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只見黑影從人群竄了出來,人群驚呼,他在眾目睽睽抓住揮舞下來的軟鞭。
小姑娘睫毛顫了顫,試探地睜開,寬厚結實的背影擋在她的身前,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來,宛若說書人口中的英雄人物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給予她莫大的安慰。
少年郎的聲音非常好聽,那兩個字勾魂奪魄,將她一顆芳心奪去,不知道長相如何?
思及,她不由得怦然心動,多加留意。
裴朔沒有察覺背後有一雙火辣辣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他聽見有人喊拍花、勾欄,下意識趕赴過去,並在最危急之時伸出援手,救下受害的姑娘。
他不想再看見類似仁光廟的悲劇再度發生罷了。
「你是什麼人?」
裴朔道:「按當朝律例,略賣人為奴婢,處絞刑;為妻妾子孫的,處徒刑三年。」
為了阿瑤的戶籍,他特地讓忍冬找來相關的書,這幾天剛好看到這部分,沒想到竟然能派上用場。
「哇,公子好厲害!」
小女孩眼冒星星,雖然沒聽懂,但並不妨礙理解,拐賣人,後果很嚴重。
裴朔有些得意,頭一回認識到知識就是力量,可惜阿瑤不在……唔?怎麼又想起她!
漢子傻眼,連忙矢口否認:「我沒有拐帶她,她爹輸了錢欠我三貫錢,自己還不起,於是就把她抵押給我。」說著,他覺得自己也是苦主,底氣也回來:「我還有他爹寫的欠條,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掏出欠條,裴朔和周圍的人都行了四成。
小女孩察言觀色,噗通跪下來向裴朔磕頭救命。
她臉上的灰被淚水沖刷得差不多,梨花帶雨,眉梢含情,不消說,長大定然是個美人。
淒淒楚楚的可憐樣兒最容易勾起他人的同情,尤其還是這樣一個年幼的孩子,人群有人就同情起來,緊接著其他人也附和。
「她命運多殲,那我的錢咋辦,誰賠給我,我當初就不應該借錢給她爹啊我!」漢子拍腿也跟著哭窮,頓時把別人的同情都堵上。
你若同情,你就替她還錢。
這個丫頭雖然模樣周正,可一下子得去三貫錢,還得將她養大才能回本,少說也需要四五年的光景吧,誰想白浪費這個錢呀。
在場的人雅雀無聲,小女孩如墜冰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裴朔,滿是哀求和希冀。
裴朔從袖口取出沉甸甸的香囊,掂了掂量,從裡面取出數枚銀角角收好,與漢子交換了借條和香囊:「成了。你自行銷毀借條,好自為之。」
借條還給小姑娘,自己則準備回府。
「公子請留步!」
「所以,少爺又撿了一個小姑娘進別院。」阿瑤聽催荷院小丫鬟的憤憤不平,用竹籤挑起洗淨切片的藕片,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邊吃邊思考,咽下總結道。
「姑娘,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呀!」小丫鬟目光閃爍,跺腳問道。
「藕片真好吃,哪買的?」阿瑤點評,「爽如哀梨,味道清冽,我覺得下次可以用深井水洗洗,會更涼快,午後切上一小碟當零嘴,公子應該喜歡。」
小丫鬟多次想把話題扯到裴朔和新來的那個小姑娘身上,都被阿瑤帶開。
「姑娘你還吃,地位都快不保了!」
阿瑤似笑非笑,她從來沒打算當裴朔的小妾,而且煽風點火也不應該她來:「我似乎聽見方伯在喊你。」
她側耳仔細聽,又道:「松蘿,方伯發怒了,說你人影都不見,你趕緊回去吧,謝謝你的提醒。」
松蘿最怕種花的方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她稍微偷懶一點,他就給她更多的活,還親自監督。所以她連離開的話都來不及交代,拔腿而跑。
她噗嗤一笑。
但這個別院真的沒有秘密,一舉一動都活在他人的監視下真的很不爽。
阿瑤收斂起笑容。
「這麼快就吃完了?」生香提著食盒進門,看見盛著藕片的碟子已經空無一物,感到詫異。「吃太快當心肚子疼。」
「恩。」阿瑤笑著應道,趁著生香給她布菜時,開玩笑地把小丫鬟跟她說的事複述一遍。「搖翠姐去哪裡了?」
生香的手頓了頓,回道:「姑娘也聽說了,搖翠被要走撥給白姑娘那邊,等白姑娘那邊的丫鬟都調教好了再回來。」
「哦~」她目光已經聚焦在今晚的菜上,沒有留意到生香難看的臉色。
別院是不是戳成篩子、裴朔「移情別戀」都跟她沒關係,只要有得吃,有得睡,她非常滿足。
如果,裴朔不再收留她,沒有吃沒有住的地方呢?
阿瑤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原主的身軀是在太孱弱了,她給自己訂了目標,每天早上和傍晚散步,在太湖石疊成的迷宮裡上躥下跳,一個人玩捉迷藏,早睡早起,吃好運動,慢慢把身體調養起來。
一個人的用餐,午後沒有人打擾她睡眠,漫步在花紅柳綠看到那邊吱吱喳喳,滿是「裴哥哥好厲害」的話語,阿瑤忽然發現裴朔很久都沒出現在她的視線,掐指一數,自從那位在路上被他英雄救美的白芸妹子進別院過後,五六天也不見裴朔過來找她。
有點……不太適應,還有點不爽。
但更讓她不爽的是她的吃穿用度明顯大幅跳水,就好像她住在五星級豪華套房,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挪到了20、30塊錢的鐘點房一樣。
衣服、果品、薰香、澡豆什麼的她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削她吃的!
換成稀粥,欺負誰呢這是!
阿瑤真的忍不住擱下筷子一拍就站起來,生香前不久也被調走了,她的身邊只有一個二八芳華的丫鬟,面生的很,時常失蹤。
「我要見裴朔。」
丫鬟慢悠悠地答道:「少爺忙得很,沒空見姑娘。」
「你長了千里眼還是順風耳,亦或者你能僭越代表你們少爺,杵在一動不動張嘴就說沒空?」阿瑤臉色陰沉。
「姑娘,少爺確實沒有空,他帶白姑娘去東山參加草堂學子的紅葉會,許多貴女才子都會去,今晚是趕不回來的。」丫鬟笑道,語氣帶著蔑視和挑釁:「廚子也被少爺帶去了,所以這幾日怠慢了您。如果江姑娘實在不滿意,那也只能是自己動手……」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阿瑤不可置否,「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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