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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睜開雙眼,起初以為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然而,一陣搖晃讓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耳邊傳來的駝鈴聲和車輪壓過沙地的嘎吱聲讓我愈發懷疑。我撐起身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輛行進的馬車之中,四周坐滿了人。他們面色疲憊,神情木然,似乎對我甦醒的動靜毫無興趣。
我看他們個個穿著簡樸,衣物上滿是風沙的痕跡,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汗味和乾燥的草料香。馬車外傳來呼喊聲和駝鈴的清響,夾雜著風卷沙塵的輕嘯。
我掀開馬車簾,一片荒漠映入眼帘。廣袤的黃沙延展到天際,幾隻駱駝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瘦削而堅韌,遠處沙丘起伏,旋起一團淡黃的沙霧。
我坐起身來,皺起眉頭,心中疑惑萬分:「為什麼這次跳下深潭沒能回到酒店的那個世界?」
我不禁暗自思索,再次看向車內的這些人,「他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和他們在一起?」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發現已被換成了一套粗布長袍,身上有些隱隱作痛,尤其是肩膀和小腿處。我試探著開口問馬車廂里的一位年長男子:「大叔,我們這是在哪裡?」
那男子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滿臉風霜的皺紋堆疊在一起,眼神空洞。他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有回答,似乎聽不懂我的話。他的沉默讓我一陣失落,正想再試圖溝通,旁邊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他聽不懂你說的話。」
我尋聲望去,發聲的是一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他坐在馬車的一角,手裡握著一根折斷的樹枝,正在車廂的地板上畫著一些凌亂的線條。他臉上沾滿了塵土,皮膚暗黃,唯有一雙大眼睛流露出一絲好奇和靈動。
「小兄弟,你能聽懂我的話?」我心中一喜,連忙問道。
他點了點頭,抬眼看了看我,又低頭用樹枝在地上隨意劃著些圖案。我看到他腳邊堆著一些破布包裹的行囊,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應該是他的親人,那人正在整理手中的水袋,聽到我的聲音後側頭看了我們一眼,又繼續忙碌起來。
「我們現在在哪裡?」我急切地問道。
「在漠北之地。」男孩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繼續玩弄著手中的樹枝。
「漠北?」我皺了皺眉,「我們是要去漠北城嗎?」
他搖搖頭,語氣平淡:「不是,我們要去漠西綠洲。」
「漠西綠洲?」我低聲重複這個陌生的地名,滿是疑惑,「那也是漠北嗎?」
男孩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微微歪了歪腦袋,說:「不,它屬於漠西。」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老者咳嗽了一聲,似乎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但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繼續盯著車外發呆。
我從未聽過這些地名,心中的疑問更重了。我接著問:「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小男孩歪著頭想了想,說:「幾天前,我和父親去河邊取水,發現你漂浮在河邊。當時你身上全是水,還有很多傷口。我們以為你已經死了,可父親摸了摸你的鼻子,說你還有氣。」
「然後呢?」我追問。
「父親叫來商隊的人,大家把你抬上了馬車。因為你一直昏迷,叔叔還擔心你活不過第二天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剛被撈上來的時候,全身冰涼,嘴唇發紫。後來是我們商隊的郎中用火灸和藥膏救了你。」
我沉默了片刻,心裡既感激又複雜。「那你們為什麼會在那裡?」
男孩看了我一眼,解釋道:「我們剛好在附近休息,準備補水,就發現了你。」
聽著他的描述,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衝到河邊的場景。
「這些人是做什麼的?」我看著馬車裡的人又問道。
「他們是商隊裡趕運貨物的人。」男孩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他說話間,旁邊的中年男子伸手在他肩上輕拍了一下,低聲囑咐了幾句,小男孩點了點頭,手中的樹枝停下了動作。
馬車裡,其他人對我們的說話似乎不太在意,有些人低頭整理自己的包袱,有些人咬著乾糧默默咀嚼。一位年長的婦女靠在車廂上,疲憊地揉著自己的膝蓋,偶爾抬頭看看我,又迅速轉過頭去。
這時,男孩從身旁的一個布袋裡掏出一塊硬得像石頭的干餅,遞給我:「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應該餓了吧?」
我感激地接過餅,發現這餅乾澀難咬,但仍然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他見狀,又遞給我一隻皮水壺。我擰開喝了一口,清涼的水帶著一絲微苦,卻讓我覺得暢快無比。
他看著我,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會在河裡?」
我咽下一口餅,模糊地答道:「可能是漂流到了那裡吧。」
「為什麼會漂流到河裡?」他繼續追問,眼中滿是疑惑。
「是我自己跳進了深潭,也許是水流太急,把我衝到了下游。」我嘆了口氣,不想過多解釋,目光不自覺地轉向馬車外的荒漠。
「你為什麼跳下深潭?」男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直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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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因為……我不想待在這個世界了。」
車廂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馬車輪壓過沙地的聲音迴蕩在耳邊。那男孩告訴車廂的同伴我們的對話,那些人低聲議論了幾句,有人朝我投來疑惑的目光,有人搖了搖頭,繼續低頭咀嚼著自己的乾糧。小男孩旁邊的中年男子皺眉瞪了他一眼,似乎不滿他問得太多,卻沒有開口責備。
男孩看著我,眼裡多了一絲憐惜。他輕聲說道:「這麼說,你是想自殺。」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低頭沉思片刻,隨即將水壺遞給我,又重新用樹枝在地上畫起圖案。
我靠在馬車上,心中五味雜陳。我原本是想回到酒店裡那個世界,沒想到命運卻將我帶到了這片荒漠,與這些陌生人同行。
如此,我跟隨商隊一路向西北行進。荒漠的日子枯燥卻並非單調,商隊的每一步都仿佛在與這片荒漠對抗。白日裡,烈陽炙烤,腳下的沙地散發出灼熱的氣息;夜幕降臨時,溫度驟降,寒風刺骨。餓了便啃那硬得幾乎無法咀嚼的大餅,渴了則捧起皮水壺,小心翼翼地抿一小口。偶爾在停下紮營時,商隊的人會圍坐在一起,燃起篝火驅散寒意。夜晚的沙漠靜謐如死,偶有風吹過,像某種低語,與那些人粗獷的笑聲融為一體。
半月下來,我漸漸融入了這群人。儘管語言不通,他們已將我視作一員。車輪陷入沙塵時我也會主動幫忙推車,紮營時我學著用粗繩固定駱駝的貨物。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慢慢取代了我心中的悲涼,不再一心想要尋死。
行進一個多月後,商隊終於抵達漠西綠洲。當我們翻過最後一道沙丘時,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豁然展現在眼前。廣袤的沙漠中,這片綠洲宛如鑲嵌在金黃大地上的翡翠。一條碧藍的河流蜿蜒其間,兩岸生長著鬱鬱蔥蔥的樹木,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河邊有人在洗衣,幾頭駱駝在岸邊飲水,偶爾甩動尾巴驅趕蒼蠅。
綠洲中心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土房,那些屋頂鋪著乾草,用石塊壓住。房舍之間,孩童的歡笑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煙火氣息撲面而來。在陽光的映襯下,綠洲仿佛閃爍著光芒。
在這片綠洲,荒漠的蕭瑟仿佛被驅逐得無影無蹤。一片繁忙與寧靜交織的景象展現在眼前,仿佛一個充滿希望的世外桃源。
商隊在綠洲邊緣停下,車夫們和駱駝緩緩步入村落。卸貨是一場漫長而有序的行動。駱駝被牽到河邊飲水,人們則熟練地解開捆綁貨物的粗繩,將一捆捆布匹、陶器和藥材等從駱駝背上取下。藥材用粗麻布包裹,陶器用草墊小心包裹以防碎裂。
我也參與其中,與小男孩的父親一同將沉重的布袋從車上抬下,搬進村落邊緣的庫房。庫房是一座低矮的土房,內部涼爽乾燥,專門用來存放商隊帶來的貨物。我們將貨物堆放整齊,一位老人則在一旁點數登記,忙碌的氣氛中透著井然有序。
卸貨完畢,商隊的領頭人帶著貨物清單前往村中交易。我靠在庫房外的樹下,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滿足。這裡的忙碌讓我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充實感,仿佛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處。
小男孩和他父親將我帶至他的家中。他家位於綠洲邊緣的一個村落,一座用泥磚壘成的小屋,雖然簡陋,卻十分溫馨。小屋四周是一片繁茂的綠植,棗樹高大挺拔,枝葉輕輕搖曳,院子裡還有一口石砌的水井,水流清涼甘甜,是這一家人的生命源泉。
小男孩的父親名叫賀圖,是個敦厚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的妻子早逝,家裡只剩下小男孩和年邁的祖母。祖母年紀很大,背已佝僂。
小男孩叫沙木爾,他是這個家中唯一活潑的存在。儘管家境貧寒,但沙木爾依然充滿朝氣,臉上總掛著一抹明媚的笑容。
我住在他們的小屋裡,睡在一張臨時搭起的草墊上。雖然簡陋,但我心裡卻感到溫暖。
沙木爾的祖母每天為我準備簡單的食物,通常是一碗稀粥或幾片干硬的餅。我試圖幫忙幹些活或修補屋頂,但賀圖總是擺擺手,執意讓我休息。
傍晚時分,沙木爾拉著我到院子裡,他從井邊取出清水,用木碗遞給我,水帶著一絲甘甜的涼意。他用稚嫩的嗓音問我:「你會離開這裡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總有一天會離開,但現在,我很高興能和你們在一起。」
幾天的相處,讓我對這家人充滿了感激。儘管他們的生活並不富裕,但他們卻毫不吝嗇地接納了我,讓我在這異鄉荒漠中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一天清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賀圖打開門,幾名穿著鎧甲的士兵闖了進來。他們態度粗暴,奉命徵召男子參加漠西城的格鬥場。
賀圖臉色驟變,他試圖解釋自己家中有老母和幼子需要照顧,但士兵們根本不聽。領頭的軍官冷笑著說道:「格鬥場的規矩不問你們的苦衷,只問人手。要麼交人,要麼交500兩銀子,這才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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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兩銀子對沙木爾一家而言,是一個天文數字。哪來的能力支付如此巨款?賀圖的臉色蒼白,沙木爾緊緊抓住他的衣袖,祖母在一旁急得低聲哭泣。
我看著這一切,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忍。這個家庭救了我的命,而現在他們卻因無力抗爭而被迫分離。我咬緊牙關,走上前對軍官說道:「他不能去,我去。」
軍官打量了我一眼,哼笑著問:「你是他的什麼人?」
「我是他家族的一員,」我堅定地說,「他留在家裡照顧家人,我去代替他參加格鬥。」
軍官聽了我的話,挑了挑眉,隨即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格鬥場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去了那裡,要麼死,要麼活著出來,別指望有什麼其他結果。」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氣,堅定地回答,「但他不能去,我代替他前去。我欠他家一條命,這次就算是還債。」
沙木爾大聲喊道:「不行!叔叔,你不能去!那地方太危險了!」他的眼中滿是驚恐,雙手死死拽著我的衣袖。
我蹲下身,將手放在沙木爾的肩膀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些:「沙木爾,我本就是一個尋死的人。你們救了我,現在是我能為你們做點事情的時候了。」
沙木爾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他搖著頭不肯鬆手。我轉頭看向賀圖,他的眼中滿是掙扎,最終,他點了點頭。
我拍了拍沙木爾的肩膀,站起身來對軍官說:「帶我走吧。」
軍官冷哼一聲,揮了揮手:「很好,你這種人,格鬥場正需要。」隨即,他命令士兵將我帶走。臨行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小屋,沙木爾正被祖母抱在懷裡,無聲地哭泣,眼神滿是絕望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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