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軍訓結束,朱北辰正反身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
反觀自己這一天來的表現都太過反常,自己不是這麼一個沒有自制力的人。
逃了半天的軍訓,還失去理智的打了教官。
好像這一切都已經出乎了自己的控制,他變得狂躁易怒。
醫務室很快迎來了第一波探病的訪客,那是自己的輔導員鄭嵐,一個時刻都保持著嚴肅的女人。
她探視了下朱北辰的傷情,可能覺得在一場事故中,受傷者總是該受到關懷的。
在看到朱北辰背上那枚碩大力沉嵌入肌膚的腳印後,也沒過多為難他,只叫他多克制下自己情緒,略微責備了幾句後就匆匆離開。走前還不忘喊他,好好養傷。
順著鄭嵐的遠去,一個清麗脫俗的背影閃入房中,那是林依依。
&辰哥,你怎麼樣了,感覺好一點了麼?」拎著一袋水果及一盒快餐的林依依望著朱北辰那塗抹著藥膏發青的背部上遺留著腳痕。依依酸楚得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說著話竟帶起了哭腔。
她試探著伸著手,略微碰了下朱北辰那裸露的背部。
難耐的刺痛透著神經鑽入腦海,朱北辰面部表情凝重,硬是強忍著綻露著笑容。
&官的身手真不是蓋的,一腳踢得真結實,全身骨頭的舒暢了。」
&還好意思說,你不那麼發瘋的亂打一氣,人家會下這麼重的手麼。瞧這一腳,把你踢得跟長著胎記一樣。」
話語間看似嗔怒,卻是切實的心疼。眼瞅著面前的這個大男孩,一肚子的怨氣卻是怎麼也生不起來。
朱北辰盯著這個清秀的鄰家女孩,那副怒意中包藏著的關懷,給足了自己少有的溫馨。
再不忍惹來她的心疼,忙裝起一臉的柔弱與無辜,委屈的表達著這日的失態。
&本書看得怎麼樣了,給我講講唄。」朱北辰適時地轉移著話題。
&有那麼快的,我們昨晚才借回去,而且還是通篇的俄語,理解起來不容易的,我也是昨晚跳著看了幾章而已。」
林依依回應著,臉上的神色終於是隱匿了怒意,一如往日的寧靜。
殊不知,朱北辰希望一觀書中的內容,林依依卻是熬著夜色在翻譯晦澀的文字。
一直到半夜才睡下,此刻的臉色還帶著倦意。
林依依解開飯盒,取出筷子和湯勺。
&吃飯吧,你一邊吃,我一邊給你講吧,先喝點湯,這是豬骨湯,對你的傷有好處的。」
林依依拿起湯勺,舀起一勺湯伸到朱北辰的口邊。忽覺得不該這樣,臉色尷尬如熟透的蘋果,飛快的推著碗將湯推到朱北辰的面前。
&點自己坐起來喝。」
朱北辰也意識到了空氣中的曖昧,忍著背部撕裂的痛感坐起身來,內心覺得無比的溫馨感動。
有人關心著自己,這種未有過的體驗真好。
那時代大西洲的科技非常發達,醫療水平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疫病發生的非常突然,蔓延的速度驚人的快。當時的藥物在這種疾病面前是那麼的蒼白無力,起初染病的人開始在一段時間內變得癱軟脆弱,大部分人在染病的初期都會快速的死去。
沒有一種藥物能夠治療,沒有一種疫苗可以預防。
林依依講到這裡,略做了停頓。依依心地非常善良,複述著疫病的描述也不知是對這種疾病的恐懼,為那個時代的人們擔憂,還是為了朱北辰能加深理解吸收。
古怪的疫情似乎是有選擇的,它淘汰了患病的大部分人。
熬過初期症狀最後存活下來的人,又最終恢復了健康。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念了吧,後面的我還沒讀完,很多字面的理解都還沒連串起來。」林依依吞吞吐吐著,給人感覺到後面發生的事情應該是非常駭人的,讓天性純良的她都帶著一股子的畏懼。
&的,不念了。」朱北辰表情凝重。悶頭扒著飯菜,思考著。
&依,跟我說一下你自己吧。」朱北辰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生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林依依。
&父母都是朝鮮族人,嗯,很普通的朝鮮族人,我家就在長白山腳下的一個小城市裡。母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父親給我取名依依,就是為了緬懷我的母親。我從來沒見過她,但家裡人都說,我母親是個很賢惠的女人,她特別會跳舞,是那種很特別的朝鮮族舞蹈,父親回憶她的時候,說道『那是一朵幽埋在長白山澗的雪蓮』。她這一生都是快樂的,不曾哭泣,聖潔如雪山,聲弦若百靈。父親回憶的時候還帶著沉迷的笑,恍如母親從未離開。」
依依的這段話停頓了很多次,像是沿著父輩的口吻思路,沉浸在對始終未曾蒙面母親的深深回憶當中。
&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嘆風塵。」
依依表情恍惚哀傷地吟誦著一個人的詩句。
原來每個人的善感都不是無來由的,呼兒問苦辛是一種幸福的狀態,欲養親不在才是內心最大的苦痛。
空間裹著凝重的詩句,仿佛攜著沉悶的因子。
朱北辰覺得後悔不該去隨意問一個人的家世,這種沉重的傷痛不該再一次出現在一個歡樂的女孩心中,徹底破壞這一刻的溫馨。
他懂得人情世故,卻不解女孩的心,更不會去調解女人的心緒。
&依,對不起。」跟自己對父母的淡漠遺忘相比,面前這女孩對母親思念尤深,貫穿她的生活。
&事的,你好好休息吧,實在不行的話,明天的軍訓先別去了,好好休息幾天,我先回寢室了,那本書我會儘快整理出一本你看得懂的筆記的。」
依依帶著淺淡的笑意,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那一股深藏的情緒始終壓抑著。
多麼善解人意的女孩,希望你永遠都會快樂吧。
望著那個單薄的身軀遠去,朱北辰心中也是一陣難受。
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還健在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