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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只是還沒有確定,便只讓白露叮囑外邊的侍衛,注意一下幾個孩子的動向。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其實蕭重乾雖然年紀小,卻也不是沒心沒肺,小孩子心思純粹,有時候反而更看得透。
蕭重乾經過白日那一遭,晚上用飯的時候,難得乖巧了一次,不需要簡珞瑤催,自己綁著小兜兜,拿著木勺子,吃的非常賣力,臉頰上沾滿了飯粒都顧不上擦。
自己也擦也不肯讓別人擦。
看著兒子一個勁埋頭在碗裡,蕭長風也有些狐疑了:「重乾今兒受了什麼刺激?」
蕭長風算是個很有想法的父親,旁的男人到他這個年紀,正是為事業到處奔走的時候,更何況本身地位就不一般,真要論起來,安王誠王都忙得不可開交,他自然不會比旁的兄弟差。
不過平日再忙,蕭長風也沒有忽略跟兒子的相處——這和每日過問蕭重乾的生活,對他每日的動態了如指掌是不一樣的。
蕭長風是實實在在的抽空出來,至少有半個時辰,一家人一起用個晚膳,聊會兒天。
也因為這樣,蕭重乾在簡珞瑤跟前,跟在蕭長風跟前,並沒有什麼不同,該熊的時候照樣熊,並不會因為爹看著就收斂。
甚至跟簡珞瑤比起來,蕭長風脾氣反倒更好,不會經常被小傢伙氣得大怒,反而常是蕭長風扮演滅火的角色,勸了大的哄小的。
蕭長風是見識過他兒子鬧騰起來是什麼牛脾氣,每次哄他多吃點飯都像打仗一樣不容易,現在冷不丁見蕭重乾這麼自覺,蕭長風不僅驚訝,更難以置信。
簡珞瑤看了蕭重乾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嘴上卻道:「我又不是你兒子肚子裡的蛔蟲。」
蕭重乾倒是有問必答,立即抬起頭,認真的道:「肚子餓餓,好難受的。」
蕭長風更是一頭霧水了:「家裡何時餓過你的肚子?」
簡珞瑤和今日陪他們母子一道出門的幾個丫鬟卻是聽懂了,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白露一面幫蕭重乾布菜,一面笑道:「小主子真是心善。」
簡珞瑤心裡也微動,沒想到一件小事,能給蕭重乾帶來這樣的影響——且不提蕭重乾這股子勁能堅持到何時,最起碼他不是無動於衷的。
小孩子正是三觀形成的關鍵階段,只有接觸到正能量的東西,才會變成帶著正能量的人。
簡珞瑤先還只是有想法,現在已經決定要好好實施了。
見蕭長風仍疑惑的看著自己,簡珞瑤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裡,笑道:「先用飯罷,待會兒再和王爺好好聊。」
蕭長風便暫時按捺下來,安靜的用了飯,又耐心陪蕭重乾玩了會兒,小傢伙終於累了,臉蛋紅撲撲的,小肚子一挺,趴在蕭長風懷裡沒吭聲。
紅雲見狀忙笑道:「小主子怕是要休息了,奴婢先帶小主子下去清洗。」
簡珞瑤點頭:「帶他下去罷。」
夫妻倆有時候興致來了,也會不假人手,親自給蕭重乾洗澡換衣裳,哄他直到睡著。
但大多數時候,蕭重乾的生活起居,都是紅雲一手操持的。
更何況現在簡珞瑤和還有事情跟蕭長風商量。
看著紅雲抱著蕭重乾離去,簡珞瑤組織了語言,把路上遇到幾個流浪兒的事同蕭長風說了。
「難怪重乾今兒這般聽話,原來是有所感觸。」蕭長風笑了笑,旋即又道,「不過王妃特意說起這個,不只是感慨這麼簡單罷?」
兩人成親了三四年了,朝夕相處,彼此性子早已摸得熟透,簡珞瑤也沒什麼好客套的,點了下頭,便繼續道:「我讓人跟著那幾個孩子去住的地方瞧了眼,才知道那個院子裡還有很多與他們一樣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且據底下的人回報,說是院子,其實就是一堵漏風的牆,勉強能落腳,遮不了風也擋不住雨。」
蕭長風抿了抿唇,對這個情形倒不意外,道:「雖說父皇勤政愛民,百姓也算安居樂業,可到底不是十全十美,沒有父母庇佑的孩子,養活的確困難。」
簡珞瑤卻有些疑惑:「他們不能去找夥計嗎?再不濟日日都有府里招下人的,飯都吃不上的時候,賣身至少也算條出路罷?」
蕭長風在戶部待了這麼多年,對這個倒是有幾分了解。
「買下人也得是有戶籍的良民,衙門和牙行都得有記錄可查,不能幹那拐賣的勾當,可這些流浪兒,多半都是沒有戶籍在身的,這是其一。」蕭長風頓了頓,有些無奈的道,「再者,這年頭願意賣身為奴為婢的,也大有人在,許多人就衝著這份輕省和體面。牙行選人,自然更願意選那些來路清明的農家子,哪裡瞧得上眼流浪兒?」
簡珞瑤臉色有些凝重:「所以即便解決了他們的戶籍,仍無濟於事?」
蕭長風點頭,嘆氣道:「這些孩子都是餓了好幾年的,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要力氣沒力氣,哪裡找得到夥計?」
簡珞瑤點點頭,其實也能理解,拋開大戶人家買下人,外邊招工的,要麼是體力活,要麼看機靈看嘴巴,甭管做什麼都輪不到這些流浪兒,況且這年頭生活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能一個個都大發善心。
不過簡珞瑤早有心裡準備,倒也沒多失望,只是看向蕭長風,笑道:「王爺在戶部領職,這戶籍之事,不知能不能通融一二?」
「王妃可有應對之法?」
「試試罷。」簡珞瑤吐了口氣,道,「聽底下的人說,那個大院裡就有三五十個流浪的孩子,京里像這樣的院子,恐怕少說也有數十個。這麼多需要幫助的孩子,以後只會繼續增加,單憑咱們接濟,也確實接濟不過來。」
蕭長風點頭:「王妃所言甚是。」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當務之急,是儘快讓這些孩子自力更生養活自己。現在他們年紀小找不到活計,倘若手上有一技之長,想必情況就不一樣了。」
蕭長風眼睛一亮,立即反應過來:「這年頭師傅都不是白教手藝的,那些孩子自個兒肯定沒條件拜師,可咱們若是請了師傅教他們,多請幾個師傅,把人聚集起來,也足夠教他們,如此一來,便大大節省了開支。」
簡珞瑤點頭,補充道:「有能力出師的,由戶部解決了戶籍,立即就能出去找活計,指不定還能賺錢供院裡的其他孩子。」
這個模式,其實就是福利院的運轉模式,雖然這會兒還沒有,作為一個目標遠大的男人,蕭長風不會不知道這裡頭可操作性多大,運作得當,那便是名利雙收的事。
他現在雖然不方便做大動作,可為國為民的好事,卻不介意多做幾件,刷刷聖人、百官和百姓的好感動。
蕭長風腦子裡轉過很多念頭,只是側頭看到簡珞瑤亮晶晶的眼睛,卻頓了一下,過了會兒,才緩緩笑道:「難得王妃有這個興致,我就不插手了,王妃好好做。」
簡珞瑤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按部就班,有滋有味,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而來,更沒有那麼偉大的念想,要在這個時代里烙上屬於自己的印記。
有今天這個念頭,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可簡珞瑤忽然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或者說是信仰。
她已經不是小透明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明明不用這樣得過且過,她完全可以多做一點,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些改變,即便是微乎其微,但至少是好的改變。
為什麼不做呢?
簡珞瑤現在整個人充滿了鬥志,卻也沒有錯過蕭長風這句承諾,她只是抿唇笑道:「王爺先別這麼說,到時候指不定還要請你幫忙。」
蕭長風笑著拉了簡珞瑤的手握在手心,倒沒有多少失望,雖然他這個決定或許讓自己錯過了一個名利雙收的機會,可能看到妻子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鬥志,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王妃既然想做,只管放手去便是,我一直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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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難得這麼高的興致,既然決定了,立即風風火火行動起來,第二日一早便把自己院子的下人指揮得團團轉,要他們出去調查,統計一下京里現在到底有多少流浪兒,又是尋合適的師傅又是尋場地的,自個兒還要寫策劃,做預算,還要跟身邊的人商量很多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鄭嬤嬤便勸道:「姑娘先緩一緩罷,這眼見著都快過年了,您再忙活,再著急,年前也忙不妥當的啊。」
「就算年前不能事事辦妥,至少可以修繕一下院子,讓孩子們過一個溫暖的年。」簡珞瑤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嬤嬤提醒我了,快過年了,讓繡房趕個工,趁年前給孩子們做套棉衣罷。」
鄭嬤嬤有些咂舌:「少說也有上百個孩子,一人一套棉衣,這得費多少布和棉花?」王府里繡娘倒是有不少,即便不讓她們幹活,每個月也要發月銀的,鄭嬤嬤倒是不心疼。
簡珞瑤笑道:「這不是過年嘛,再說那些孩子一個個衣不蔽體的,嬤嬤就看得過眼?」
鄭嬤嬤搖頭,無奈的道:「姑娘說得輕鬆,您是不知柴米貴,養那麼多孩子,以後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現在既然開始了,就要辦得像模像樣的。」簡珞瑤倒沒有說自己很有錢,雖然上回南巡,李夫人那裡廣銀票就給了十幾萬兩,不過到底不好見光,正要花得太兇了,肯定會惹人注意。
不過簡珞瑤還真沒為錢的事頭疼,她現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到了合適的時候,弄個慈善基金,把京里有頭有臉的女眷請過來聚一聚,自然籌得到善款。
只要順利把這個福利院辦起來,一切都好說。
就這麼忙忙碌碌,一年又過去了。
過完元宵節,蕭重乾的生日也辦完了,蕭長風也正常開始上朝,簡珞瑤把停了大半個月的正事,也撿起來了。
不過努力總是有回報的,到開春的時候,簡珞瑤辦的福利院,總算是走上正軌了,教授一技之長的師傅們也各自到位。
簡珞瑤剛鬆了口氣,沒想到入宮請安的時候,就被太后問起了這事。
「哀家聽說瑤丫頭成了大忙人,這段日子都在忙什麼?」
根本不做二想,簡珞瑤一聽就知道太后問的是福利院的事,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藏著掖著,看熱鬧的不少,到太后跟前搬弄是非的,自然也不少。
簡珞瑤自己心思坦蕩,太后問起來自然也沒什麼心虛的,大大方方說了來龍去脈。
太后一開始問的時候,臉上瞧不出喜怒,這會兒倒是笑了,竟有幾分贊同的道:「這是做好事呢,難得瑤丫頭有這個心思。」
簡珞瑤便笑道:「孫媳婦倒沒想這麼多,只是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皇祖母不怪孫媳婦拋頭露面就行了。」
簡珞瑤知道太后不會無緣無故過問這個,想必有人在她跟前說了什麼。
「你有這個心,哀家欣慰還來不及。」
抱著龍鳳胎兒子的安王妃聞言也笑道:「要說還是皇長孫省心,弟妹才有這個功夫,不然換了孫媳婦家這兩個,每日守著他們就夠了,哪還能抽出功夫來做善事?」
安王妃剛出月子沒幾日,生了龍鳳胎的她一時風頭無量,如今說話底氣也足了。
倒是誠王妃,妯娌幾個都生了兒子,就她抱著個閨女,平日沒少被自家王爺埋怨,這會兒只在心裡頭翻白眼。
太后看向簡珞瑤,笑道:「瑤丫頭說說你辦的那個大院,平日都教些孩子們什麼?」
「男孩能學的手藝多一些,有木工瓦匠等手藝師傅,也讓我哥請了個先生教他們認字,不圖他們以後考科舉,倘若能學進去,日後做個賬房先生,倒也是門營生。」簡珞瑤說到自己辦的福利院,神態都不一樣了,侃侃而談,「女孩便少些,孫媳婦只讓府里的繡娘,輪流教她們學女工做繡活,繡法倒是挺多,端看她們精通哪個,日後出了師,靠著繡活倒也能養活自己。」
誠王妃似笑非笑的道:「喲,三弟妹想得倒周到,還分了男女?」
「可不是。男女七歲不同席,日後大了也是要談嫁娶的,這要是男孩女孩混在一起,豈不是壞了名聲?」
簡珞瑤剛說完,還沒來及反擊,太后已經笑眯眯的點頭道:「瑤丫頭說得是,那些孩子流落到這個田地不同意,想必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太后發話,倒是比簡珞瑤自己反擊,更打誠王妃的臉。
誠王妃臉上一時火辣辣的,也沒再吱聲了。
簡珞瑤卻笑道:「要孫媳婦說,這些孩子雖說沒投生到好人家,可也都是些有毅力的好孩子,好好培養,未必不能成一番事業,這才特特請了先生教他們斷文識字,女孩那裡,若是能尋到有才學的女先生,自然也是要讓她們學字的。」
太后笑道:「女先生不好找,不過瑤丫頭也不必著急,想必是機緣未到。」
簡珞瑤點了點頭,倒有些不好意思:「皇祖母不怪孫媳婦胡鬧?」
「你這是做善事,哪裡就胡鬧了?」太后這話不僅僅是對簡珞瑤說的的,也掃了眾人一眼,緩緩道,「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你們在座的人中,大字不識一個的恐怕也沒有罷了?既然如此,瑤丫頭想請女先生教那些流浪的女娃,又有何不可?」
眾人心知太后這是在警告她們,睿王妃這事如今過了明路,誰也不能再拿出來說事。
她們只猜中其一,卻沒有想到太后還有後續。
「哀家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想到可以這般,到底是年輕人腦瓜子靈。不過瑤丫頭養這麼多孩子,恐怕手頭也吃緊,哀家手頭倒是有銀子沒處用,倒不如也拿出來做善事,也算為自己積德了。」太后說著,當著眾人的面,吩咐岑姑姑去把自己的箱底取過來。
簡珞瑤愣了一下,連忙搖頭道:「孫媳婦手頭確實不寬裕,可也不至於把注意打到皇祖母頭上,皇祖母還請收回成命。」
「哀家給你的,你拿著便是。」太后接過岑姑姑遞過來的盒子,從裡面一張張取銀票,一面笑道,「哀家都一隻腳邁進棺材的人了,這身外之物留著也沒多大用處。」
雖然太后神情堅決,簡珞瑤卻不敢伸手去接銀票,只一個勁的搖頭。
太后遂皺了眉,故作生氣的道:「瑤丫頭是怕哀家給了銀子,以後對大院的事指手畫腳?你儘管放心,哀家沒精力那些瑣事,大院的事還是你說了算,沒人會幹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簡珞瑤也不能再拒絕,只得道:「孫媳婦替大院的孩子們謝皇祖母大發善心。」
太后悠悠的嘆了口氣:「哀家只希望日後能少一些流離失所的孩子。」
簡珞瑤抿唇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只會越來越好的。」
太后都有所表示了,在場的嬪妃們王妃們,也不好小氣,一個個搶著捐了不少私房錢,而且太后帶的好頭,她們給的也都是金銀票子。
簡珞瑤於是在被動的情況下,拉到了平生第一筆贊助。
而且好處是無窮的,辦福利院這事太后都首肯了,還捐了不少銀票,聖人也籍此誇了簡珞瑤,戶部不等蕭長風運作,便有人來問這些孩子辦戶籍的事。
簡珞瑤覺得福利院已經由民營變成半官方了,當然頂著半官方的名頭也更好辦事。
培訓了兩年半,年齡最大的那批孩子,出師自力更生去了,簡珞瑤又招了許多新的流浪兒進來。
簡珞瑤雖然辦的是福利院,慈善機構,卻也不是什麼人都收,自然也要考察孩子們品性。
而且她的福利院辦得有聲有色後,還有些膽子大的想渾水摸魚,混到裡面去騙吃騙喝,福利院的管理自然越來越嚴格了。
簡珞瑤忙完這些事,還沒鬆口氣,鄭嬤嬤送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姑娘,安寧侯府來消息,老夫人似乎不好了。」
簡珞瑤也顧不上問明情況,忙起身道:「去把重乾叫進來,換了衣裳去侯府探望,還有王爺那兒,也要派人通知。」
安寧侯府這個時候遞消息過來,想必已經是危急的時刻,老夫人作為蕭長風的外祖母,他們怎麼說也要過去送最後一程。
鄭嬤嬤道:「王爺那兒已經有人去通知了,姑娘先進屋換衣裳罷。」
話剛落音,紅雲也帶了蕭重乾進屋,蕭重乾一踏進門,便仰著小臉看著簡珞瑤,奶聲奶氣的問:「娘找我?」
「太姥姥病了,重乾得和娘去探病。」
蕭重乾又問:「娘說的是哪個太姥姥?」
簡老夫人和安寧侯夫人,按輩分都是蕭重乾的太姥姥。
簡珞瑤拍了拍他的頭,低聲道:「記清楚了,是侯府的太姥姥。」
蕭重乾點頭,小大人似的嘆氣:「太姥姥怎麼一直生病。」
簡珞瑤這個時候沒再跟他廢話,只是道:「別耽擱時間,快去換了衣裳,咱們一起去看看太姥姥。」
老夫人是當天傍晚去世的,去世的時候抓著蕭長風的手不放,嘴裡把這些孫子孫女外孫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老夫人這個年紀已是高壽,子孫滿堂,聽到她不好的消息,能趕來的子孫都趕過來了,只是她最疼愛的孫女王瑞芳,卻隨丈夫在外地趕不回來,老夫人念到王瑞芳的時候,簡珞瑤旁邊的侯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老侯爺是年初去世的,安寧侯府是世襲侯府,老侯爺一去世,世子便繼承了侯爵,原先的世子夫人自然成了新的侯夫人。
簡珞瑤拍了拍侯夫人的肩,低聲安慰道:「夫人別難過,瑞芳消息得的晚,這會兒想必也在回來的路上了。」
王瑞芳確實遲了好多日,趕在老夫人出殯前一日抵京。
為老夫人送了葬,王瑞芳只在京里待了半個月,又匆匆回了雲南,只把剛滿六歲的大女兒留在了京里,讓婆家和侯夫人幫忙照顧。
簡珞瑤倒有些感慨,以前那個爽利的女孩,現在孩子都懂事了。
不過蕭重乾如今都四歲了,時間確實過得很快。
對於老侯夫人的去世,太后的感慨更多一些,「仔細論起來,她還比哀家小兩歲,如今倒是撇下哀家先走了。」
「不過也無妨,哀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去底下找她們團聚。」
簡珞瑤聞言忙勸道:「皇祖母可別這麼說,您身子骨健朗著呢,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太后搖了搖頭,不在意的笑道:「誰都有這一日,哀家如今看開了,就是有點放不下哀家的蕭重乾,他才那麼一丁點大。」太后比了比手勢,繼續道,「哀家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現在越來越懂事了,皇帝前兒還跟哀家說,要給重乾尋個最有學問的先生開蒙。」
簡珞瑤便接道:「可不是,他長的快,以後及冠了選媳婦,還要皇祖母幫忙長眼呢。」
「哀家怕是等不到這一日嘍。」太后搖搖頭,雖然是感慨,面上卻沒有多少遺憾,想必正如她自己所說,到這個年紀,對生老病死確實都看淡了。
其實太后年歲也大了,老侯夫人這個歲數都是喜喪,她自然更是了,所以太后忽然病倒,包括聖人在內都能接受了。
聖人雖然是顯而易見的難受,倒也沒有像前幾年一樣強求太醫。
太后纏綿病榻大半年,在春暖花開的春日闔上了雙眼,太后去的時候一手握著蕭重乾,一手拉著聖人,這世上她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這個兩個人。
蕭重乾已經五歲了,本就是個聰慧的,在這樣難過的氛圍下,已經忍不住嚎啕大哭了,在周圍都是低低啜泣的聲音中,顯得非常刺耳。
聖人也沒有比蕭重乾好多少,這個世上最尊貴的男人,在太后闔眼的那一刻終是忍不住老淚橫流。
太后走得倒是安詳,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聖人像是一下子老了數十歲一樣,強撐著主持完太后的葬禮,便病倒了。
聖人這一病,真是始料未及,整個朝堂都有些動盪不安,聖人什麼都沒安排好,萬一跟著太后去了,朝堂怎麼辦?
好在太醫院強力救治,把聖人的命拉了回來。不過聖人到底年紀大了,這場大病又元氣大傷,太醫叮囑要好生修養,他脫離危險的第二日,便頒了幾道聖旨,圍繞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他這些日子要養病,沒辦法上朝,讓蕭長風代理主持大局。
其他幾道聖旨,是分別叮囑他信任的幾位老臣,包括康王在內,要他們盡力輔佐蕭長風,儘快把大局穩住。
聖人這個旨意剛出,把那些剛因為他脫離危險而鬆了口氣的人們,又震得束手無策。
首當其衝是以長子自居的安王,聽到這個消息他哪裡還忍得住,當著陳妃的面就把手上的杯子摔了,怒道:「父皇這是什麼意思?兒臣明明是長子,他居然繞過兒臣,讓老三主持大局,豈有此理!」
陳妃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有打理安王的話。
安王發了一通邪火,安王妃勸了又勸,實在勸不住,到最後也不再吱聲了,求助般的看向陳妃:「母妃,您說說話罷,王爺這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你知道什麼?」安王瞪了安王妃一眼,冷笑,「父皇身子自來就不好,這回大病傷了元氣,還指不定熬到什麼時候,現在竟然讓老三主持大局,恐怕心裡已經屬意老三了……」
安王是真的到了急處,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安王妃又急又怕,還沒來得及打斷他的話,陳妃總算是回過神來了,瞪向安王:「住口!你瞧瞧自己像什麼樣!」
「母妃……」安王回過神來,也不由一陣後悔,只是更多的是不甘,不由咬牙道,「兒臣不服!都是父皇的兒子,要比出身,父皇沒有嫡子,兒臣便是長子,自來以長為尊,兒臣比老三名正言順多了,父皇怎能……」
安王的話還沒說完,陳妃只淡淡的道:「就憑他是皇上,九五之尊,他想做什麼,旁的人能說什麼?」
安王咬牙道:「以前是老六,現在是老三,父皇眼裡為何從來看不到我這個長子!」
陳妃嘆了口氣,無奈的道:「都是母妃想岔了,以為皇家重規矩,這才給你灌輸了長為尊的觀念,可你父皇不看重這些,咱們又能如何?說到底,你父皇選睿王,總比讓六皇子坐那個位置好……」
安王眼底閃過一絲瘋狂,冷笑道:「還沒到最後一刻呢,父皇又沒下旨傳位給老三……」
「你要做什麼?」陳妃察覺到一絲不妙,忙握了安王的手,苦口婆心的道,「聽母妃一聲勸,放棄罷……」
安王卻挑眉,眼神發亮的道:「父皇又沒有明說要讓老三繼承,一切都還有轉機,母妃怎麼就這麼快泄氣了?」
陳妃不住的搖頭:「你不懂,已經沒機會了……」
安王眯了眯眼睛,沉聲問:「母妃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陳妃臉色頓了頓,看了安王妃一眼。
安王妃原本也提著心,正等著聽陳妃的解釋,此時接收到婆婆的暗示,只能不情不願的起身道:「兒媳剛想起來還有些事要問姑姑,先出去一趟了。」
等安王妃出去了,陳妃才低聲道:「太后去世的前一日,萬歲爺在慈寧宮待到半夜,本宮這幾年幫著皇后管理宮務,也算是有些自己的人脈,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可以確定的事,那一日萬歲爺和太后談了半宿的正事,萬歲爺離開慈寧宮後,又一個人在乾清宮坐到天亮。」
安王聞言臉色一沉,但仍是勉強道:「兒臣知道皇祖母這幾年一直在提攜老三夫妻,可父皇再孝順,皇祖母也只是一介女流,不至於國家大事,父皇也要聽皇祖母的罷?」
「太后雷厲風行的時候,你還沒出生,自然不知道,你父皇的這位子,當年都是靠太后那麼多年忍辱負重換來的,再沒有人比太后說話更管用的了。」
安王臉色終於忍不住變了,失聲道:「母妃,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皇祖母的話既然對父皇這般有用,為何元貴妃還能在後宮肆意橫行幾十年?」
陳妃卻搖著頭,不肯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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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這會兒也不□□寧,蕭長風忽然接了個炸彈,且不提到底是不是好事,但至少毫無準備。
近些年來,聖人確實對蕭長風略有些看重,可也遠沒有到讓他在這個時候出來主持大局的地步,蕭長風一時也拿不準注意,聖人此舉到底有沒有深意。
簡珞瑤那裡也接到個特殊的客人。
以往在太后跟前意氣風發、雷厲風行的岑姑姑,這會兒半佝僂著身子,哀傷的道:「奴婢原是想替主子求經念佛,只是主子走之前仍放不下皇長孫,讓奴婢伺候著……」
岑姑姑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又是品極高的女官,這會兒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現在來睿王府,簡珞瑤也得好好供著。
想到這裡,簡珞瑤忙道:「使不得,姑姑伺候了皇祖母大半輩子,如今皇祖母不在了,按理說我們做晚輩的,應該好好安頓姑姑,姑姑若是不嫌棄,就在府里住下來罷,也別提照顧不照顧的了,您能幫忙看著重乾那孩子,我跟王爺也求之不得。」
岑姑姑便在睿王府安頓下來了,簡珞瑤也沒有心思琢磨外邊的人怎麼看此事,正在養病的聖人又毫無預兆的下了道聖旨,要皇長孫入宮侍疾。
簡珞瑤和蕭長風也沒來得及琢磨,老老實實幫蕭重乾收拾東西,送了他進宮。
岑姑姑主動請纓,也跟著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