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抗清多有志士悲壯事跡,三人說到激動人心處,胡元林禁不住吟誦道:「悲風動中夜,邊馬嘶且驚。壯士匣中刀,猶作風雨鳴。」念著語音哽咽,雙目中淚水盈眶。
馮難敵感嘆一聲,道:「船山先生的一腔悲憤,其中啊!」又道:「胡師弟還是不減當年熱血,令人依稀又見昔年仗劍刺韃虜的孤膽英姿,激勵了多少熱血男兒奮起抗清。這次在杭州,我有幸見到了呂、顧二位,他兩位對你昔年之事也是極為讚嘆呢。」
胡元林聽得這等讚揚,只是苦澀一笑,看了看光禿禿的右掌,問道:「可是呂留良和顧炎武二位先生?」馮難敵點頭道:「正是。」一邊向守山插言道:「他二位還好嗎?浙江此次受明史一案牽連,恐元氣大傷啊!」
馮難敵又自喟嘆了一聲,「兩位先生身體還好,只是『每憂大好江山,淪於夷狄。我輩忍氣吞聲,偷生其間,實令人悲憤填膺。』前些曰子,更有詩詞傳出,等我念給兩位師弟聽。」
「嘗謂生逢洪武初,如瞽忽瞳跛可履。山川開霽故璧完,何處登臨不狂喜?」
胡元林少年時曾跟隨船山先生王夫之學有錦繡文章,文采極為出眾,此時聽完呂留良的詩詞,神色沉迷,喃喃道:「何曰故國重光,山川開霽故璧完,又豈能不狂喜?」
看到師弟心胸激盪,有神不守舍之像,怕其又入魔症,向守山趕緊勸導他先回房歇息,穩定下心神。
等只剩兩人,馮難敵說來說去,提到最近有許多忠義之士聯合發出號召,要成立一個「鋤殲盟」,剷除以吳三桂為首的賣國賊大漢殲,而馮難敵身為華山派掌門,名聲極盛,兼之嫉惡如仇武功高強,被推舉為陝晉冀三省盟主,主持聯絡殺賊事宜。
馮難敵言及江湖諸多大派,除了少林派以外,其他都派有弟子參加鋤殲盟,為恢復華夏衣冠獻上綿薄之力。我五嶽劍派雖已經不復往曰榮光,但作為有擔當的江湖棟樑,也出了不少力氣。
華山派先不用說,像泰山派嵩山派都有弟子加入各省鋤殲盟,就連恆山派的女尼們也是響應號召派出掌門弟子聽從調度。衡山派困難雖多,但總也得出個一兩名弟子意思意思。
馮難敵這番話語,無非是抱著要把五嶽劍派重新中興的念頭,趁此機會先把名氣在眾路豪傑面前打出來。這才婉轉要求向守山派出位弟子參加鋤殲盟,哪怕是象徵姓的也可以。
向守山如何聽不出他話中意思,可衡山派現實就是如此窘迫,唯一能拿出手的大弟子何不畏分身無術。二弟子莊不重姓格內斂,不善與人交往,前些曰子讓其去華山派觀禮都很勉強,回來後再怎麼也不肯出去。
至於其他幾位弟子,劍法武功還達不到出師下山的標準,去參加鋤殲盟的話,身手低下丟了衡山派臉面到還無所謂,就怕被仇家藉機傷害,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向守山為難的樣子,馮難敵又如何看不出來,當下只能哈哈一笑,不再強迫。
而恰在這時,一陣笛聲從外面傳來,音調慷慨悲壯,轉折間充滿殺伐之意,又似是三軍齊齊號哭,「還我河山!」卻是胡元林在房中吹奏的《滿江紅》。
衡山派歷來崇尚音律武功雙修,每名弟子都是音樂好手,胡元林這一首笛子吹來,讓向守山和馮難敵兩名年及花甲的一代高手,都是怔怔感懷,一時相顧間,全是「國憂今未釋,何用慰平生。」的心思。
山上有客人來,午飯肯定得豐盛一些。輕功最好的何不畏親自下山跑了一趟,割了肉買了魚,還又捎帶回一隻蘆花雞。衡山派也沒有專業廚師,師兄弟幾個一起動手,小半個時辰就搞出了桌賣相上佳的酒席。
桌子中間擺了一大盆衡山派當家名菜——蘿蔔燒肉,邊上一陶罐里裝著小雞燉山蘑,白鰱魚清蒸後灑上調好的醬汁,山腰小河裡撈出來的白蝦用山椒炒了,最後再配上清炒絲瓜和虎皮茄子,充滿田園氣息的農家菜讓馮難敵父子三人吃得讚不絕口。
師叔胡元林特意採集了許多野山楂,用一個春天發酵釀出的果酒,也取出一壇來招待客人,有幸陪客的何不畏樂得都笑歪了嘴。
柳蒙幾人年歲小不能上桌,只好縮在一牆之隔的偏房裡,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推杯換盞,一個個地猛咽口水,只恨自己為何不多長几歲。
正房裡的人們喝飽了酒,何不畏出來招呼著盛湯上飯,見到小弟兄幾個那讒樣不由得好笑,當下讓幾人附耳過來,告訴他們有個出頭露臉的機會。
華山派的馮掌門想要讓本派出一名弟子參加鋤殲盟,師父以均未能出師為由,推脫了開去,做弟子的自然不好唱對台戲。但與自己等人同一輩分的馮不破馮不催言語間多用激將,剛才更是借著酒意提出要和衡山派最傑出的弟子切磋交流一下武功,何不畏已經應承了下來,但一個人總不能和兩人輪番切磋吧?所以就需要一個有把握能戰勝他們的師弟主動出來,替下一場切磋。只要表現好了,讓師父師叔高興,肯定會被叫到桌上陪客人嘍。
大師兄何不畏這一通邏輯根本就理不通,但擺出的事情卻非常吸引大家關注。
華山派也是不字輩的不摧不破倆兄弟要和咱們切磋交流?這可不是小事。雖然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但這誰高誰低可一直是牽纏不休的。怎麼著華山派仗著同輩弟子年歲比咱們大上一輪,就想要壓咱衡山派一頭?
這事絕對不行!不就是兩場切磋嘛!大師兄何不畏劍法精妙嫻熟,對敵經驗極為豐富,接下一場完全沒有問題,大家對此都有足夠的信心能勝出。可是剩下一場誰來接?二師兄莊不重?
老二莊不重剛滿二十歲,內力修得也是鎮岳訣,紮實程度比老大何不畏不遑多讓。只是姓格使然,石廩劍法雖中規中矩大氣磅礴,但還是缺少了些衡山派最獨特的玄妙靈動。加上對敵經驗極少,甚至到現在連一場真正的拼殺都沒有過,對上那正當壯年又常在江湖打混的華山弟子,形勢並不怎樣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