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學員隊從凌晨五點出發,七點左右停下來吃了一頓早飯後,又繼續向前走。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城鄉結合部。
正值國慶長假,路邊的店鋪大多還關著門,只偶爾看見幾家剛開張的早點便利店。
一些出來晨練或是買早點的市民們,在路上偶遇這支長長的、一眼望不見頭尾的綠色隊伍,卻沒有一點驚訝或是好奇的意思。
他們最多笑著指點一下:「嗐,那幫軍校的娃娃們,又出來鑽山溝了!」
的確,南京地區的軍校和大學,實在是太多了。
每到這個時節,郊外儘是軍訓拉練的隊伍,早就讓市民們都見慣不怪了。
不過,對於被關在校園內進行封閉式訓練已經兩個多月的新生們來說,這次野外拉練還是非常新鮮有趣的。
一路行來,隊伍已經離開了大路,走上了鄉間公路。
道路漸漸狹窄了不說,時不時地還要走一段泥巴路。
腳底越來越酸脹,雙肩越來越酸痛。每一步的邁出,都是一次痛苦的掙扎。
只是因為,口鼻呼吸到的山野林木的清新氣息,越來越濃;雙眼看到的鄉間田野的自然風光,越來越美——大家的情緒還能一直保持著愉悅。
當看到太陽從山坳上升起來的時候,不知是哪個區隊的學員放聲吼起了軍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剛剛參加完閱兵式的學員們,一聽到歌聲便自覺地踏步,調整節奏,整支隊伍的步伐立刻統一了起來。
大家本來已經疲軟的腳步,因為有了歌聲的激勵,又重新變得輕快起來。
嘗到甜頭的學員們,不用教導員鼓動,便自發地開始了拉歌。
一人起一句,所有的人接著唱。唱完一段,下一個人又起。
慢慢地。整支長長的隊伍里迴蕩著各種軍歌,一不小心就串了詞,或是被別人帶著跑了調,惹得大家不時發出鬨笑聲。
如果讓這些十七八歲的孩子們。自己一個人走這麼長的遠路,相信他們早都堅持不住而歇菜了。
但是有了同學戰友們的鼓勵,有了笑聲和歌聲的陪伴,他們一個個都堅持了下來。
也許有人會說,這只是從眾效應。但蒲英覺得,這就是集體的力量。
雖然她自己為了節約體力,一直沒怎麼大聲唱歌,只是跟著大家哼幾聲,但她一直微笑著走在隊伍里。
蒲英由衷地覺得,今天是她來到軍校後,最高興的一天。
因為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苦中有樂、團結活潑的軍營集體生活。
這樣的集體,曾經像熔爐一樣改造了她,必然也會改造走在她周圍的這些小姑娘們!
不過,這個大熔爐。倒也不會把所有的人都鑄造成同一個模樣。
總有些出類拔萃的人物,就算穿著和大家一模一樣的軍裝,也掩蓋不住他們那璀璨奪目的光華。
梁菲菲就是這屆新生中最亮眼的人物,沒有之一。
這丫頭不僅人長得漂亮,性格開朗大方,更是當之無愧的學霸——高考成績在全校一千五百多名新生中名列第一!
所以,她剛一入校,就毫無爭議地被封為了軍理工之花。
網上最新消息顯示,在一個南京各大高校校花的評比中,梁菲菲力壓群芳。獨占鰲頭!
她的一張軍裝照在網上被瘋傳,還引發了其它院校男生們的爭議和質疑——按照概率論,軍理工那所男女生比例超過50:1、號稱少林寺分院的和尚學校里,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超級美少女?
這不科學!
所以。那張照片絕對是PS的,不然就是軍理工的人盜用了軍藝美女的照片來蒙人。
不忿本校名譽受損的軍理工男生們,當即奮起反擊。
他們利用當學長帶訓、或是食堂偶遇的機會,偷拍了多張梁菲菲在校園內訓練、休息、吃飯時的純天然照片。
這些毫無PS痕跡,並且背景上隨處可見軍理工標誌的照片被發到網上後,終於讓那些質疑的外校男們都閉上了嘴巴。心悅誠服地承認軍理工之花的實至名歸。
偷拍的事,主要是大二大三的學長們幹的,菲菲本人和五隊領導一直不知情。直到國慶前召開的全校中秋節晚會上,這件事才被揭露了出來。
那個中秋晚會上,梁菲菲有一個鋼琴獨奏的節目。
全校上下幾千號男生,都有預感,演出時的梁菲菲一定會特別漂亮,於是不約而同地暗中準備好了手機。
果然不出所料,當梁菲菲一身白色連衣裙,好像天使一樣坐在黑色鋼琴前,彈奏著一首行雲流水般的《月光曲》的時候,全場所有人都被她的美麗和才華陶醉了。
一時色令智昏的軍理工群狼們,早忘了隊裡的紀律禁令,紛紛舉起手機,對著台上的梁菲菲同學大拍特拍。
各學員隊的領導們,頓時黑了臉——尼瑪!這些臭小子們也太猖狂了!真當我們不知道,你們私下裡都偷藏著手機嗎?還敢公然拿出來?走著瞧吧!
尤其是五隊的教導員富海,在發現本隊的新學員里居然也有不少人拿出手機時,更是火大:才剛入校,就敢玩這種陽奉陰違的把戲,你們是把我這個教導員當Hellokitty了嗎?
當晚的睡前晚點名,富海直接拎著一個裝滿開水的熱氣騰騰的水桶,往隊伍前一放,環視大家一圈後,冷冷地說:「什麼都別說了,把手機放進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學員們不知所措,都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沉默片刻後,富海忽然大聲吼出了幾句中式英語。
「No zuo no die! Why still try?You try you die! Don『t ask why!」
這本是一個搞笑調侃的俚語,被富海以雷霆萬鈞之勢吼出來,卻有了振聾發聵的效果。
尤其是最後一句「Just do it!」。讓所有做賊心虛的學員們聽到後小腿直打哆嗦,不由自主地向前邁開了步子,乖乖地走到水桶前,摸出手機投放了進去。
其它學員隊也開展了類似的收繳行動。不過都沒有像五隊這麼狠的——直接機毀卡亡、屍骨難留啊。
四區隊長謝治平就很鬱悶。
如果他還在老學員隊,也就是被沒收手機而已。憑著他和隊長們的良好關係,只要認個錯,了不起再寫個檢查(寫檢查在軍校里那就是小菜一碟啊),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拿回手機了。
現在可好。他才換沒多久的iPhone新機啊!就這麼完了!
當他私下裡向富海抱怨「老大,你也太狠了」的時候,富海卻白了他一眼,「是我太狠,還是你太蠢?那麼多年了,軍理工這片貧瘠的沙漠上總算是長出了一朵鮮花,你不說好好珍藏,反而到處宣揚——你這是嫌校內的幾千頭餓狼還不夠多,還想引狼入室嗎?」
「教導員,你?」謝治平愣了。
「我什麼我?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把菲菲的標準照,發到網上去的!」
謝治平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我,我就是氣那些人說軍理工無美女,才……」
「蠢貨!」富海懶得理他了。
謝治平雖然挨了教導員一頓罵,卻也明白了自己的錯誤——梁菲菲這朵鮮花,在校內的競爭者就夠他頭疼的了,可不能再招來外校的狼了。
他趕緊改弦易轍,利用自己的技術優勢,將校內外論壇上關於梁菲菲的各種討論帖子都刪除了。能找到的還保留著菲菲照片的單機用戶也被他都黑掉了。
這次照片事件,總算慢慢平息了下去。
唯一的餘波大概就是——近段時間內,學校外周的那些數碼小店,都發了一筆小財。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個貓與老鼠的故事,還會在軍校內無限循環下去。
另外,梁菲菲經此一事,更是成為了學校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人。
美女本來就是一種稀缺資源,在理工類的軍校中,更加堪比國寶了。
所以。一場以爭奪這個稀缺資源為目標的、沒有硝煙的戰爭,就在軍理工男生之中打響了。
在今天的拉練中,十班和十一班兩個女生班,並排成兩路縱隊行軍。但是,總有男生以各種理由經過她們身邊,除了看看梁菲菲、和她打個招呼之外,更是少不了順手送點東西。
不到半天的工夫,梁菲菲就已經收到了十幾袋話梅巧克力牛肉乾、一打飲料,還有蘋果橙子香蕉梨……各色水果若干。
她想拒絕都不行,那些男生們把東西往她的腳下一丟,扭頭就跑。
這讓緊跟在她身後的收容組組長謝治平,看得咬牙皺眉不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這些剛入校的學弟們,也太大膽了吧!就在教導員的眼皮子底下,也敢這麼追女生!
富海這個時候倒不管那麼多了,因為梁菲菲會借花獻佛地把東西分給周圍的女生和收容組的人。
這種皆大歡喜的行為,他幹嘛要去制止呢?
當蒲英看到大一的愣頭青男生們,傻傻地想討好心目中的女神,結果卻便宜了女神周圍的人時,就覺得十分好玩。
她對此舉倒也十分歡迎。
因為她今天輕裝得太徹底。之前考慮到一路有餐飲公司跟隨,三餐不成問題,她便只帶了必需的睡袋防潮墊和衣服衛生用品等物,沒有準備額外的零食,連壓縮餅乾都沒有。
但是長久沒有進行正規訓練的她,在開始行軍後,還是感到體力消耗得很快。
尤其是在頂著大太陽爬山涉水,汗出如漿的時候——梁菲菲送來的那些水果和零食,就像及時雨一樣,很好地幫她補充了體力。
蒲英不禁暗暗有些慚愧,沒想到這種像郊遊一樣的行軍,竟然還差點難倒了自己!
出發沒多久,洪琳就悄悄地把蒲英背囊插著的工兵鏟拿走了,後來還想在她休息時再從她背囊里轉移走一些東西,卻被蒲英制止了。
她說:「不用背帳篷,也沒有武器彈藥——這麼輕的背囊,你還要給我輕裝?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不是……我怎麼會?可是英子,你的腰……」洪琳侷促地說。
蒲英捏著拳頭捶了捶自己的後腰,那裡發出了極為沉悶的「咚咚」聲。
「沒事,這不是有鋼板嗎?」
「可,可是……」洪琳心裡很擔心,卻不知道該怎麼勸說。
這時,富海走了過來,「怎麼樣?女特種兵?走了五個小時,還能不能堅持下來?」
「教導員,能不能別叫我『女特種兵』?我就是普通一兵,只不過是個老兵。」蒲英的笑中帶著堅持。
「行!我就是想問你,腰傷沒事吧?」富海良心發現地說道,「我早上說的是氣話啊!你要是堅持不下來,可別硬撐!」
「我知道,只是走路而已,這點強度還不算什麼,我能堅持的。」
蒲英笑得很從容。
富海看著蒲英潮濕的、紅撲撲的臉,難以想像她兩個月前還是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
他不禁想,該不是馮垚誇大了她的傷情吧?
這時旁邊一名女生問道:「教導員,還要走多久啊?」
富海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看見那個女生坐在背包上,身子卻斜靠在旁邊同伴的背上,全身好像沒了骨頭一樣,忙蹲下去關心地問:「累壞了?」
那女生有些撒嬌地叫著苦:「是啊,我的腳好痛,肯定已經起水皰了。還有,這背包也太沉了,我的腰都快給壓斷了。」
富海和顏悅色地鼓勵道:「再堅持一會兒!大約還有兩個多小時,中午一點就能到達營地,到了我們就休息吃飯。」
「那下午還走嗎?」
「不走了!今天是第一天,為了讓大家能適應,只走半天。」
「噢——太好了!」看到了希望的女生,精神又振奮了起來。
富海滿意地站起來,說道:「好,大家再休息兩分鐘,準備出發。」
「教導員,能提個意見嗎?」蒲英忽然說道。
「什麼?你說。」
蒲英看著富海探究的眼神,笑了笑,「我就是覺得,我們前隊的走法,有點問題。如果走得好的話,大家也不至於這麼累的。」
「哦?」富海知道她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特種兵,對這種長途行軍一定很有經驗,便再次蹲下來,虛心求教道:「那你說說看,該怎麼走?」(未完待續。)