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是蠱蟲的培養皿,是古代巫族慣用的培養容器。
儘管已經腐朽成塵埃,斯文赫定不是這麼魯莽的人。
他這樣做用意何在?
張亦珊急急退了幾步,條件反射捂著口鼻,抓狂叫了兩聲,「斯文,你故意的?」
她刻意的用餘光盯著斯文赫定的動作,瓦罐掉落的失手動作運用得很巧妙,如果不細看也很難發現是他專門做出來的動作。
他為什麼要打翻這個罐子,難道他預先就知道罐子裡藏有蠱毒?
配殿小範圍瀰漫的煙塵還在繼續,幾人的臉色都變得愈加凝重起來。
斯文赫定呆里在那,面對張亦珊的質詢變得手足無措。
&我真的不是有心的,裡面明明應該是液體,怎麼會突然變成了一堆粉塵。」
進入配殿的時候,幾人幾乎都忽略了這些瓦罐,斯文赫定是翻著牆角的箱子,從那裡頭找出來的。
正常人的思維都不會認為千年的墓葬裡面,還有供給闖入者的吃食,他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東西?
七月揮揮手拍散了粉塵,欲走近殘留在地上的粉末查看,被凝雲緊緊拽住胳膊,死活不讓她過去。
儘管她知道,自己家的姑娘對所以的蠱毒幾乎就是免疫的。
但,誰有能保證,世上沒有能傷到七月的蠱物呢?
&去看看是什麼東西。」
研究蠱毒的人對古老的蠱物的好奇心是強烈的。
她希望了解這種古老的配方。
&一你們其中有人中毒了,或許還需要我去救你們。」
凝雲緊咬著牙齒,帶足恨意看看斯文赫定,心想何必去管他們的死活。如果是自己中蠱不治,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怎麼可能讓自家姑娘去犯險呢。
張亦珊說:「也許是一種黴菌,反正是一種致命的毒素,就像,就像法老的詛咒一樣。」
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況,或許自己已經死了,還不知道,或許還活著。
張亦珊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險,好歹現在她還正常地站在幾人面前。她躲得最遠,生怕沾染到一丁點的粉末。
法老的詛咒!
確實瓦罐內裝著的粉末容易讓人聯想起埃及金字塔內致命的詛咒。
隨著塵埃的消弭落定,氣氛越來越緊張。
斯文赫定用顫抖的手舉著一盞手電筒照到地上的粉塵上,半天沒有說話。
法老王的詛咒又是怎麼一回事?
&年,開羅大學醫學教授伊澤廷塔誼發表文章說,根據他為許多考古學家做的體檢,這些人均帶有一種能引起呼吸道發炎的病毒。
他認為進入法老墓穴的人正是感染了這種病毒,引起肺炎而死的。
&年,法國女醫生菲利浦提出了又一見解。
她認為致命的不是病毒而是黴菌,由於法老陪葬物中有眾多食品,日久腐化變質,由於化學變化產生了各種變異的黴菌。
七月接過斯文赫定遞過來的手電,一看之下,便驚呆了,「活物會死去,根本沒救的。」
話音剛落,張亦珊內心抽搐了兩下,手捂著心臟,渾身上下摸了一下,確認沒有事之後才放下心來。
帶著驚懼和疑問看著七月。
而七月則閉上了眼睛,嫻靜如一汪潭水。
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配殿內響起,幾經輾轉回應飄蕩在空靈的墓室內。
啊~~
隨之而起的是凝雲驚訝的叫聲,「斯文先生,姑娘,你看看斯文先生。快救救他。」
平日裡這丫頭牙尖嘴利說話不饒人,但真正面對一個鮮活生命逝去的時刻,還是忍不住懇求七月。
不管她怎麼搖晃,七月始終是不為所動,就跟一尊雕塑一樣靜止在那。
一連串的咳嗽聲,斯文赫定的鼻口內源源不斷有丹紅色粉末伴隨著呼吸被咳出。
&在脫水?」張亦珊面部表情糾結,腳下步伐繼續後退,如果是感染性的病毒,她還不想死。
三人同時間選擇了緘默,斯文赫定的身體狀況還在繼續惡化當中,不自覺讓張亦珊想起法老的詛咒,以及與詛咒相關的黴菌。
&娘,你快,快救救她。」姑娘並不是那種狠心的人,怎麼今天居然面對他人生死竟然無動於衷。
&雲,沒用的。這是懲罰,我們無能為力的。」七月依然緊閉著眼,雙眸間睫毛微微顫慄,似有不忍,似有動容。
這個外國人一路上沒給自己的隊伍添加麻煩,甚至於還對自己照顧有加,她怎麼可能忍心看著對方死。
一陣陣乾咳過後,斯文赫定的皮表肌膚迅速脫水萎靡,劇烈的咳嗽下甚至帶出了暗紅色的血液。
血液順著鼻孔,嘴巴以及耳孔溢出,情況愈加嚴重,就連眼眶也開始布滿條條血絲。
景況駭人!
救,救我!七月雙肩微微顫抖,一滴滴晶瑩的淚水錶達了她內心的不忍。
中文?張亦珊一身的恐怖情緒盡逝,瞪眼問道:「哼,你果然會說中文,你到底是誰,這是你死前最後幾句話。人知將死,其言也善。」
脫水現象嚴重,他每說出一句話都變得異常艱難。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硬著頭皮求救,死活也沒道出一句實話。
張亦珊看看七月,想交流些什麼,七月眼皮始終沒抬起過。
&說實話,我可以讓你少受點痛苦。」
要說救她,張亦珊自信自己根本就辦不到,唯有答應讓他死得不那麼痛苦。
&我不是斯文赫定。」
&知道你們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呵呵」他苦笑兩聲,聲音難聽至極。
&叫本,死前請你們原諒我,我也只是個可憐的人,我只是個替身。」本說道。
張亦珊生怕他一口氣吸入再也緩不過來,趕忙問道:「本?替身?你是誰的替身,為什麼要裝作斯文赫定,跟我們下到太陽墓來?」
&織,我們的組織有個首腦,像我這樣的首腦替身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水,水,給我口水,我好口渴。」
身體組織的變化,導致本產生強烈的缺水感。
他艱難地舔舔嘴唇,眼尖的凝雲甚至能看到他的舌尖都在滲血。
凝雲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子,向張亦珊嘶吼道:「你聾了嗎?他都這樣了,他需要喝水,快給他找點水啊!」
兩個女人激烈爭吵起來,凝雲在想,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的,什麼問題比一個人的生死更重要。
&你要水我給你。」
張亦珊拿起之前脫下的滲水的外套,擰成一團多少有點水滴落下來。
本的全身骨骼皮肉已經在緊密貼合,攀爬在地面上,因為極端的痛苦抓撓得十指血肉模糊一片,張著變形的嘴巴巴望著水滴。
他就著地面允吸了兩口,乾澀稍稍緩解,喘著粗氣說道:「我們每次的目標都是到底目的地才會告訴我們,這一次我們要去的是沙埋古城。」
&們去哪裡幹什麼?」沙埋古城一直只是一個傳說,不要說知道的人少,古城內是否有價值連城的寶物都是未知數,它的文化價值之高或許無法估量,但盜墓求財找這麼大一個古建築群顯然就不是很明智了。
能打「沙埋古城」主意的組織,那得具備什麼樣的實力才能做到?
&說,據說~~~」又是幾聲劇烈的乾咳。
這一次他吐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凝雲一看就吐了,她認出來了,它是肝的一部分,但是焦黑得就像是被烈火焚燒過的樣子,還帶著絲絲青煙。
一道焦肉的香味瀰漫!
&部~古籍!」
&月小姐,這一趟死亡之旅,能遇見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榮幸。死前遺憾的是,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我很仰慕你,愛你,但我們有緣無分。」
他慘澹笑笑,漢語發音純正,顯然是刻意學習多年,句句發自肺腑,句句真誠。
本最後彌留人世說完的話,就是這段告白。
凝雲留心注意到,七月的眼角已經濕潤,淚水順著臉頰靜靜流淌。
自稱為本的男人斷氣了,一頭栽倒在地面上,屍體上的黑斑迅速蔓延全身,死狀猶如烈火焚身,之後焦黑一片。
相遇時,他說自己是斯文赫定,他興奮地告訴她們,駝隊發現了樓蘭古城。
他們的壯舉足以震驚世界。
七月還在回憶初見時,這個外國男人爽朗的笑聲。
&麼,怎麼跟那具屍體那麼像?」對於得到的信息,張亦珊並不是十分滿意。
本的死狀像極了之前的朱北辰,全身脫水,皮肉相連,給人感覺像是死了大半年的樣子。
莫非他們觸碰到的都是瓦罐里的東西!
剛才我好像也吸到了一點粉末,為什麼我會沒事?張亦珊提心弔膽起來。
時間靜靜在配殿中流淌,靜默幾分鐘之後,七月才收拾起傷感的情緒睜開雙眼,雙手合十停放在胸前,以巫族特有的方式為這位朋友禱告。
&還是稱呼您,斯文先生吧,我們相識的時間很短暫。」
&謝您對於我幫助與尊重,願您的亡魂在墓室內得以安息。」
擦拭了下淚水,無奈搖搖頭,心裡自語道:「不是我不願意救您,這種蠱是無解的,蠱意為懲罰而生,您打擾墓葬主人,它是一種懲罰。非人力可以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