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端坐在主考官位置上的兩位大祭司俱同一時間抹了抹眼睛,走在大巫神衛前的赫然是那位大人近身侍婢凝雲。
兩雙昏花的老眼四目相對,安坐的身子震顫,猝然齊齊起身相迎。
凝雲在族人們的心目中等同於那位避世的大巫一般神秘,平日裡罕有外出。
&雲姑娘。」斯伯與嘉懿醒目地放下身段,客氣地同凝雲打著招呼。
莫雨姑姑神情若常,微微點頭致意。
朱北辰私下裡用手勢告知韓清欣,一切安好。
&雲代姑娘感激族老們勞苦,奈何姑娘有上代先輩叮嚀於前,不能親身主持族內遴選,委實抱歉。」
凝雲神思顯得稚嫩,卻字字句句謙恭不失大巫家侍婢的禮數。
二人客氣地擺手,表示理解。
&老們自有舉薦之責,而我們姑娘特意要求這位漢家少年參與告尤之選。」凝雲巧妙地拋出此行的來意,一雙水靈的眼珠子不斷探擦著兩位老人的表情。
原本族內的告尤席位半數憑藉權貴們推選,半數則由族內尋常人家子弟依據祭尤節考校論定,按理說作為一族大巫推舉告尤人選,任何人都是沒有否決的權利的。
莫雨姑姑吩咐著族衛們增設一席,恭敬地衝著朱北辰擺手一邀。
&生,進場吧。」
族人們倍感困惑,但無人敢於提出非議,就連最先跳出來反對的公羊宇也是吃癟地跌坐回席位,面色陰沉。
&然大巫大人親口論定,少年後生,請吧。」嘉懿拂袖歸至案台前,沉默地注視著。
清脆的古韻鐘鳴由西南之地傳來,精準地確認著時刻。
巳時一刻,莫雨淡然地宣布,告尤遴選第一場文試的開啟。
巫衛們分發題卷,一張張宣紙蘸墨刻印試題擺放著席前。
薄卷淡墨,字跡雋秀。
考校內容從最基礎的藥理藥性直至蠱蟲甄別、控蠱之法、御蠱之術,乃至祭司層面的陣道至理,巫之奧義。
由簡而始,漸入疑難,唯一所不同的是最後一道題,41卷考題,各不相同!
&麼古老的方式,用毛筆答題,他會麼?」韓清欣這才發現這群人在研磨,每座案台前擱置著筆墨紙硯。
&之大道,講求天人感悟,其實與道家學說有著殊途同歸的因果。至終考驗的是修身養性。」七間解釋著。
四十一席案台前,有人奮筆疾書,有人握筆深思,甚至於有人望著整潔的卷面發呆。
朱北辰豁然間懵了,巫蠱文卷考校畢竟不是高考,藥理植語之類的常識完全就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之外,之前僅僅是一腔熱血本著擾亂三千的部署而來的。
而今,他卻無名生起奪魁的決心!
四席之外,三千沉默著,掃過一遍雋秀的字跡試題,冥想片刻,落筆疾書。
首席案前,公羊宇沉著地執筆,在潔白的宣紙處勾畫著答案,神色頗為輕鬆。
朱北辰:能換份考題嗎?改份全國卷,不考生物行不行!
七間和韓清欣停留在場外,焦急地巴望著案桌前的少年身影。
韓清欣對於朱北辰的身份背景知根知底,這小子哪裡會苗疆的巫蠱!
凝雲則是在兩位大祭司的席位下方置一案台,興致昂揚地欣賞著考校場地眾生百態。
日頭高高懸掛在天際,記錄時辰的沙漏一點一滴地流逝。
朱北辰衣袂沾著淡淡的水澤,寒意漸漸被暖日驅散。
他沉著提筆,蘸墨解題,思維異常活躍。
&他在宣紙上畫什麼,北辰根本就不可能會那些題目的?」韓清欣神情疑惑。
七間同樣深感不解,遠處的場景一一落入眼眸。在七間看來,朱北辰此時的精神狀態有些怪異。
時間過去大半,第一位交卷的考生出現!
奇正擱置筆鋒,細細吹乾淡墨,拾起卷題起身。
斯伯微微皺眉,語調生硬地循例問道,「你確定要交卷,題都答完了?」
他哀怨憤恨地瞪著自家這個不爭氣的娃子。
&我交卷!」奇正生怕老頭子生氣,擱下卷子返身離場。
嘉懿大祭司飽含深意的眼神透著無奈,「斯伯,看開點,小伙子都是這脾性。」
……
午時一刻,日頭高掛正中,沙漏中沙礫漏盡!
悠揚厚重的古鐘再度響起。
莫雨佇立在四十一席中央,寒聲宣告著,文試結束!
三千微微皺眉,片刻間後寬慰地舒展愁容。
&之層面遙遙不可及,適時放棄方為明智。
他收拾著卷子起身,刻意遙望四席外,朱北辰案前卷子上滿卷蒼勁的文字,心底隱隱不安起來。
第一日的文卷考校結束,祭壇下考生陸續交卷。
&在試卷上解的是方程式?」韓清欣疑惑地問,他先前孜孜不倦答題的態勢太能蠱惑人。
&五線譜。」朱北辰冷瞄一眼,你就這麼對我不自信。
他努力回憶著過去三小時內的狀態,靈台識海中一派清明。
記憶里陰符經文記載的晦澀蠱方一一浮現,仔細參照下卷內所述,俱是陰符經文深刻的蠱毒理論,往昔博識強記的內容原來早已刻畫至靈魂深處。
以及那一篇篇金文鑄就的大道至理,甚至於巫之奧義盡皆解答無疑,以至於他至今流連在那片玄妙的心靈狀態中。
整卷最後一題詳述的是苗疆失傳的大青蓮蠱毒,要求概述蠱毒解法設想,顯然針對朱北辰的這一卷是刻意後置添加的,兩位大祭司刻意添置的疑難。
朱北辰訕笑著提筆蘸墨,應解如流。
祭壇廣場中,匯聚的人流散去,凝雲在護衛的前呼後擁下走來。
&觀察你的狀態極好。」她的話語很簡潔,聲線曼妙。
&們跟我來吧,西南還有一幢空置的竹樓,這幾日你們先在那安頓。」凝雲說。
朱北辰問詢的眼神投向韓清欣,他並不認識凝雲。
&家大巫的房子。」韓清欣說。
&們目前無家可歸。」七間補充著說道。
什麼叫我家大巫的房子,朱北辰氣惱地瞪著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