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空氣作為介質,聲音是無法進行傳播的,但湖底的人類發出的低沉的話語卻透過層層的水面,毫無阻礙地進入朱北辰的耳中。這是一組組單音節的發音,單獨發出,最終又連貫成句,它在傳遞一種信息。
朱北辰初時一怔,眉頭緊蹙,隨即明白過來,這是一種低頻信息的傳遞方式,類似於無線電波,不需要空氣作為介質傳遞,或許是某種在人類認知之外的交流方式。
它直接出現在腦海當中,作為一個人類,他很難去理解另一種智慧生命的語言溝通方式,朱北辰感到大腦深處一片刺痛,如同一根尖針扎在腦袋裡。
他們有著人類的軀體四肢,外形樣貌與普通的人類無二,為什麼他們說話交流的方式竟然是這樣的。
水層的阻力是巨大的,越往下四周聚攏而來的水壓幾乎磅礴得能將脆弱的人體肉身擠爆,朱北辰不確定水底離地面到底有多遠,湖底有多深。唯一的參照物就是水下的建築,有一座類似於廟宇的房子,尖頂與水下的人物比對,足有近百倍的差距,這個湖最深處至少達百米。
怪異的湖底人類在水中沒有絲毫束縛,他們在沿著湖泊的梯面往湖岸移動,信息的交互一顆未曾中斷,朱北辰腦海中出現的聲音就像是一種精神類的攻擊,他們距離自己愈近,靈魂中的刺痛感就會愈加強烈。
&拉…次…呼…嚕,蔑…呀…侗…崆>
&拉…次…呼…嚕,蔑…呀…侗…崆>
水下的人不斷地傳遞著同一組信息,字義單獨拆分開來,毫無意義,連貫起來讀也不可能去理解,但每字每句都像是某種古老的巫術咒語。它們更像是一種靈魂的咒術,作用於潛意識的靈魂攻擊。
他們不是像同自己交流,他們是在用某種特殊的方式,擊潰自己的靈魂。
湖泊底層距離湖岸約有一公里,湖底人行走的方式很特別,一腳朝前跨出,隨即他們周邊的水層開始波動,水底空間看上去有些扭曲,腳步再次落地時,他們已經身在十米開外。另一隻腳再次踏出,周圍的水波又一次晃動,轉瞬又是十餘米的距離。
人類尚處在探索階段的科學層面眾多,各式各樣的假想學說充斥,我們所了解並掌握的世界就如同浩瀚的大海,我們僅僅是捕獲了滄海中的一滴水珠。對於空間與時間的法則定理,我們一無所知。
湖底人類掌握了水層空間行進的法則,跨越了短距離空間的阻隔,一公里的距離他們走完了近一半。
假象,這一切肯定都是假象。朱北辰不停地否定自己,眼看著對方一步步逼近,緊懸著的心快速地跳躍著。如果這是一個夢,他真想立時就醒來,腦海中的怪音變得尖銳,靈魂中的痛感加劇。
&拉次呼嚕,蔑呀侗崆烘。」
&拉次呼嚕,蔑呀侗崆烘。」
對方不斷地重複這段音節,語速越來越快,類似於催命的音符,一直至最後,朱北辰腦袋裡僅剩下一片金屬般的蜂鳴聲。
夜空中,那輪滿月消失了,留下閃爍的星辰。
漫天的繁星中,有一組最亮的星辰高掛在南方天際,一眨一眨的星光好像人類開合的眼睛。
這裡的時間與空間都是紊亂的,朱北辰認得那組星辰,它們是北辰星。
此刻的北辰七星耀眼異常,湖面的光亮黯然失色。
湖底的人類行進至半程,他們消失了。恍如一瞬間,湖底的建築風化成片片沙塵,掩埋在歷史的天空下。湖光隱晦,一切又回歸黑暗。
蜂鳴聲消失,朱北辰被一股巨力拉扯,向遠方天際的星辰高速馳騁而去。
竹床上,他猛然撐起上半身,劇烈地喘息著,不斷地咳嗽。朱北辰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滿肚子都是污濁的水分以及骯髒的空氣,大腦里依然餘留那種聲音造成的刺痛感。
現實與夢境,真實與虛幻,他再也分不清,每一處空間都是如此真實地存在過。
片刻後,朱北辰的喘息聲漸緩,後背侵透著冰冷的汗水,涼颼颼的一片。
&誰在哪裡?」
皎潔的月光沿著窗沿打在竹樓房間內的地板上,屋內一處陰暗避光的角落明顯地站著一個人形的影子,驚魂未定的朱北辰再度警覺起來。
那處暗影打開了一隻手電筒,突起的燈光直接打在那人的臉上,映襯出一張陰森森的面孔,冰冷森嚴的表情。
&我。」
呼!朱北辰暫歇一口氣,「瘋丫頭,你知不道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你大半夜的跑人家大男人的房間裡來想幹嗎?」
角落的人正是韓清欣,此刻的她面無表情,刻板的臉上令朱北辰難以捉摸她在思考著什麼。
&在做夢?」
&做了一個怪夢,很怪很怪的夢。」
&還說夢話了?」韓清欣一直在這間屋子裡,躲在屋子的一角,暗地裡觀察了許久。
朱北辰猛然心驚,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問道,「我都說了些什麼?」
她娥眉緊蹙,微咬著嘴唇,思量片刻,「碧落,人類,時空,還有些瘋話。」
&如說?」
&大的太陽正在離我遠去,一輪明月當空,我再也走不出去了。」她複述了一小段,朱北辰說了太多太多。睡眠中,朱北辰言語簡直就像是在塑造一個世界,日月星辰無一不缺,江河湖海奔流,生命生生不息。
韓清欣的眼神清冷,如清淡的月光。其實,還有一句話是她完全理解不了的,「杜拉次呼嚕,蔑呀侗崆烘。」詞彙表述沒有章法,句子連讀沒有意義,甚至於連生澀的發音也難以模仿,真不知道他夢裡是怎麼讀出來的。
&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間做什麼,你…你待在角落裡一直在盯著我,你觀察了有多久?」
朱北辰一想到大半夜有人女人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偷窺就是一陣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