泱看向陳媽媽,「讓他們帶回自己的院子,哪裡也不許去,明日我自會與他們去講道理。」
陳媽媽也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拉著阿蕪和冉哥兒出了屋子。
蕭煜則趁機拉住了小鬏鬏的手,孩子不管教不行,尤其是現在不知曉輕重的年紀。兩個娃娃膽子太大,不知道會惹出什麼禍事。
損失些別的也就罷了,萬一傷及他們自身,後悔也來不及。
蕭煜是為了孩兒們著想,可不摻雜半點的私心,更沒有借題發揮攆他們走的意思。
等到屋子裡沒有了旁人,蕭煜伸手抱住了趙洛泱:「明日我去與他們說,這幾年辛苦你了,以後這些都交予我。」
也好,趙洛泱點點頭。
蕭煜道:「冉哥兒是怎麼回事?」
趙洛泱曾想過興許蕭煜會認錯,不曉得哪個才是他們的孩子,沒想到他這般篤定地猜對了。
趙洛泱道:「冉哥兒的父親也曾編入王爺麾下,與太師那場戰事時受了重傷,眼見活不成,就托四叔將隨身帶的銀錢送回家。四叔輾轉找過去,才知曉冉哥兒的母親也病重在身,四叔尋醫送藥,郎中也只是讓冉哥兒平安降生,沒能救下冉哥兒母親。」
「那時王爺在吐蕃,我又快要生產了,四叔就將冉哥兒養在了家中。等我生下阿蕪,冉哥兒與阿蕪年紀相仿,我就將冉哥兒帶在身邊,讓他與阿蕪做個伴兒。兩個孩子總在一處,阿蕪叫我母親,冉哥兒也就隨著一同這樣喚。」
這也就是為何冉哥兒喊蕭煜「爹爹」。
蕭煜想了想:「冉哥兒臉上的疤是怎麼回事?」
趙洛泱道:「冉哥兒母親病得太厲害,生下冉哥兒後,更是發了癲,拿起剪臍帶的剪子,將冉哥兒刺傷,也多虧了穩婆阻攔,否則冉哥兒便活不成了。」
「他叫程冉?」蕭煜喃喃地道。
他想起那面「程」字大旗,前世那個騎在馬上,用長槍指著他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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