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這麼些年,雖然生得俊美,可楚夫人握著他的手時,隱隱約約看到他的手腕處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她的兒子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呢,如今能夠平安歸來,她已是心滿意足。
「都快餓暈了,母親,這一路回來也沒消停,連個包子都沒吃上。」
楚夫人聽兒子這麼一說,急忙轉頭朝著門口喚道。
「半月,去看看湯都燉好了沒有,趕緊給少爺和小姐端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夫人您別急。」
半月和滿月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裡都露出笑意,三少爺一回來,夫人的聲音都聽著沒那麼虛弱了,半月急忙轉身去小廚房。
楚夫人慢慢的咳嗽著,楚南楓急忙將母親扶到自己的肩膀上靠著,楚夫人感受著兒子的英武和溫暖,眉眼裡的笑意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程大夫的師弟來過以後,她身上的疼痛竟然全都消失了,以前每到這個時辰,身上不是這裡像針扎一樣,就是那裡劇痛。
「母親,待雪下大了,兒子給您在窗外堆一個很高很大的雪人。」
「好。」
楚夫人溫柔地應著,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外面的椅子上,楚天妤正坐在那裡賞著桌子上的花,眉眼裡都是溫和,楚夫人看著眼裡的笑意更甚,接著看到滿月上前與她施禮,然後問她。
「五小姐,奴婢給您去燒壺茶?」
「好,煮一壺玉露。」
滿月應了一聲轉身去準備,李嬤一邊打量著院子一邊思索著什麼,楚天妤見到她閒不住的模樣,上前挽著李嬤的手輕笑。
「您怎麼不休息一下,滿月說給咱們煮茶。」
李嬤看著楚天妤這驚為天人的好顏色,眉眼裡都是慈祥,抬手輕撫著楚天妤的頭髮,柔聲道。
「咱們五小姐生得如此美艷,當真是好啊,老太太在家裡每天念叨的都是夫人和小姐您呢。」
說起這個,楚天妤心中便有愧,扶著李嬤坐下後,楚天妤握著她的手問她。
「是我讓外祖母失望了。」
李嬤慈祥地笑著輕輕搖頭,不管她做了什麼,程老太太都還是那樣的愛她、疼她的,院門口素心端著藥走了進來,楚天妤見是她送藥,急忙問她。
「程大夫呢,我回來都沒看到他。」
素心聽到程大夫三個字眼眶便泛了紅,急忙轉頭擦眼淚,楚天妤蹙眉,拉著素心坐下。
「這是怎麼了?程大夫走了?」
記得以前程大夫的確是說過的不會一輩子呆在程府,說不定以後也會出去懸壺濟世,救一些有緣分的人,素心眼裡的淚不斷地墜落,好一會兒她才輕聲哽咽。
「小姐,義父他他走了。」
楚天妤點頭,他若是想出去看看也是好的,畢竟作為大夫出去遊歷,見證各種各樣的病患也是好事,素心看著她的模樣知道她是誤會了,接著輕聲道。
「他死了!」
楚天妤原本抬手試探藥碗的溫度,聽到素心的話,差點把手裡的藥碗打翻,心陡地一沉,急道。
「為什麼?」
她沒有聽說程大夫有什麼病,也沒聽說他有什麼事情啊,為什麼會突然間死掉,傷意染上心頭的時候,楚天妤拿出帕子擦著素心的眼淚,好一會兒素心才忍著悲傷拿出一封信交給了楚天妤。
「這是義父讓我給您的信,他在信里解釋了原因,義父也給我寫了信,讓我別傷心,他說死去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不後悔。」
楚天妤沉著臉將信打開,一行一行看下去的時候,心中頓時五味雜陳,難受得緊。
原來。
他和他的師弟寧遠有仇,這些年遠走他鄉,從不提過往就是為了躲避寧遠,他說這二十年的光陰都是他偷來的,他賺了,所以讓她們不用傷心,能用自己的命換楚夫人從此不知疼痛,他覺得十分值得,程府對他的恩情別說是一條命,就是十條命也不夠報。
緊緊地握著信,楚天妤的手不斷顫抖起來,程大夫程大夫竟為母親付出到如此地步。
眼眸越來越沉,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大啊,有的人不斷地利用母親,甚至想要她的命,有的人卻以命抵命,只為讓母親多活一天。
「義父說這二十年是他賺來的,他很高興,請小姐不必內疚,只要能幫夫人讓她少一些痛苦,能多活一些時日,別說是一條命,十條命他也願意的。」
「這個寧遠師叔還在京城嗎?」
楚天妤想見見這個人,她並不懷疑這個寧遠的手段,但凡有一點點沒把握,程大夫都不會請他過來以命相抵,所以母親的蠱是一定沒有問題的。
「在的,他住在平安客棧,說會在京城留一段時間。」
寧遠師叔一直住在客棧里,也不做什麼,也不走,整日呆在房間裡也不出門。
「我去見他。」
楚天妤心中沉鬱,冷著臉出了門,她先是去逍遙樓買了最出名的四樣美食,兩種美酒,然後又拿了十萬兩銀子的銀票,這才去了平安客棧,問了小二之後,便朝著三樓的天字號房間走去。
寧遠正盤坐在軟榻上,雙眸輕閉,聽到聲音他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門上倒映著的身影輕聲道。
「進來吧,門沒栓。」
楚天妤微微蹙眉,推門進去,抬眼就看到一位年輕的男子坐在軟榻上,他看著像是二十來歲的少年,一點也不像是與程大夫年紀不相上下的師弟,寧遠也看向楚天妤,見她國色天香,氣質清冷,點了點頭。
「我用蠱駐顏,所以容顏二十年沒變過。」
楚天妤知道蠱是個厲害的東西,但卻沒想到厲害到如此的程度,她把吃食一樣一樣的擺在桌子上,然後與寧遠施了一禮。
「我來是想問問,為什麼程大夫非死不可。」
「你關心他?」
寧遠起了身,走到桌前,楚天妤給他倒了一杯酒,算是謝過他救自己的母親,又把十萬兩銀票推到他的面前。
「這是給您的謝禮,程大夫在程府住了近二十年,這些年他一直為我們付出,我們也像一家人那樣生活。」
聽著楚天妤的話,寧遠嘲諷地嗤笑了一聲,端起酒一飲而盡,隨後將銀票推還回去。
「我對錢沒有興趣,也不需要用錢,我與他有仇,你若是知道二十年前的他是什麼人,想必也不會這般關心他的。」
楚天妤聽著搖搖頭,又給他滿了一杯酒。
「二十年前他是什麼樣其實與我們沒有關係,這二十年裡他對我們很好,甚至為我母親付出了生命,這才是值得我們感激的。」
程大夫生得修長又儒雅,身上總泛著淡淡的藥香,對誰都是笑意盈盈的,像極了那世外的高人,寧遠聽著楚天妤對程大夫的評價,端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眼中複雜溢出,像是欣慰,又像是恨意。
「他於我有殺母之仇,這些年我知道他的下落,卻沒有主動上門,如果他一輩子不找我,我也一輩子不會取他的性命。」
當年的事情陰差陽錯,一錯再錯,寧遠眼裡閃過一絲悲傷,不過很快他就笑了起來,與楚天妤接著說道。
「我之所以留在這裡,是想送你一樣東西。」
寧遠從懷裡拿出一隻精緻的盒子,楚天妤接過之後打開,看到裡面住著一對小而漂亮的蠱蟲,它們知道盒子打開了,抬頭看了楚天妤一眼。
「不過是普通的追蹤蠱,想要知道那個人的行蹤,下在他的身上即可,不想下了,召回來,它就回來了,送給你玩玩。」
楚天妤蓋上盒子,想著程大夫信上的內容,他說讓她們不要恨寧遠,因為這條命是該還給寧遠的,而且他的屍體由著寧遠處理就好,讓她們不要管。
「程大夫的屍身呢?」
寧遠指了指屏風後面,楚天妤起身越過屏風看去,隨後看到一架上等的棺木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你放心,他的屍身有我在,是不會腐爛的。」
寧遠眼裡的痛意一閃而過,二十年了,他躲了二十年,只要他不尋自己,他便能一直活下去,他的身體很康健,如果這樣活下去,一百歲都不是問題,可他卻為了楚夫人放棄了。
他說要報答程家的大恩,也想讓寧遠放下心中的仇恨,他一直都準備著去死的,只是想要死得其所,所以才選在了這個時間。
「既然我們已經見過面,我也回答了你的問題,我該走了。」
寧遠站了起來走到棺材面前,深深的睨著棺材,楚天妤朝著程大夫人的棺木恭敬的拜了三拜,隨後看了寧遠一眼,轉身離開。
寧遠站在門口看著她下樓梯直到消失,眼底的笑意漸漸浮上,他走到棺木前拍了拍。
「我曾經想把這蠱下在你的身上,結果它們總是主動回來,如今我把蠱送給她了,希望她能用得到,我帶你回山里吧,總歸我也活膩了,陪你便是。」
那並不是什麼追蹤蠱,而是比追蹤蠱厲害一百倍的情蠱,如果對方不愛楚天妤,蠱會自己回來,可若對方對楚天妤有情,兩人就會同生同死,時間稍長,就算楚天妤不愛,到最後也會情深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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